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夏季是炎熱悶暑,走在古色古香的平板路,兩旁的櫻木含笑著輕擺枝葉。


    不時有濃妝豔抹的高中生,打扮怪異地大聲喧嘩,偶爾有遇見身著和服的虔誠男女,在金閣寺禮佛參拜,輕拍兩聲雙掌合並,低頭默禱。


    忙碌的上班族,優閑的退休老人,街頭熱情擁吻的年輕情侶,小孩高飛的汽球,路邊搶食的野狗,一幕幕寫實的人生畫麵,完美的保留在她的相紙上。


    “啊——自由的空氣。”


    籲出多日來的鬱悶,白景心像脫籠的小鳥,自在地翱翔藍天白雲裏,踩遍京都每一寸土地,尋訪她鏡頭下的自然美景。


    她從來沒想到從早春家溜出門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夾在兩張“哀怨”的臉孔中,她真的快神經錯亂了。


    天沒亮,她就趁著大家尚未起床前,匆忙地背起相機套上泛白跑鞋,由東側二樓爬水管下地,然後再翻過兩人高的圍牆。


    很像越獄的“逃犯”,她的脫逃過程差點被早春家兩隻小狗破壞,幸好她的狗緣很好,及時翻過牆,沒有引來震天欲聾的狗吠聲。


    “姐姐,你在拍照呀!”


    她低頭一瞧,一個戴著黃色小帽,穿著幼稚園服的小女孩正扯著褲角,小女孩從左肩斜掛著小水壺到右腰。


    天真的小臉令她會心一笑,自動地按下相機。


    “你拍我呀!”小女孩高興的笑開少了牙的小嘴。


    她揉揉小女孩的頭半蹲著。“你好可愛,今年幾歲?念哪一班?”


    “我五歲,桔子班。”童稚的嬌聲數著小指頭,很驕傲地揚起下巴。


    “今天不用上課嗎?”幼稚園公休?


    小女孩突然掩著嘴。“啊!我忘了。”


    一雙肥短小腿飛快地往集合地點跑去,不忘回頭向她揮揮小手。


    白景心看她低垂著頭,心虛地接受幼教老師的責罵,不由莞爾地按下快門,留下一副純真引人發噱的畫麵。


    “美好的季節,美麗的風光。”


    繞著金閣寺取景,一張張相紙幾近告罄,她從附近商家買了一卷底片,繼續拍攝下個月的專欄作品。


    由於雜誌社是以周刊方式發行,她一個月至少要交五篇附有相片的旅遊文章,每篇大約在兩千五百字至三千字左右。


    通常她采自助旅遊的方式在國外取景,雜誌社依稿件計酬支付機票和生活費用,若不是有三位慷慨的兄長義務資助,恐怕她得縮衣節食當個苦哈哈的窮攝影作者。


    哢擦!哢擦!


    閃光燈在寺內陰暗處一起,遠處似乎傳來某種低咒聲,白景心發現底片又到底了,趕緊在陽光照射不到的樹蔭下,再抽換一卷底片。


    心想在金閣寺已用完兩卷底片,洗出的相片應該能有幾張派上用場,待會經過郵局時,寄張風景明信片回雜誌社問候一聲。


    因為沒有留意,她不小心和一群年輕人擦撞了一下,引發了一場小紛爭,但很快地就平複了,因為他們的指導教官來了。


    走出金閣寺,繞入巷道口的小幽徑,白景心正嫌無聊時,突然從樹叢旁冒出兩個大漢,一把搶走她手中可高速的單眼相機,在她尚未理清情況,一卷底片被強行抽出曝光。


    “你們幹什麽?”有病呀!那卷底片還沒用過呢?


    她定下心凝睇眼前兩名滿臉橫肉的男人,發現他們有南歐國家的深邃輪廓,嘴巴念著類似南斯拉夫的地方言語。


    心下有個問題掠過——她又在無意中招惹麻煩了嗎?


    “把我的相機還來,還有底片的錢,我就當沒見過你們如何?”她改用英文和他們溝通。


    兩人麵無表情地朝她靠近,其中一人將手伸入黑色西裝內,她警覺到危險,慢慢地往後移了兩步尋找適當的逃走路線。


    就在她眼角瞄到那人手中的黑色手槍正指向她時,一個快速的側蹋再用手肘一拐,趁他們呆住的一瞬間搶回相機,拔腿就往人口密集的街道跑去。


    她不是笨蛋,就衝句平野正次的話:肉體絕不會比子彈硬。


    咦?怎麽這當口,她會想起那個害她被早春兄妹怨死的男人?


    不管了,那個持槍的男子正在後麵追趕,八成是被她那一肘給惹毛了,自衛是人體的本能反應嘛!不能怪她下手太重。


    何況她不記得曾得罪過他們呀!


    “你們也太小氣了吧!小心我到警察廳告你們。”


    她不開口還沒事,一提到警察廳三個字,兩人的臉色變得十分凶狠,一心要置她於死地,子彈比風還急切地在她四周呼嘯而過。


    “下次出門我會記得隨身攜帶防彈衣。”她自我調侃的小心躲子彈。


    京都的街頭和台北沒兩樣,到處黑槍流竄,人民安全遭受極大的威脅,白景心記得左轉就到商店街,那裏人多得像螞蟻。


    一古腦地往前橫衝直撞,一堵肉牆撞得兩人齊向後跌。


    “哎喲!”好……好疼。


    “怎麽又是你?”


    那個被撞的男孩站起身,非常生氣地指著她的鼻子,不敢置信一天之內被同個女人撞了兩次。


    “呃!嘿!你好。”她有些氣結自己的壞運道。


    另一方麵白景心也發覺到那兩個追趕她的大漢,停下腳步倚在圍牆邊不動,兩雙殺人似地眼直盯著,好像在等她落單時再下手。


    人的生命潛能是無限寬廣,受壓迫時瞬間爆發的急智就是最好印證。


    她在說完“你好”兩字,立即向那個被撞的男孩揮出一記快拳,當場沒有防備的男孩被擊中下巴,牙齦沁出一條血絲。


    “你……可惡,我非教訓你不可!”


    三流高中的流氓學生氣不過,馬上出手還擊,毫不在意對方是個矮他近二十公分的女人。


    她的功夫底子不錯,能輕易地化解男孩毫無理性的急攻法,一來一往之中明顯地占上風,其他學生見狀紛紛加入戰況,替那男孩出氣。


    原本她打算挑起群架,然後趁亂成一團時開溜,亦可躲過那兩個男人的追殺,但她可沒想到要受點傷。


    虎落平陽被犬欺是因為狗比老虎多,所以她漸嫌招架不支,正想該散戲了吧!


    由於她一心要翹頭,沒注意心有不甘的學生抄起家夥要偷襲,等她發覺之際,木棍已迎麵擊來。


    嗄?不痛。


    她仔細循著停在頭頂的木棍往上瞧,一隻大掌正緊抓著木棍一頭,而這隻手的主人淺笑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惱色和怒意。


    “人家說你是危險製造機,我終於了解它的意思。”和一群孩子打架?她真是活得太沉悶。


    “平野正次?”怎麽會是他?


    “現在不是敘舊的最好時機,女人不要太倔強,需要男人的時候隻要大叫兩聲救命。”


    一個輕推,平野正次將她納在身後,以高大的身軀護她,微挑著唇角斜睨數名穿著高中製服的男孩。


    “滾開,少裝英雄,不然後果自負!”被奪走木棍的學生囂張的狂叫著。


    嘖嘖嘖!這些孩子……“英雄難為,可是美人關又難過。”意思是他也是很為難。


    “拜托,那個爛女人是長得不錯,等我們哥兒上過她……呃,你……”


    男孩的話很不中聽,眉頭微微一皺的平野正次抄起木棍往上扔,淩空一劈,木棍斷成四截落地,所有人都瞠大了眼,沒人敢動作。


    “小孩子說話要留點口德,千萬不要禍從口出,早點回家溫習功課才不用吃免費的牢飯。”


    溫和笑容麵具下,掩藏懾人眸光,一個流氓學生瑟縮了一下肩頭,悻悻然地走過他們身邊。


    一等學生走遠,她拉著平野正次快行。“你的車呢?”她有眼角餘光掃向緊跟其後的男人。


    “你不隻惹一件禍。”這是肯定句。


    “錯,禍惹我非我惹禍。”她得澄清危險製造機的汙名。


    嗯!好像是這樣。平野正次特別動了私權,調查她近年來的動向,因而發現一項很有趣的事實——她就算站著不動,危險還是會自動黏上她。


    本來他可以更快得到她的一切資料,隻是若要借助尋鼠吉蓮的專業技巧,他的追妻大計會就此夭折。


    因為一人知代表其他四人知,而他上次略微嘴快地擺了他們一道,報應如同影子一般,隨時在四周潛伏。


    “左邊。”驀然出聲。


    “啥?”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車子。”


    “噢!”


    平野正次以身體掩護她上車,然後再繞到駕駛座。“你欠我一次。”


    “你一向都這麽商人作風嗎?”錙銖必較,債討得挺快的。


    “沒辦法,我是商家子弟。”一麵愉快地和她聊著,一麵監視後麵寶藍色車的動靜。


    細心的白景心發覺他不時瞧照後鏡,不由得將頭往後一轉。“要命!他們真是不死心。”


    這兩個人可真有耐心,一路窮追不舍。她抱歉地瞟向正在閃車的平野正次。


    “是你的魅力無邊弗遠,這是件美事,你該虛心接受。”他開著玩笑打趣。


    “是喔!等子彈貫穿了你的心髒,我會把它當成碑文刻在你的墓碑上。”這種魅力是會要命的。


    話一說完,車身傳來子彈反彈的聲音,她反趴在椅墊上呻吟,引來平野正次的悶笑。


    “你賭不賭馬,這期哪匹馬會勝出?”好靈驗的嘴,出口幾乎要成真。


    白景心原先的感激變成怒焰。“我會去你的靈堂上香。”命在旦夕還消遣她!


    “感激涕零。”一個閃轉,避開前方來車。


    由子彈準確的落點,平野正次可以確定他們是職業好手,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比他們略勝一籌。


    隻是,她真夠本事,老是惹上危險人物。


    “你能不能正經一下,你想早日解脫我不反對,請顧及我尚未辦妥陰間入境護照。”


    “哈……”閃子彈不如聽她說話好玩。


    還笑得出來?“平、野、正、次——想必你已買好上等棺木。”笑到中風好了。


    嗟!不行,等她平安無事他再中風,死一人比死兩人好。


    “有件事我想你有權明白。”看她快把牙咬斷的怒意,他實在不大想火上淋油。


    “有屁快放。”都什麽節骨眼了,他還故作懸疑氣氛。


    “女孩子說話要文雅,有些字眼不適合用在公開場合應用。”


    “大師,我沒付禮儀課的學費,請你閉上嘴少說廢話。”他為什麽不幹脆背國父思想。


    無故被人追殺已經很倒楣了,不需要找個禮貌大使來楣上加楣,真的很教人氣餒。


    嗆女孩。“防彈。”這夠簡單扼要了吧?


    “防彈?”她靈波蓋頂地提高二十分貝。“你是說這車是防彈的?”


    “沒錯。”


    “你,你……哼!狡詐的日本鬼子,你居然不早說!”害她生怕被子彈打到還一直閃躲。


    日本男人就是這般不可信任,拿她當猴子耍。白景心氣到不想和他講話,以免在行車中錯手殺了他。


    “你會開車吧?”他轉移話題。


    “幹麽?”真不想回答。


    取出一把小巧的鷹型標誌手槍,一邊操縱著駕駛盤,一邊裝上銀色子彈入膛。


    “你開車,我還擊。”他不容許歹人在路上開槍,因極易傷及無辜。


    平野正次故意將車子開往人車稀少的郊外,是因為市中心的遊客甚多,一不小心控製不當會導致更多不幸,所以遲遲未能反擊。


    今日並非周末假日,郊區鮮少人蹤,槍擊不致引起太多注意,招來無謂的警察“關心”。


    白景心做出一個苦笑的表情。“現在學還來不來得及?”


    “你不會開車?”這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資料顯然搜集得不夠完整。


    還是吉蓮的工作能力值得嘉許,可惜他不是白老鼠,不會傻得自投羅網去求助,好讓維絲娜“實驗”。


    “不會開車犯法呀?”她去的國家大都是貧窮落後的,有輛腳踏車就不錯了。


    “坐穩。”


    車子飛快的衝出,身後的寶藍色車影跟著加速,在駛過一個九十度角的彎道時,平野正次將車停在彎道旁的行人樹中,並放下足以容納槍口的窗縫。


    等尾隨的車子一跟進,他準確的扣下板機,擊中左側的前後兩個輪胎,爆胎使車子傾向一邊撞向橋墩。


    在油箱爆炸前,有一位滿身是血的男人離開車子,並消失在橋墩,另一名男子則渾身是火的在車內掙紮,一會兒靜止不動。


    ☆☆☆


    “說吧!你又在無意中做了什麽事?”


    不是他愛操心,實在這次鬧的事情頗為嚴重,他在輪胎內找到一枚特製子彈,正巧卡在輪軸上。


    根據他多年的情報工作經驗得知,這種子彈是出自南歐一個神秘組織,至今他們仍未找得出這組織的犯罪證據,隻好任其逍遙法外。


    沒想到被她誤打誤撞的插了一腳,他不管都不行。


    “可不可以等我用完餐再問?你是警察問案呀!”她挺有興趣地欣賞這家店的巧思布置。


    “那也得等你先點餐。”光看她好奇的瞧東瞧西,一本餐譜都忘了翻動還指責別人。


    “用餐要講究氣氛,你不要一直催,冷靜點。”趕著要投胎呀!


    難得坐在高級餐廳,她那少得“尊貴”(物以稀為貴)的淑女氣質適時發揮,就算她此刻穿得像流浪兒,都能讓侍者誤以為是她一身新一季香奈兒的特異服裝。


    全身雪白的大廚翻動著帶血牛排,她終於下定決心點了幾道菜。


    一旁的侍者將詫異掩藏得很好,一雙眼則不經意地泄露出駭意。


    “你在顛覆日本傳統飲食,待會記得跑快些,廚師會拿刀砍你。”原來她是這樣招惹麻煩的。


    唉!唉!神戶牛排要全熟,不要其他配菜,連蔬菜湯、蘑菇湯、玉米濃湯之類全免,隻要“一”塊牛排外加一客三勺的香草冰淇淋。


    這……這是哪一國的吃法?


    更誇張的是她要求牛排、冰淇淋之後要拉麵。


    天呀!在西式餐館吃拉麵?他被打敗了。


    好在這間餐廳是宮城集團所有,他這個少東使個眼色就有人跑腿,從某麵館弄了一碗湯頭十足的拉麵。


    隨即她還點了一杯五百c.c.的檸檬汽水,根據她的說法是——一口拉麵一口汽水,人生一大享受。


    “各人口感不同嘛!我最討厭喝那些黃綠色的稠湯,你不覺得看起來很像嬰兒拉的稀屎?”


    噗!平野正次趕緊用餐巾掩口。“你能活到現在是奇跡,金氏記錄將因你而改寫。”


    聯想力是相當可怕的,他反胃的推開喝了好幾口的蘑菇湯,那一小塊一小塊浮在奶油湯裏的蘑菇屑,真像她口中說的穢物。


    擦掉,不能受影響,因為他快喝到底了,所以……惡!胃袋有些異樣,是心理作用吧?


    “你很沒衛生,差點噴到我的牛排了。”說是牛排,不如說是一塊熟牛肉。


    “抱歉,不過神戶牛排不是這種吃法。”他看見大廚在瞪她。


    一塊大牛排切成八塊稍嫌過大,她沾了醬大口吞嚼,嘴角還沾上一點焦肉末,不一會工夫牛排已見盤底,她優哉遊哉的舀著冰淇淋。


    他覺得神戶牛排的美名被糟蹋,看來她真的很恨日本,非要泄其憤似地“侮辱”日本最聞名的美食。


    “野蠻人才吃半生不熟的牛排,茹毛飲血的時代早已過去了。對了,你確定牛排內沒有血絲蟲,聽說……”


    “停。”他連忙阻止她再說下去,大廚手中正握著刀子,怒氣衝衝地猛剁一塊上等牛排。


    沒有胃口了,在聽到她說的血絲蟲三個字。平野正次推開剛切了一刀的神戶牛排,感覺它不若平時那般可口。


    “怎麽了,羨慕我有拉麵吃?”狠吸了一大口,qq的麵條好滑細,真是好味道。


    這次,她沒有反傳統,在安靜的西餐區,隻聽見呼嚕嚕吃麵的聲音,拉麵入口的聲音愈響表示愈好吃。


    不隻客人傻了,連一向臨危不亂的侍者都呆滯了。


    “你是故意的!”他開懷地笑出聲,招手點了一客龍蝦。


    好厲害的家夥,知道她在戲弄他。“有嗎,我隻是在吃東西而已。”


    “你不用白費心思,我是這家餐廳的老板,他們絕不會因我的女伴吃相不雅而趕我們出門。”


    “你?老板?”失算,挑錯餐廳,浪費一客好牛排。


    本想讓他出大糗,不再長篇大論的“訓女”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忘了把日本人狡猾的民族性給算進去。


    他倒了杯紅酒遞給她。“好好想個令人信服的好借口,你為什麽會遭人追殺?”


    白景心無力的歎了口氣,直道時不予我,也許喝口紅酒可以轉轉運。


    “有沒有人說你很奸詐,比狐狸陰險?”她自認沒露出一點破綻。


    “千萬別讓狐狸聽到這句話,你會後悔的。”那個“狐狸”可當他是喉嚨口的刺,不拔不快。


    在這個世界裏,每個人都有一個永世的對手,“她”大概認為他是礙眼的對手吧!


    人不能太優秀,否則容易遭妒。平野正次太了解自己對旁人的威脅感。


    他真的病得不輕。“等狐狸學會說人話時,我會拜她為師消滅你。”她不知此狐狸乃指一個人的代號。


    “會有機會的。”忍著笑,她不知自己有多準,另一個“她”的確很想消滅他。


    這兩個個性相近的女人一碰麵,一個專門招來麻煩,一個專門製造麻煩,日子不多彩多姿都難。


    看來他和周恩傑以後有得累了。


    瞧他嘴角抖動的肌肉,似乎……“該不會有個人的綽號也叫狐狸吧!”她猜測著看著他的表情。


    “我有沒有說過你很聰明?”一猜即中。


    “我現在開始討厭自己的iq高了。”原來真有個人叫狐狸,他分明捉弄她。


    從宴會不歡而散那次起頭到現在,她一直居於下風,這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這些年走過不少國家,她都可以輕鬆應付那些熱情的追求者,唯獨他。


    這代表什麽意思?他是她情感的終結者不成?


    他驀然地將手覆蓋在她手上。“我喜歡你的聰明、無偽、坦誠,隻要你少招惹些危險上身我會更滿意。”


    “誰……誰理你!”心猛然一跳,她急著要將手抽出。


    “你、心動了。”他緊握不放,另一手的食指劃過她的唇瓣。不戰而退不是白景心的個性,一張牙咬住他放肆不規矩的食指,鹹鹹的血腥味流入咽喉,她才得意地張開口。


    可她得意的笑容隻停留一秒,因為平野正次不因疼痛而撤退,反而將指頭更加深入她的沁香甜口,愛撫她柔嫩口腔內的粉紅軟肉,挑逗一心要驅趕他的性感舌尖。


    “還要上甜點嗎?”


    侍者實在被他們挑情的舉止逗得有些尷尬,為了顧及其他顧客視覺的權益,冒著被少東開除的危險,挺直了背脊開口。


    “噢——”


    白景心像偷摘水果被捉到的現行犯,一緊張身體就本能往後仰,雖然平野正次及時地搶救得宜,但仍讓她的後腦吻上椅靠。


    “沒事吧?”他瞪了眼目不斜視的侍者,一手揉著她的後腦。


    “都是你的錯!”她推開他好意的揉搓,遷怒。“你是楣星轉世呀!”


    “我馬上吩咐經理把這型椅子全撤了。”手才一舉起。“景兒,怎麽了?”


    她眯著眼睛想燒穿他的腦袋。“不要把己身的過錯推給無辜的椅子,想想自己做了什麽下流事。”


    臉可丟大了,全餐廳的人都瞧見那曖昧一幕,現在找紙袋套臉大概來不及了,還好她隻是個默默無名的小專欄作家,不會有人認識她。


    啊!不對。她是沒啥名氣,但對麵的男人正好相反,她開始祈禱四周沒有八卦記者出沒,可是……


    哢擦!身為攝影記者的她對這個哢擦聲太熟悉了,她四下張望找尋偷拍者,卻隻見一道匆忙離去的背影,


    慘了,早春家那兩個頭痛分子又要吵得她不得安寧,看來她得加緊腳步多拍些照片,好早一點離開日本回台灣去避災。


    “我想那個記者拍不出你的美,要不要我提供幾張獨家照片。”看到她失望的表情,他有點壞壞地說道。


    “你……”人一生氣就想吃東西,她對站著不敢動的侍者說:“給我一個香頌蛋糕和藍莓派。”


    反正這個臉是丟定了,不差多一件。


    侍者不敢逗留,飛快的要點心部送上甜點。


    “你還……吃得下?”


    白景心沒好氣地叉著雪泡泡的蛋糕吃了一口。“放心,我會付帳,不會賴你的。”


    “我是怕你吃壞肚子。”他哪會在乎那一點小錢。


    “中國人吃天吃地,吃海吃山,蛆都下肚了還在乎一、兩塊蛋糕?”頂多疼一晚、拉拉肚子罷了。


    以前在泰國白清真寺時,學他們用手捉東西吃還不是沒事,反倒在五星級的國際飯店食物中毒,這真是應了一句俗諺——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他淡笑的搖著頭,不相信她敢吃蛆。“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嗎?因為你那份不做作的自信。”


    也許剛開始他被她那股和維絲娜相似的氣質吸引,直到相處之後他才看見自己的心,原來他沉迷的是她自然散發出的熱力。


    看似理智卻隱含著一股純真,敏銳的雙眸中有著樂觀天性,相信人性的真善而隻作旁觀者。


    她,一個在汙濁人類世界裏的純淨靈魂,而他要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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