那晚的事,荼好好與厲成澤都選擇性遺忘。


    厲成澤開始變得忙碌起來,他又開啟了一天身兼很多職的模式。


    基本上荼好好醒來後,厲成澤已經不見了蹤影。


    餐桌上卻每日不重樣的留著早餐,還有杯專門給荼好好訂的鮮奶。


    原本老舊的庭院被厲成澤翻修一新。


    左邊種著當季菜蔬,右邊種著大花繡球。


    也不知厲成澤從哪裏淘來的木桌木椅,往院子裏一放,頗有意境。


    許是身體發寒,荼好好很喜歡坐在院子裏曬太陽。


    泡上一壺花茶,拿本書就能這樣待上大半天。


    以前,荼好好處處都要考慮到荼氏,拚命壓抑著自己天性。


    可現如今,荼氏早已不再是從前的荼氏,她無事一身輕,以前想做不能做的事,再無人阻攔。


    這日,荼好好曬著太陽看著書,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怎麽走那麽慢?累嗎?我背你?


    ——可你……不是討厭我嗎?


    她九死一生時,做的那個夢。


    ——傻瓜,我愛你啊!


    ——我不信……


    ——我真的愛你,荼好好。


    厲成澤,你說了所有的謊,我全都選擇相信。


    可唯有這一句,我從來不信。


    厲成澤回來時,荼好好沐浴在陽光裏,嘴角含著淡淡的笑,安安靜靜坐在那兒。


    她睡著了。


    厲成澤知道。


    剛剛下班的他徑自走過去,悄無聲息的坐到她身側。


    看著荼好好,厲成澤突然想起多年前的她。


    那時,他管她叫橘子。


    從小到大,他想做的,願意去嚐試的,隻要厲鶯鶯一聲令下,他就要無條件拋去重來。


    隻有橘子,隻有她將他當成是個人,而不是厲家的那個少爺來恭維。


    明明最開始,他隻是抱著玩弄她的心思來對待她……


    可誰曾想到,最終,竟也隻有她一人,以友之名,真正住進了他的心裏。


    ——不管別人怎麽看你,不管你自己怎麽看低你自己,厲成澤,我都不會看輕你。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夠成為更好的自己。


    ——我才希望你不要一直沉溺在過去的那些不滿當中。


    ——厲成澤,在我心裏,你就是你,你是獨一無二的。


    那時的自己,還從不曾知道,原來……


    得到一個隻在乎你的人是有多麽不易。


    原來……


    弄丟一個人竟是這般的容易。


    厲成澤眸光一暗,伸手輕輕握住她指尖。


    不同於以往的冰涼,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


    這樣的接觸顯然不能夠滿足他,悄無聲息的再度伸手,將荼好好瘦小的身體往自己懷裏帶。


    她瘦的叫人心疼。


    可厲成澤卻覺得自己是最沒有資格說這番話的人。


    荼好好身上的傷痛,哪一道不是自己親手施加?


    他將這個世上唯一對他不求回報,深愛至極的女人……


    傷的太狠,害的太深。


    “等我再存兩年的錢,我就向你求婚,好不好?”


    “如果你不想嫁給我,等到你遇到心儀的人,能夠願意包容你的人,這筆錢……”


    厲成澤輕撫她臉頰邊細發。


    “就當做你的嫁妝,可以嗎?”


    “把我當成是你兄長,我送你出嫁。”


    從前,他總是害怕她嫁給別人。


    隻要一想起來,心口就悶生生的疼。


    可現如今厲成澤卻想的明白,自己與賀暖心,根本就是好好心中的刺。


    隻要瞧見自己,就會令好好想到那些過往的事。


    他不求別的,隻要她還願意讓他待在她身邊,他就不再求別的。


    厲成澤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祈求將他此後僅存福氣皆留給她。


    他將腦袋抵在她頭頂。


    輕聲說著。


    卻絲毫沒有注意到懷裏那抹瘦弱身影……


    手指微微的顫抖……


    …………


    中午吃過飯,厲成澤便走了。


    荼好好回到自己房間,安靜坐在梳妝台前。


    不知過去多久,積壓的情緒蔓延出來,不知不覺,淚流滿麵。


    她拉開抽屜。


    最深一層裏將一張存折取出來。


    慢慢打開。


    裏麵的餘額顯示一串數字。


    這些錢,原本是她想要在自己走後,留給厲成澤的。


    他們兩邊已經沒有什麽親人。


    厲成澤同厲衍南的關係又那麽特殊。


    就算厲衍南願意摒棄前嫌幫他,可按照厲成澤的性子,他也不可能會接受的。


    她的前半生過的太辛苦,所以並不懼怕死亡。


    可如果她真的走了……


    他該怎麽辦?


    厲成澤該怎麽辦?


    荼好好的目光落在窗外湛藍的天空之上。


    他們都說……


    在那裏住著神明。


    “如果這一切都是你們注定好的,如果你們不肯給他一點點憐憫,那我可不可以祈求你們……把所有的惡報,都算在我一個人的頭上!我用我今生今世受的所有苦,換來世他能無苦無憂。”


    隻是,別再認識了。


    她與厲成澤,別再認識了。


    別再牽扯到一起了。


    喝完了那碗孟婆湯,就橋歸橋,路歸路吧……


    …………


    白天時天氣還好好的,可到了傍晚時分,就下起了細細密密的小雨。


    荼好好站在門邊,遲遲不見厲成澤回來。


    不知過去多久,她回屋拿了兩把傘,鎖上門,離了家。


    厲成澤有向她報備過他兼職的所有地方。


    這個時間,他應當在大學附近的便利店。


    也恰好就在夜市附近。


    大約十來分鍾,荼好好便走到了那家便利店附近。


    雨漸漸大了。


    屋簷下有很多躲雨的人,而厲成澤顯然是剛下班,從便利店內走出來。


    荼好好剛想上前,卻在下一秒停住了腳步。


    厲成澤的身旁還有別人。


    是在夜市附近被搶包的……


    那個同賀暖心同名同姓的女孩子。


    她似乎是想同厲成澤說些什麽,一直嘰嘰喳喳的,年輕的臉上透著朝氣。


    反觀厲成澤,卻像是什麽都沒聽到……


    看也不看對方。


    態度已經再明顯不過。


    荼好好安靜的看著,突然有了種就像是在看別人的事一樣。


    “好好。”


    原本冷著一張臉的厲成澤一抬眼便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荼好好。


    最初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不過片刻,他臉上就揚起了驚喜的笑。


    同麵對那個賀暖心時的態度完全不同,就連旁邊無關的人都能感覺出來。


    “你來接我?”


    厲成澤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她麵前,勁瘦高大的身影幫荼好好擋去不少風雨。


    荼好好沒說話,隻是將手裏另把傘遞給他。


    隨後轉身朝著來時路走去。


    厲成澤沒有絲毫耽誤,撐開傘,便跟在她身旁。


    “你為什麽這幅表情?”


    不知走了多久,荼好好歪著腦袋看向即便抿著唇線,卻依舊無法隱藏表情奇怪的男人。


    “我沒想到她會纏著我。”


    他說。


    荼好好一時沒反應過來,後知後覺才明白厲成澤說的是什麽。


    “哦。”許久,她才淡淡回應。


    厲成澤等了半響,確定荼好好真的隻有這一個字後,表情裏微微露出些許失望。


    “院子裏的生菜長得很好。”


    那是厲成澤之前種下的。


    “嗯?”這下,換成厲成澤半響反應不過來。


    “今晚做烤肉給我吃,好不好?”


    荼好好歪著腦袋看他,削瘦的臉上,那雙眼睛顯得尤為漆黑明亮。


    “烤些五花肉,還想喝粥。”


    厲成澤欣喜。


    荼好好很少好好吃飯,更何況是主動要求吃什麽。


    “好,還想吃什麽?”


    厲成澤驚喜的握緊手中雨傘。


    荼好好先是搖了搖頭,後又深深的看了厲成澤一眼。


    “來日方長……”


    她輕聲說。


    厲成澤心裏先是一驚,隨後在明白這四個字背後的意義後,忍不住的眼眶有些發酸。


    荼好好收回目光。


    成澤,我成全了你的來日方長,隻可惜……


    我時日無多-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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