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開的刹那,賀夢雪就翹首以盼著。


    厲衍南衝出來時的確抱著一個女人,可該死的,竟然被休閑衫蓋住了頭!


    叫人看不清臉。


    她眼睜睜的看著厲衍南連同還光著腳的林團團同那隻狗進到電梯裏。


    從頭到尾都沒有搭理過她。


    攥緊的雙手許久都沒有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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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真心似乎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


    夢裏,有雙溫熱大手一直牽著她,而手的主人,因著逆光並不能夠被她看清楚。


    ——害怕,我都快要怕死了,手和腿都在哆嗦。


    ——可是,跟你在一起,害怕要放到第二位。


    ——因為我是你的女人,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你。


    ——林真心,我愛你。


    ——所以不要怕,不要慌,不要亂。


    不知這樣過去多久,賀真心耳邊似乎傳來加濕器運作的動靜,緩緩睜開眼睛……


    此時已是曼哈頓的深夜。


    手邊不經意觸到什麽,低頭一看,卻是厲衍南。


    他趴在床邊閉著眼睛,密實長睫將眼下暗深斂去。


    此時,他溫熱的大掌正握著自己的手,那溫度,同夢中一模一樣。


    ——林真心,我愛你。


    賀真心就這樣看著厲衍南,眼裏蓄滿了淚水。


    逆光拂去,那張看不清楚的臉漸漸清晰起來,與眼前這張冷峻鋒銳的臉交疊。


    她到底是賀真心?還是林真心?


    賀柏年說,自己當年的確是生下了孩子後被susan賀帶回來的。


    也就是說,團團真的是自己的兒子。


    五年,整整五年……


    她忘記了這麽多……


    被自己忘記的人,是不是太可憐了?


    手指小心翼翼朝著厲衍南臉頰伸去,卻又不敢輕易碰觸著他的皮膚。


    他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靠近自己的?


    傻瓜,她根本就忘了他啊!


    厲衍南眼皮微動,在賀真心碰觸的第一下便警覺的睜開眼睛。


    “頭疼不疼?還想不想吐?”之前真心突然嘔吐,嚇壞了林團團。


    賀真心輕微的搖搖頭。


    她唯一的感覺,就是心裏空落落的,像是缺少了什麽。


    “我還是想不起來……”


    賀真心哽咽著說,不管她怎樣去搜尋有關於他的記憶,都是空白的。


    “沒關係,我不是又找到你了麽。”


    厲衍南就這樣看著她,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


    可他越是這樣,賀真心就越是不好受,緊緊的握著他的大手,就像個孩子一樣依賴著厲衍南。


    厲衍南任由她握著自己,也任由她對自己依賴。


    這是他疼到心尖兒上的人,哪怕是一點點的委屈,他都不舍得帶給她……


    “麻麻……”睡夢當中迷迷糊糊聽到動靜的林團團睜開眼睛。


    光著腳跑到床邊。


    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裏滿滿都是擔心與害怕。


    賀真心的眼神落在他腳上。


    “團團,你的鞋呢?”


    看著他左邊小白腳丫疊在右腳上,白玉般的小腳趾都蜷縮著……


    賀真心一陣陣的心酸。


    “團團擔心麻麻,忘……忘穿了……”


    厲衍南也是到醫院才發現原來兒子竟是一路都光著腳。


    賀真心聽到這話,心裏更是難受的很。


    “上來,團團陪媽媽睡好不好?”


    因著是vip病房,床顯然要比其他大很多。


    林團團如小雞啄米似的笑著點頭,隻是還沒到床上,卻又猶豫的看向賀真心。


    “麻麻,叫爸爸一起睡好不好?”


    林團團明亮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笑容裏帶著討好。


    “爸爸一直抱著麻麻,很累,叫爸爸一起睡,我們一起……好不好?”


    林團團絲毫不忘記給爸爸謀求福利。


    “還是,麻麻還在生氣……”


    賀真心望著這張小心翼翼討好的小臉,心裏頭更有說不出的酸楚發酵。


    “嗯,好。”緊接著又補了句。


    “團團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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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厲衍南還沒有睡。


    真心懷裏摟著團團,而他摟著他們母女兩個人,橘紅色的燈光傾灑在他們三人身上。


    這五年來,他從未像是現在這樣的滿足過。


    閉上眼睛,涔薄的唇角勾起淺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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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經過全麵係統的檢查後,賀真心終於被接出了院。


    厲衍南沒有讓她回公寓,而是直接帶回了酒店裏。


    今日是他要親自參加newyorkhotel酒店收購簽約儀式的日子,昨晚幾乎沒怎麽睡得他,還要馬上出去。


    助理麥克等在樓下。


    換好西裝,將簽字筆別在胸前口袋處。


    剃完胡須,厲衍南本就淩厲的五官看起來清爽很多。


    盡管早就已經知道這男人的魅力,可賀真心還是看的有些呆了。


    “餓了按內線電話點餐,或者是讓管家直接負責,等我回來。”


    厲衍南雙手撐在她身邊,俯身在她額際落下一記淡淡的吻,溫柔而又纏綿。


    “嗯。”賀真心還有些不太適應自己身份的轉變,臉頰兩側緋紅。


    厲衍南看出來她的不自在,卻沒點破。


    “我今天……想要出去一趟。”賀真心猶豫了下,還是將自己的想法對他說了。


    厲衍南有半響沒說話,隻是這樣看著她。


    看的賀真心心裏頭著實沒底。


    “好,但是答應我,回來這裏好嗎?”


    “貓……”賀真心被他誘哄著點了點頭,隨後又想起這件事。


    “你若是喜歡,下午我讓麥克將你的行李和那隻貓一起帶回來。”


    厲衍南開口,唯一的條件,就是她和他一起住。


    “好。”賀真心話音落下,厲衍南已經將臉湊到她麵前。


    “什麽?”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goodbyekiss。”厲衍南點了點唇角,麵無表情的討著吻。


    賀真心有些尷尬,但她不親,他就不走。


    趁著林團團沒注意,賀真心吧唧一口親在厲衍南嘴角,他這才滿意。


    “好在這次,你沒再給我一巴掌。”


    厲衍南打趣說道,賀真心不好意思的別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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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衍南走後,林團團從兒童房裏出來,身後自然跟著幫他叼著小書包的奧斯卡。


    “麻麻,團團給你看團團的照片。”


    林團團蹦到沙發上,從包裏拿出厚厚的相冊,奧斯卡盡責的坐在小主人身邊。


    “這是……團團和奧斯卡……這個也是團團和奧斯卡……這個……還是團團和奧斯卡……”


    唔,都是團團和奧斯卡。


    林團團咬著手指頭,奧斯卡聽到小主人叫自己名字,嗷嗚的叫著撒嬌。


    賀真心慢慢的翻著,每張照片都被標了時間。


    奧斯卡是從團團一歲半的時候被領回來的,兩個小家夥可以說是一起成長起來的。


    她不得不承認,奧斯卡可謂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表情帝。


    厚厚一疊照片裏麵,它沒有任何一張照片表情是重樣的,但不管什麽表情,都隻能用一個字來形容。


    那就是……


    蠢!


    “爸爸每天都會給的團團講麻麻的事情。”


    林團團無時無刻不在幫自己爸爸找著存在感。


    “他是……怎麽說的?”


    賀真心側頭看向萌萌的林團團,眼神裏透著說不出的疼惜。


    “說以後找到麻麻,團團要很疼很疼麻麻,要像個小男子漢一樣保護麻麻!”


    奧斯卡適時的嗷嗚汪一聲,給自己尋找著存在感。


    歪著舌頭,哈赤哈赤的露出一副狗腿狀。


    “麻麻,這次你跟我們回j城好不好,團團再也不想和麻麻分開啦!”


    林團團窩在賀真心的懷裏,不斷的賣萌撒嬌。


    j城?


    賀真心一時間沒有說話,隻是愣愣的摟著林團團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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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真心給susan賀打電話的時候,是她助理琥珀接的。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明顯帶著驚喜。


    susan賀在開會,賀真心本想說過會兒再打,可琥珀顯然已經拿著電話敲了敲會議室門。


    賀氏的高層會議暫停。


    沒多時,susan賀接起了電話。


    “真心?”


    susan賀的聲音很平靜,賀真心也在竭力讓自己在聽到這聲音後保持平靜。


    “嗯,是我。”她說。


    “有事?”那聲音,並不能夠讓賀真心聽出喜怒。


    “中午見一麵吧,我有事想問你。”


    昨天出了車禍,賀真心特意沒有讓賀柏年通知其他人,當然也包括susan賀。


    “稀奇,你竟然會主動願意同我吃飯,好,地點我定,等會兒讓琥珀給你發短信。”


    susan賀說完這話,兩人之間頓時陷入尷尬的沉默。


    “那再見。”賀真心率先切斷電話,結束這一切。


    而位於賀氏集團內的susan賀,此時卻低頭望著手機,冷肅的表情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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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定時間臨近。


    賀真心先叫總統套房內搭配的私人管家給林團團準備好了飯菜,這才離開酒店。


    徑自叫了出租車去到約定地點。


    是位於賀氏總部附近的餐廳,因著提早訂了位,賀真心被直接請到了裏麵的包間內。


    十分鍾不到,門從外麵被推開。


    賀真心下意識抬頭,卻不是susan賀,反而是個不認識的男人。


    “你是賀真心小姐吧?我是你母親介紹……”


    男人西裝筆挺,鼻梁上還戴著副無框眼鏡,隻是話還不等說完,賀真心的臉色已經變得難看起來。


    “抱歉,我沒有興趣相親!”


    說完這話,賀真心提著隨身的包徑自從男人身邊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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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她就走到了距離餐廳不遠的賀氏集團。


    刷卡後,電梯直通頂樓。


    電梯門剛打開,賀真心一眼就瞧見了susan賀的助理琥珀。


    “她人呢?”


    賀真心的聲音很冷漠。


    琥珀先是看到了她額頭上的傷口,吃驚的睜大眼睛。


    隨後為難的看了眼辦公室,賀真心二話沒說,徑自走過去。


    砰的一聲,susan賀辦公室的門被賀真心推開。


    很明顯,她很生氣。


    susan賀正在吃藥,見她進來,蹙了下眉心。


    “你怎麽這麽快……”


    “你要幫我相親?”賀真心的聲音裏帶著冷,susan賀麵無表情看著她。


    “那你有沒有告訴那男人,五年前我曾經還生過一個孩子?”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炸開了susan賀的表情。


    “厲衍南同你說的?”


    賀真心自嘲的笑了笑,誰告訴自己的,現在重要嗎?


    susan賀靠近時才發現,賀真心隱藏在劉海下麵的紗布。


    “真心,你……”她伸手想要去碰。


    “你別碰我!為什麽?我為什麽會失去這些記憶?我為什麽會忘了他們?我了解我自己,如果當初我能夠跟那個男人生下孩子,我便不會隨隨便便的離開他們身邊!”


    賀真心伸手撥開susan賀的手。


    “因為我叫人洗去了你的記憶。”


    五年時光,susan賀相較之前,骨子裏更為透出一股冷硬來。


    雖然早已經有所準備,可當susan賀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賀真心瞬間全身都發冷。


    “你憑什麽?”


    “就憑我是你母親,我想要將你帶到我身邊來。”


    susan賀深深的望著賀真心,說出來的話卻依舊生硬無比。


    “我不是被你操控的棋子,我是有思想活生生的人!”


    “你讓我離開厲衍南五年,你叫我離開團團五年,你讓我錯過了一切,隻為了滿足你該死的母愛?”


    賀真心情緒激動,受了傷的大腦也隱隱作痛。


    想要喘不過氣來似的。


    “你是我的女兒,你理應在我身邊!”


    “那我寧願我不是你的女兒!因為你對我從來都隻有徹頭徹尾的自私!”


    賀真心聲音冷到骨子裏,表情倔強萬分!


    “這五年來,我的喜好,我的習慣,我的一切,你都了解嗎?”


    “你買給我的東西,你叫我去做的事,都不是我喜歡的!”


    “我已經27歲了,我不是小孩子,你做為一個母親的失敗,不應該由我來承擔惡果!”


    賀真心的話好像在瞬間點燃了susan賀的怒火。


    隻見她猛然伸手拽住賀真心的兩條手臂,將她拽到自己麵前。


    “就算我千不好萬不好,你也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不論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第一個想到的都是你!可你呢?從頭到尾都將我排斥在外,你說你寧願不是我的女兒,很可惜,你卻是我的親骨肉!”


    賀真心從未見過這樣的susan賀!


    她的情緒激動,聲音裏都帶著撕裂,眼神裏承載著痛苦,卻又竭力保持往日冷硬。


    “我要恢複我的記憶。”賀真心表情認真。


    “厲衍南對你就這麽重要?”


    susan賀從未想過,即便是五年時間過去,結果卻都還是一樣。


    仿佛什麽時候都沒有改變過。


    最開始,她試圖想要撮合真心同柏年在一起,可不僅僅是真心的態度抗拒,就連柏年也不願違背真心的意思。


    ——不管真心被洗掉多少次記憶,隻要我們重逢,她都會重新愛上我!


    這是當年厲衍南親口對自己說的。


    當年,她對此還抱有懷疑態度,可現在……


    或許從elliott出現的那一刻,susan賀就已經明白,她輸了。


    “這些年,我的夢裏總會出現一個男人的聲音。”


    賀真心捂著心口,那裏壓抑酸楚的難受。


    “說他愛我,說他等我,說他隻有我……我不明白,我以為夢就是夢,我以為這都不是真的!”


    她從未想過,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男人,這樣守候著自己!


    “可當他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麵前,就算我嘴硬,我的心不會撒謊!”


    即便是沒有記憶,即便當時不知道林團團是自己的兒子,可是她身體對厲衍南的熟悉與接納……


    甚至到了叫她害怕的程度!


    “如果你愛我,你不應該將我當成是你的所有物來禁錮我!”


    賀真心的痛苦,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擺在臉上,susan賀單手撐在辦公桌上,就這樣看著。


    “賀家,對我來說就像是個牢籠,而你……就是親自將我推入這個牢籠的劊子手!”


    話音落下,susan賀痛苦的閉上眼睛。


    “我知道了,你想要恢複記憶,我答應你,下午我會叫醫生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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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一點半。


    當年幫賀真心洗掉記憶的醫生到了。


    靠近落地窗的方向有張沙發,賀真心聽從醫生的話,安靜的躺在上麵。


    susan賀推掉了下午所有的工作,隻是就這樣看著她。


    “昨天出了事,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susan賀突然開口,原本已經閉上眼睛的賀真心緩緩睜開眼。


    “五年前,我醒來後曾經一度很害怕與彷徨,好像丟了什麽東西。那時候,我曾經有段時間經常給你打電話的……”


    事實上,她們的關係,並不是從一開始就這樣僵硬。


    “可你的工作太忙了,即便電話接通,都沒有時間聽我說那些惶恐,更多的隻是讓琥珀給我送東西過來,可那些……”


    “都不是我喜歡的。”


    後來,她發現,susan賀看向自己時,總像是在緬懷什麽,偶爾還會露出憎惡表情。


    “我以為,你很討厭我。”


    那是催眠之前,賀真心說的最後一句話……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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