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厲成澤的事,林真心有兩三天都悶悶不樂。


    婚禮在即,她還猶豫著沒去找荼好好,沒想到,結婚前一天,是她先來找的自己。


    荼好好是趁著試婚紗的工夫偷跑出來找林真心的。


    距離上次見麵,已經過去兩個月。


    林真心沒想到荼好好竟比那時更瘦了,絲毫沒有任何作為新嫁娘的喜悅。


    “你怎麽瘦成這樣?”林真心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荼好好笑了笑,沒有說話。


    好的婚姻,是能滋養女人的,這一點從她兩人的身上就能夠看出。


    如同是鮮明對比,同時身處孕期,林真心麵容紅潤,荼好好卻如同幹涸泉水,死氣沉沉。


    “婚禮,真心姐會來吧?”荼好好眼神帶著渴求。


    當初母親與祖父強烈反對邀請林真心厲衍南夫婦,言辭激烈,情緒激動。


    可即便如此,荼好好卻還是頂住了巨大壓力,將請帖送到兩人手上。


    林真心半響沒說話,不知過去多久,終於點頭。


    荼好好笑了,然後從隨身的包內,將早已經準備好的東西,推到林真心麵前。


    “這是什麽?”林真心抬頭看她。


    “麻煩真心姐,在婚禮結婚之後,幫我交給厲成澤。”


    幫他交給厲成澤?這是什麽意思?


    林真心的手落在那個盒子上,粉底白色鏤空圖案,同喜帖是同色係的。


    盒子很小,小到實際裝不下什麽東西。


    “我知道,你心裏一定有很多疑惑,為何要等到婚禮後?為何……我不親自交給他。”


    荼好好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突然笑了,笑容極淡。


    “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她說。


    林真心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荼好好,不知為何會有種悲傷情緒逐漸蔓延在周圍。


    “好好,厲成澤同賀暖心她……”這場婚禮,還有時間修正的!


    “我知道。”


    林真心所有的話,都隨著荼好好的這三字回答哽在喉嚨裏。


    “你想說的,我都知道。”荼好好與林真心對視。


    林真心甚至都不用再開口,已經明白她所謂的知道,同自己想說的,是一回事。


    “真心姐……”


    荼好好起身,即便是小號的羽絨服,穿在她身上依舊鬆鬆垮垮。


    “婚禮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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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荼好好走後,林真心坐在原地很長時間。


    不知過去多久,她對麵的座位有人重重落座,林真心抬頭一看,竟是荼婉之!


    “林真心,你接近好好到底是什麽目的?”


    荼婉之一路跟著荼好好,見她竟是來跟林真心見麵,心頭怒火翻湧。


    “她給你什麽?你是不是威脅了她?”


    荼婉之見到那個粉色盒子,伸手就想要去奪,林真心卻比她更快一步,將那東西掃進包內。


    “你也會害怕嗎?你做的那些齷齪事,也怕你女兒知道?”


    林真心看著麵容扭曲的荼婉之,很明顯,她快要氣瘋了,而自己的話……


    無疑更像是火上澆油。


    “閉嘴!”荼婉之陡然提高音量,嚇到了店裏其他人。


    反倒是林真心臉上的笑容極為平和。


    “我真的為荼好好可惜,她是那樣一個幹淨的人,卻有你這樣的母親!如果她知道了當初你做的那些事,你認為……她還能夠心平氣和的同你麵對麵?”或許,林真心的確想過,將過去的事告訴荼好好。


    可曆經過種種之後,善意終於還是打敗了惡意。


    林真心不想要因為仇恨,把自己變成同那些人一樣的麵目可憎。


    這是她堅持的底線。


    “你放心好了,不論我們有怎樣的過去,怎樣的恩怨,我都不會將那些事告訴好好。”


    林真心不想再同荼婉之說些廢話,拿著包轉身就要離開。


    “是她殺了他!”突然,身後的荼婉之猛地開口。


    林真心頓住腳步,緩緩轉身看向荼婉之。


    “是荼心雅殺了俊升!”她眼裏含著豆大的淚珠,一字一句,聲聲刺耳!


    “你胡說。”那場火,她是親身經曆人,也是目擊者。


    是林俊升自己點了那把火,要毀掉一切,怨不得其他人!


    “俊升臨死之前,曾經跟荼心雅見過麵,是我親眼所見!回去之後,俊升的情緒就崩潰了,才有了那把火!”


    荼婉之冷笑,像是要將心裏壓抑著的那些情緒都釋放出來!


    “你難道不想要知道,為何俊升會對你百般折磨?”


    荼婉之微眯著眼睛,那眼神,令林真心後背陣陣發涼。


    “因為他偶然發現,你根本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林真心緊抿著嘴唇,原本抵在桌上的手攥緊成拳,緊緊的,骨節都泛了白。


    “我不相信!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她說。


    “你從小到大,一直都以為出軌的是你父親,可你有沒有想過,真正沒有將心放在這個家身上的人……根本就是荼心雅!俊升是無辜的!”荼婉之淚眼婆娑,聲音壓抑到撕裂心肺的感覺。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如果我同荼好好不是同父異母的關係,你又憑什麽……當初憑什麽讓我去做配型?”


    “因為我沒有辦法!我想要讓她活著!”


    荼婉之陡然提高音量!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相信當初不是你主動勾引我父親,所以才會生下的好好?”


    林真心不住冷笑著,或許是情緒有些激動,心口發悶。


    “對不起,你們剛才在說什麽?”就在兩人劍拔弩張之際,有一道淡淡的柔音,響起在角落中。


    林真心同荼婉之同時回頭,目光所及之處……


    去而複還的荼好好安靜站在那裏,不知到底聽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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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荼好好臉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


    她去而複還的原因是因為發現自己有東西落下,卻沒想到回來時竟見母親同真心姐麵對麵坐著。


    心裏剛燃起著急,走到不遠處恰好聽到兩人爭執的聲音。


    一來一往間,竟帶出那麽多的秘辛!


    荼婉之的表情明顯由激動變得慌亂起來,知女莫若母,一見荼好好的表情,就知道她什麽都聽到了!


    林真心同樣沒有想到,她並不想要傷害荼好好。


    “我爸……到底是誰?”荼好好聲音太過平靜,緩步走過來,盯著荼婉之的眼睛。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是個沒有爸爸的人。


    隻是有母親和外公疼愛,她也早已經學會知足。


    荼好好曾經無數次的幻想過爸爸到底是什麽模樣,也幻想過他會不會突然的出現。


    卻怎麽都不曾想過,會在這樣一天裏,以這樣的方式,知道自己難堪的身世之謎!


    荼婉之唇瓣哆嗦,無法開口。


    就像荼婉之了解荼好好一樣,荼好好同樣了解她母親。


    “對不起,真心姐……對不起……”


    從未又像現在這樣,荼好好覺得愧疚與羞愧!


    她當初,甚至還找到真心姐想要讓她給自己捐腎,想到這裏,荼好好整個人變得脆弱起來。


    “好好,你別激動……”即便有多麽厭惡荼婉之,林真心卻還是不想讓荼好好跟著難過。


    如果不是這次的意外,這件事,她原本是要隱瞞她一輩子的!


    “不……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真心姐……”


    荼好好眼淚簌簌的往下掉落,原本就慘白的臉現在更是和紙一樣的沒有了任何顏色。


    “我沒有錯!你不用向她道歉,我沒有錯!”


    荼婉之依舊這樣說。


    林真心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安慰荼好好,也不能將荼婉之完全漠視,隻能握緊手中的包,朝著店外麵走去,而當呼吸到第一口新鮮空氣時,她的眼淚……


    不由自主的滑落在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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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真心沒有回家。


    她打車去了厲衍南曾經帶自己去過的t.n.c集團總部。


    前台是個新人,並不認識她,還是旁邊同事無意抬頭看了眼,瞬間打了個激靈。


    而此時,林真心正給厲衍南打電話,電話撥通後,她徑自遞給前台。


    很快,就有人從電梯裏走出來,帶她上去。


    厲衍南在開會,林真心在總裁室內等著,助理離開時告訴她,如果累了,可以進到休息室裏麵休息。


    門從外麵被帶上。


    林真心則進了休息室。


    休息室大約有五十幾平,內裏配套設施一應俱全。


    床上還有件厲衍南的襯衫扔在那兒。


    林真心躺下,將那襯衫摟在懷裏,聞著熟悉的男人味,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厲衍南推門而入時,她睡得並不安穩。


    許是做了噩夢,冷汗打濕前額細縷發絲,不斷囈語。


    “真心……”厲衍南用手摸了摸她的臉。


    “不要……”林真心猛地睜開眼睛,見到厲衍南,坐起身緊摟著他的腰。


    她急促的喘著氣,聽的厲衍南都開始難受起來,撫著她的背。


    “做什麽夢了?”房間很暖和,厲衍南僅穿著襯衫,任由他的小姑娘依賴著自己。


    她夢到了很多,但大都是些不好的事。


    不論是那場大火,荼婉之之前的話,她還夢到了荼好好的婚禮,夢裏……


    荼好好婚禮那日,會下雪。


    “如果,我不是我,我是別人……我……”她剛剛從夢魘中醒來,說話語無倫次的。


    厲衍南撫摸著她的後背,那力道溫柔和直接。


    不知過去多久,林真心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我夢到,我離開了你。”她說。


    厲衍南表情倏然陰沉下來。


    “不會的。”他說。


    林真心嗯了聲,將臉埋進他懷裏。


    過了許久,將今天發生的事緩緩道來。


    “衍南,我總覺得,有一種山雨欲來的不祥預感。”


    林真心從未像現在這樣的不安,荼婉之的話畢竟還是在她心裏留下了陰影。


    荼好好的婚禮,她原本以為是個結束,卻從來沒想過,有可能是另外一些事情發生的開始。


    “別胡思亂想。”厲衍南伸手將她腦袋摁進懷中。


    “你若真的走了,天涯海角,我去找你。”緊跟著,他又補了句。


    “那若是找不到呢?”林真心總歸有些擔心。


    “那我就一直在原地等你,你不來,我不走,非你不可。”


    厲衍南的話,終究令林真心紊亂的心,平複下來。


    “我也是!”林真心反手摟著他的腰。


    “非你不可,除了厲衍南之外的任何男人,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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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便是荼好好的婚禮。


    這場婚禮,從一開始便受到全j城人的關注。


    一是厲衍南會攜妻林真心出席,二就是響徹國際金融圈的華人富商susan賀也會出現。


    前者因著與厲家錯綜複雜的關係,後者則是因著尊貴身份。


    而那天一早,林真心卻隻是站在落地窗前,望著陰沉沉的天氣,不知在擔心什麽。


    那天,她做的夢太過真實,以至於,令她到現在都無法釋懷。


    夢裏,好好婚禮這天,會下起鵝毛般的大雪,很快就將整個j城覆蓋,銀裝素裹,煞是好看。


    可是,荼好好卻……


    林真心低著頭,看著之前荼好好交給自己的粉色盒子。


    “在想什麽?”


    厲衍南身上的西裝由意大利設計師純手工訂做,量體裁衣,尊貴非凡。


    “天氣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雪了。”


    林真心轉身看著正向自己走來的男人,輕聲開口。


    烏黑長發由專業設計師幫她做了造型。


    難得化了妝,整張臉被修飾的精致非凡,搭配著木蘭色的禮服,端莊優雅。


    “嗯,天氣預報說今日有雪。”


    厲衍南聲音沉沉的回複著她,從身後擁住林真心柔軟身體,目光落在落地窗外。


    這樣的天氣,並不是結婚的好日子。


    “我總覺得,今天會發生什麽事。”


    林真心小聲開口,盡管不想往壞的方麵想,卻還是控製不住。


    厲衍南沒說話,按照他對賀暖心的了解,這樣的日子……


    “我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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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娘休息室內,荼好好剛剛上完妝。


    手機鈴聲倏然響起,她安靜低頭,是個陌生又熟悉的號碼。


    “你們先出去吧。”荼好好說完,化妝師們離開休息室,很快,房間空了下來。


    她接起了電話。


    很快,電話那頭傳來了嗤笑聲。


    “還記得我們之間打的賭嗎?”


    電話那頭聲音嘈雜,但荼好好還是聽出來,那是賀暖心的聲音。


    荼好好眼神純粹的望著鏡子裏自己,從化妝包裏取出口紅來,在賀暖心說話時,幫自己將她看來淡色的唇,抹成暗色的豆沙紅!一瞬間,因著唇色的改變,整個妝容想要表現出的風格有了巨大改變。


    “記得。”很快,荼好好冷漠說出這兩個字。


    “荼好好,你輸定了,嗬嗬嗬……”賀暖心說完,便將電話掛斷!


    反觀荼好好將手機放在梳妝台上,無聲無息的。


    婚紗是她一直想要穿的款式,隻是因著比訂做時更瘦了,穿上竟有些空曠的感覺。


    不知就這樣過去多長的時間,鏡子裏多出了個人的身影。


    兩個人的視線從鏡子裏相互教纏在一起,到最後,是荼好好先轉過頭去。


    “婚禮前,新郎新娘見麵,寓意可不好。”她輕聲開口,站起身來,朝著厲成澤的方向走去。


    她走的很緩慢,到厲成澤的距離,就像是走了一輩子那麽漫長。


    厲成澤沒說話,隻是低頭看著她。


    今天的荼好好,很漂亮,漂亮到……讓厲成澤有些辨認不出。


    她的唇色是最近流行的豆沙暗紅色,有些妖冶,但卻又混著莫名的絕望,令厲成澤的胸口一緊。


    不由自主,他伸手拽住荼好好的手腕,將她拽到身前。


    唇瓣不由自主擦過他西裝,好在是筆挺的黑色,看不出來。


    “我不會再見她。”就連厲成澤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句話來說,也不知道……


    為什麽見到荼好好的瞬間,他的心髒,就像是被人以無形的大掌攥緊。


    荼好好無聲笑了笑,伸出手將厲成澤的領帶拽在手中,拉扯著。


    厲成澤因著她的動作,不由自主的彎腰,湊到她的臉前。


    “是嗎。”就在他因著她白花花的脖頸迷惑時,卻陡然聽到荼好好淡淡的聲音響起在耳邊。


    甚至連疑問句都不是,更像是漫不經心。


    厲成澤,你說,你不會再見她,但是,很可惜……


    荼好好輕撫著厲成澤的領帶,蔥白的手指細細幾根,水晶甲修剪的好看極了。


    很可惜,我不相信。


    但這話,荼好好並沒有對厲成澤開口。


    突然,外麵傳來化妝師的驚喜呼聲,像是下雪了。


    荼好好與厲成澤同時向著房間裏的落地窗看去,外麵不知從何時下起了白皚皚的雪。


    這是j城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冬雪!


    “下雪了。”荼好好輕聲笑著,厲成澤隻看了一眼,又將視線重新落回到荼好好臉上。


    “厲成澤……”


    她再度開口時,沒有看他,就像是用著討論天氣一樣的口吻。


    “你能……抱我下嗎?”


    心裏咯噔一下,厲成澤看著她,不知道荼好好這又是想做什麽。


    “讓我們好好擁抱下彼此,好嗎?”


    荼好好就這樣先朝著厲成澤,張開了細細雙臂。


    臉上帶著笑,眼角眉梢都叫人舒服,厲成澤沒說話,不知為何,心裏頭沉的厲害。


    緩緩張開手臂,想要將她瘦弱的身體摟進懷裏。


    腳也跟著像灌了鉛一樣,眼眶發澀。


    或許誰都沒想到,這對即將要結婚的男女,此時正在休息室,互相擁抱著……


    荼好好嘴角緩緩勾起悲傷的笑容……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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