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姨在城裏的活幾乎都是秀娘子介紹的,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害過她,這次見秀娘子明顯欲言又止,不知為何,她轉身望著已經關上的小門,想起那張嫻靜精致的臉來,城裏邊最多笑話都來自縣太爺府上,縣太爺和那個兒子出了名喜歡收集美人,後宅中的通房姨娘進進出出,比窯子姑娘還多,沈月淺花容月貌,貴氣逼人,和她們明顯不是一類人,花姨心口一緊,停下不走了,“姐姐,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縣太爺府上……”


    話沒說完,秀娘子反應極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四下張望,小聲道“噓,別說,心裏有數就是了,這麽多年,你還不知道咱縣太爺什麽性子,說起來,她一個外人,本就和我們沒多大的關係,你家裏邊拖家帶口,別不小心連累了一大家子才是,心裏明白就是了。”


    “夫人對我好,我不能看著她出事,秀姐姐,你等我,我忘記還有東西沒拿了。”那樣美好的一個女子,不該毀了一輩子,尤其,沈月淺生了孩子沒多久,那個病她生完孩子也得過,胸口脹,硬,吃了藥就好了,沈月淺的孩子一定才幾個月大,花姨不能看著她羊入虎口,顧不得多說,花姨轉身就往裏邊跑。


    再聽到敲門聲,小六警鍾大作,聽清是花姨後才打開了門,沒來得及張口,隻聽對方問了句夫人呢,之後匆匆忙跑去了廳堂,經花姨勸說,沈月淺心境有了很大的變化,正琢磨著給文博武寫信,即使文博武不喜歡她了,她也想告訴他,上輩子,她活得太累沒有辦法喜歡人,這輩子,她是喜歡他的,很喜歡,很喜歡。


    聽到院子裏聲音,沈月淺頓筆抬眸,花姨已經到了跟前,沈月淺莞爾,“怎麽回來了?”


    著急的神色突的散去,花姨放慢步子,平緩了會呼吸,到,“夫人,您是好人了,青州城地兒小得很,您的病不是去周邊府城找大夫看看吧。”抓著沈月淺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是外邊來的客人,總想讓她對青州城有個好印象,想了想,花姨也不拐彎抹角了,“縣太爺六十歲了,後宅充盈,大少爺更是個混人,夫人,您還是快走吧。”秀娘子不說,花姨也明白對方打什麽主意,大白天不上門是為了麵子,天黑後就不好說了。


    沈月淺見過聲色犬馬之輩,什麽都做得出來,劉書邦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聽花姨一說,沈月淺就明白過來,沈月淺沉了臉,花姨勸道,“您速度快些,往南邊走,天黑前要是到菊花村就沒事了,帶著貴重物品就行,別耽擱了。”菊花村裏正和縣太爺不對付,奈何縣太爺有把柄在人家手裏,對菊花村也隻敢睜隻眼閉隻眼,其中發生的事情多,花姨來不及和沈月淺細說。


    粗略地替沈月淺收拾了行李,叫小六帶沈月淺快走,他們有馬車花姨是知曉的,小六聽後不敢多待,掌櫃的出門他是明白內情的,隨意抓了手裏的衣衫,裝好馬車,讓沈月淺上車。


    沈月淺拉著花姨的手,遲疑道,“花姨,我們走了,你怎麽辦?”山高皇帝遠,她走了,縣太爺一定會怪罪到花姨頭上,花姨年輕時已經吃了很多苦,沈月淺不想再連累她。


    花姨也沒想過這個問題,她隻是覺得不能叫沈月淺被縣太爺糟蹋了,縣太爺為人她明白,得知她通風報信,不僅僅她討不了好處,秀娘子也沒好日子過,頹敗著臉,一臉不知所措。


    “花姨,我不走,你先回去吧。”縣太爺和那位大少爺再混蛋,她身份在,對方不敢拿她怎麽樣的,大不了魚死網破,手裏還握著筆,上邊的墨跡已經幹了,沈月淺麵露哀傷,她本就沒想過活了,花姨一番話激起了她活下去的勇氣,可活下去和清白之間,她願意選擇後者。


    小六也著急,花姨不知曉沈月淺身份,他是明白的,這幾日在城裏沒少聽說縣太爺父子的後宅事,沈月淺落入他們手中,根本就沒有活命的機會。


    這時候,外邊傳來響動,小六身子一顫,來人多,明顯不是路過,聲音到門口就停下了,“夫人,我家少爺說了,他最是憐香惜玉,跟了他,什麽都有,夫人還是乖乖的洗幹淨了等著吧。”聲音粗獷,吟蕩,尾音拉得極長,他的話說完,門口便是一陣笑聲,令人惡心得很。


    花姨身形一僵,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月淺,同樣的手段,馬衝對不聽話的婦人用過,早兩年,城裏有個經商的商人,常年不在家,馬衝多次調戲激得那名婦人大打出手,然後,他就派人守在門口,商人回來後,看馬衝身邊小廝在,以為婦人背叛了她,回到屋子裏吵鬧了一通,不聽解釋就走了,當晚,馬衝就帶著人大搖大擺進了宅子,身後跟著一群狐朋狗友,翌日,那名婦人就死了。


    因著商人離開,沒人打聽得到婦人的親朋好友,婦人的屍體都沒人收,馬衝讓人隨便找個地兒賣了,墓碑都沒有,時隔這麽多年,隻怕那名商人都不知曉他妻子曾寧死不屈,最後活生生被折磨死了。


    這件事情後,城裏稍微漂亮些的姑娘都嫁的遠遠的了,留下來的漂亮的都進了縣太爺府上,花姨身子顫抖得厲害,“夫人,您是不是得罪馬少爺了?”馬衝做法,分明就是要毀了沈月淺的人,還要毀了她的名聲。


    沈月淺搖頭,她從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仔細想了想,“花姨,你說的馬少爺可有什麽明顯的特征沒?”來青州的路上,還真是得罪了一個人,不過也是他罪有應得了。


    “算不上好看,也不算難看,個子不是很高,一張臉白的沒有血色,身子也羸弱得很,喜歡穿綠色的衣衫。”花姨也是去縣太爺府上做工的時候遠遠見過一次,其他都是聽別人嘴裏說起的。


    提起綠色衣衫,小六目光一滯,陰狠道,“竟然是他,上次有本事收拾他,這次照樣打得他滿地找牙。”


    花姨聽他的語氣知道認識馬衝,心裏更著急了,“夫人,不若你穿了我的衣衫……”


    “花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先回去吧。”花姨是和秀娘子走了返回來的,隻怕就是秀娘子和花姨說的了,可見,秀娘子是知曉緣由的,她來是不想花姨參與進來,花姨出去還是可能得,想通了這點,沈月淺拉著花姨的手,從未想過,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花姨會給她帶來無盡的溫暖,“花姨,我不怕的,打開門,你出去吧,別讓你兒子兒媳吃了長輩的虧。”說著,從手下褪下一個手鐲,這是她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了,紅色手鐲裏側刻著她的字,文博武什麽時候戴她手上的她也不知道,醒來時還是玲瓏最先發現。


    她和文博武經曆磨難,最後沒能白頭,是她不知足,“花姨,這個鐲子你拿著,你先走,待會我就和小六就離開了,門口的人奈何不了我們的。”小六愛弓著背,身手還有兩下的,否則當日不會叫馬衝吃了苦頭,“花姨,鐲子你替我送到府城十裏外的軍營,將軍會還青州一片安寧之地的。”


    沈月淺不知曉青州離府城多遠,青州地界小,外邊不會有軍營駐紮,府城則不同,尤其,駐守府城的將軍不是別人,是吳家的人,皖南事件後,皇上徹查各地軍營,吳二父親升了官職被派來府城,小七和她說過。


    不管她有沒有活著,聽了花姨的話,她都想好好幫幫青州城的百姓,身為父母官想的如果是魚肉百姓,霸占良家婦女,不是叫老百姓寒心嗎?“花姨,青州城,會像原來一樣幹淨的。”當年那位父母官能在花姨和她公婆對簿公堂秉公辦理,還花姨一片淨土,她心裏是感激的。


    花姨麵上一怔,握著鐲子的手不知道如何是好,府城周邊有軍營把守,算起來,就在離青州城八裏的地方,騎馬很快就到了,騎馬車也就三刻鍾的時間,花姨捏著鐲子,“將軍能救您嗎?”花姨速度快,一個時辰那邊救派人來了,當然來得及的,想到這次,花姨臉上有了笑。


    沈月淺搖頭,“花姨,現在別去,門外的人奈何不了我的,將鐲子交給對方,縣太爺的事情抖到上邊,不僅僅會抄家還會被判刑,不用擔心他報複,之後派來的縣太爺,一定不會胡來了。”皇上想要控製各地府衙,會派人監督,知縣巡撫再也不是一方霸主了。


    花姨聽得明白,沈月淺微微一笑,“快去收拾您的東西吧。”給小劉使眼色,小六會意,跟著花姨進屋,偷偷往她包袱裏塞了兩錠銀子。


    花姨打開門,門口站著四個彪形大漢,花姨訕訕一笑,門口的人果真沒攔著她,隻是眼光在院子裏到處逡巡,少爺說裏邊住著個尤物,眼下已經找人等著晚上分享了,如果這個命好,明天早上少爺玩膩了,指不定還能給他們幾個開開胃,念及此,幾人又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小六關上門,整理好馬車,沈月淺問他,“門口的人可以對付嗎?”


    “可以。”四個人看著牛高馬大,不過是早就被掏空了身子的人,也就能充門麵嚇唬人而已,沈月淺估摸著時辰,算著花姨差不多到家了,沈月淺才慢悠悠上了馬車,等著小六出門將人解決了回來。


    門口傳來碎罵喊叫求饒,沈月淺靠在車壁上,腦子一片清明,驚覺有人走了過來,沈月淺掀開簾子,小六嘴角有烏青,朝她點頭後跳上馬車,行至門口,沈月淺看四個人趴在地上打滾,再沒了剛才的氣勢洶洶,沈月淺眼瞎擔心掌櫃的,早上出門一直沒回來了,落入那幫人手中,他肯定吃不消,掀開一角簾子,問小六,“找得到鐵叔嗎?”


    小六遲疑地搖了搖頭,片刻後才道,“說不定給您抓藥去了,我們去醫館問問就知道了。”他將沈月淺的藥撒了,掌櫃的出門一定會想著再去醫館抓藥的,夫人就是他們的命,夫人死了,他們一定沒命活,小六堅定不移的這麽認為。


    沈月淺微微頷首,放下簾子,心境不同,身子好似也好了許多,沈月淺伸手觸碰下自己胸口,軟軟的,再沒有之前疼痛了,剛開始慢慢會有奶,隨後也沒了,大夫說生了孩子後容易得這種病,消炎就好,沈月淺輕輕揉了揉,確實好了。


    沈月淺這邊找掌櫃的,而拿了鐲子的花姨卻沒有回府,她記掛著沈月淺安全,哪怕沈月淺說了沒事,她心裏仍然不放心,去城門口租了輛馬車,報了地址,對方一聽軍營的名字就不願意去了,花姨隻得說是給當兵的兒子送點吃的,又加了錢對方才應下。


    誰知道,馬車上了官道後速度越來越難,加之天又炎熱,花姨更是煩躁,卷起簾子,勸車夫快些,車夫看看日頭,不在意道,“夫人,您放心,保管到了軍營您和您兒子有時間說話。”到一處河邊,見有婦人在河邊洗衣衫,車夫勒住韁繩,回眸解釋道,“趁著有誰,我順便喂個馬,天還早著,不急。”


    花姨著急得不行,本是看著車夫年紀稍微大,以為是個穩妥的,不想性子慢得她發慌,索性跳下馬車,烈日當頭,她也顧不得熱了,擔心路上再出幺蛾子,車夫喂水她就去旁邊拔青草,免得半路上車夫又找幾個耽擱時辰。


    文忠昨日打聽了一天,今早也去問過,都說不認識沒見過掌櫃的畫像,吃過午飯,眼看著還是沒有消息,文博武神色晦暗,提出啟程,文忠明白他是害怕耽擱了找沈月淺的事,畢竟,當日沈月淺離開的時候隻帶了一個掌櫃,真還有其他人,不可能沒有風聲。


    等著奶娘洗好尿布就啟程,隨意一瞥,馬車上的包裹漏了出來,有兩錠銀子,再看那名車夫提桶抬水回來,聽對話,就知曉車夫是婦人雇的,難保不會見財起意,文忠不是個好人,換做平時他一定不會插手,可如今情況不同的,做件好事就是積德,他隻希望能讓大少夫人快點回到主子身邊。


    站起身,走向馬車,車夫以為他要做什麽,驚叫一聲,拔草的花姨也望過去,以為文忠要搶她包袱,煞是白了臉,她害怕將鐲子弄壞了,一直放在包袱裏,“小偷啊……”


    文忠手一抖,心想真是個不識好歹的婦人,卻也沒解釋,跳上馬車關上了簾子,車夫一臉戒備的望著他,而花姨扔了手裏的草跑過來,掀開簾子,緊緊盯著包袱裏的兩錠銀子,想明白了什麽,緊張不已的接過包袱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翻著最裏邊的鐲子,銀子掉在地上了也不管,文忠隻當她是個腦子蠢的。


    看車夫的眼神明顯變了,或許還真是被她說中了,任由車夫見到這兩錠銀子,婦人估計命都沒了。


    文博武一手抱著葡萄一手撐著傘,車夫和婦人一人一句,嚇得他懷裏的葡萄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沉臉轉過身子,就看文忠變了臉色,拽著婦人雙手不放,文博武目光陡然一變。


    花姨被這個年輕小夥子拽得手疼,她可不敢鬆開,死呀咧嘴道,“有劫匪啊,有劫匪啊。”


    文忠認得這個鐲子,是文博武尋了好久才尋到的一塊紅玉,為了在桌子內側刻字,毀了不少地方,好在最後打磨出來的玉鐲沒有一點瑕疵,取貨的時候是他和文貴一起去的,文貴看著鐲子還朝他說了句,“這兩日主子心情不好,這個鐲子就是讓主子高興的東西了,信不信,誰要是將鐲子摔壞了,主子毫不猶豫會要了他的命。”


    文忠被文貴看得毛骨悚然,那一刻,文忠以為文貴會陷害他,不想文貴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裏,跟抱著自己女兒似的,就差沒說,“小乖乖,快睡覺,爹爹陪著你了。”


    文忠搶過鐲子,裏側果真有字,晨曦,夫人的字,文忠正要出聲質問,有人已經搶先了一步,“鐲子是哪兒來的?”背後陰冷的聲音響起,文忠識趣的側身就鐲子遞了過去,手拽著婦人手腕,隻要她說個不知道,隨時能捏斷她的手。


    花姨麵色一白,並沒有因為年輕人的好看就迷了眼,因為,她從他眼裏看到的是濃濃的肅殺之氣,花姨身子哆嗦得厲害,這時候,男子懷裏的小孩子嚶嚶哭了起來,男子將她身子放平躺著,花姨驚呼了一聲,這個小女孩,像極了夫人,誰知,手上的力道又是一重,花姨疼得雙唇哆嗦,“是,一位夫人送的。”她不知曉該不該說實話,麵前的男子非富即貴,夫人是他妻子還好,如果是小妾,逃跑出來的小妾被抓回去,命運可想而知。


    想到這個,花姨閉著嘴,不再說話了。


    車夫看情形不對,馬車也不要了,轉身就要逃命,跑了幾步就被人攔住了,他急忙投降道,“我不認識她,她隻給了我銀子叫我送他去軍營,不關我的事。”


    文博武麵色一冷,“你去軍營做什麽?”輕輕摸索著鐲子內側,複雜的字哪怕再小他也摸得出來,是他送給沈月淺的,回到府裏沈月淺已經睡下了,他偷偷戴在她手腕上,沈月淺皮膚白,十指纖長,紅色十分襯她,翌日他有事忙,並沒有看到沈月淺收到禮物的心情,隻是傍晚回來時,沈月淺有意無意的在他跟前抬手,嘴裏說著好話,沈月淺走了他沒有檢查過梳妝盒,沒想著她帶著這個鐲子,還以為為了給太夫人守孝,她已經將鐲子收起來了。


    花姨咬著唇,不想多說,這時候,手腕被人一擰,好似要斷掉似的,花姨已經疼得滿頭大汗,“你是夫人的什麽人?”


    文博武給文忠示意,花姨感覺手臂上力道一鬆,不用看,也明白手上一片烏青了,滿臉戒備的望著文博武。


    “他是我妻子。”文博武閱人無數,聽婦人的話,心裏已經鬆了口氣,婦人的口氣明顯鐲子是沈月淺送的,而不是用其他途徑得來的,隻要她好好的,文博武就覺得比什麽都好。


    花姨看了他好幾眼,再看他懷裏的小嬰兒,已經信了一大半,想到沈月淺還在院子裏,花姨又著急起來,上前拉文博武的袖子,被他躲開,花姨也顧不得了,“婦人在宅子裏有危險,您快去救救她。”此時,花姨心中想的更多是小兩口鬧矛盾了,沈月淺離家出走。


    文博武眼中閃過滔天的殺氣,嚇得花姨縮著身子,文忠已經轉而解開韁繩,問了位置,向文博武稟明後先走一步,奶娘有眼色的收拾好東西,上馬車時,看了花姨一眼,花姨不明所以,奶娘拉著她上了馬車,文博武該是有話要問她。


    馬車上有冰塊,葡萄已經安靜下來了,連著趕路,照顧得再好,葡萄頸窩長了痱子,花姨不知所措地看著文博武,說了宅子的事情,“縣太爺隻手遮天,城裏但凡有點姿色的姑娘都被他們糟蹋了,夫人,不知怎麽夫人和馬少爺結了仇,馬少爺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花姨看文博武長相大概明白兩人鬧了什麽矛盾了,這樣好看的男子,從來都不是屬於一個人的,心裏為沈月淺感到難受,不由得說得更多了,“夫人性子好,我看得出來她吃了很多苦,整天迷迷糊糊的,吃了藥也沒多大的成效,我與夫人講我年輕那會的事,夫人會哭,你……要好好對她……”話到了嘴邊,終究沒將那句你不要辜負她說出口。


    文博武張嘴問了幾句城裏的情況,越往下,文博武心越沉,果真是強龍鬥不過地頭蛇,文忠派人打聽來的消息都是假的?掀開簾子,往外吩咐了句,小廝轉身駕馬離開,花姨心裏鬆了口氣,看文博武寶貝那個鐲子,心裏歎了口氣,隻希望夫人平平安安才好。


    在醫館沒找著掌櫃的人影,小六心裏不安,多花了些銀子差人打聽,對方見是他,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說,小六明白了什麽,拽著人去街角,拳腳兩三下對方什麽都招了。


    掌櫃的花錢找人幫忙,對方不願意買賬,還將銀子搶了,青州城的知縣不過一八品霞官竟無法無天,小六又問了兩句,對方叫苦不迭,“你們外來的不知道,青州城有名的幾個老大,都是縣太爺親戚,找他們幫忙不是自尋死路嗎?”話沒說完,胸口又是一痛,捂著胸口,怒氣衝衝的瞪著小六,實在看不出來這樣一個人下手如此狠毒,“你說過我說了你就不打我的。”


    “我不是打你,是踢你。”說完這句,小六轉身就走,回到馬車上,朝裏道,“夫人,奴才先送您出城,之後再回來接掌櫃的,放心,不會有事的。”


    沈月淺察覺到事情不對,想要多問,小六已經揮著鞭子,馬車跑得快,沈月淺東倒西歪,到了城門口,竟然攔著盤查後才放行,他們來青州的時候明明沒有這麽嚴格。


    小六知曉事態嚴重,隻得先找個地方隱藏起來,出城,隻有等鬆懈的時候了,沈月淺掀開簾子也發現不對勁了,馬家父子的行徑分明是隻手遮天一攬獨大,和土皇帝沒什麽區別。


    小六駕著馬車轉身,為了安全,去布莊買了身粗布短衣,頓時,像變了個人,從背影看去,和一般的老者沒多大區別,不過步伐穩健罷了。


    本是要去找間客棧,待發現街道上官差朝著客棧裏走,拿著沈月淺的畫像到處打聽,小六神色愈發深沉了,好在官差目標明確,沒有攔著街道上的馬車,小六尋了處空地停下馬車,問沈月淺,“夫人,今日不出城,夜裏隻怕就麻煩了……”


    沈月淺也留意到了,“小六,我們先找到鐵叔,你和他一起走。”之前沈月淺沒了求生的意誌,如今被逼急了,反而越想活下去了,她也是怕死的吧。


    “夫人,掌櫃的會想法子離開的,你不走,我也不走。”與其看沈月淺遭罪,不如一起死了,文家看在他還算忠心的份上不會為難玩得好的幾個兄弟,何況,掌櫃的還有家人。


    天邊的太陽已經漸漸往西,小六眯了眯眼,握緊了拳頭,“夫人,等換崗的時候,奴才帶著您硬闖,您穩住了身子就行。”城門換崗,戒心低,那時候就是機會,小六不敢放沈月淺一個人留下,和沈月淺去一個小館子要了碗麵條,吃完了,就要準備出城了。


    誰知道,這時候街道上卻亂了起來,人心惶惶,小六聽著他們嘴裏喊打起來了打起來了,才知曉,吳將軍帶著人,城門士兵不讓進,吳將軍直接下令將人殺了,點了縣太爺名字。


    小六看他們臉上雖然害怕,可還夾雜著興奮和激動,縣太爺在,老百姓哪有好日子過,不一會兒,就聽有人大聲呼喊著,“去衙門,吳將軍要將縣太爺極其兒子斬首呢。”


    這句話一處,百姓臉上的慌張恐懼沒了,隻剩下完完全全的興奮和激動,老板也忍不住喜極而泣,和身邊的老婆子道,“可以送信給梨花,讓她回家了。”


    沈月淺微微一想,估計是花姨拿著鐲子去了軍營,問老板軍營多遠,老板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高興道,“不遠,不遠,來回不到一個時辰,小娘子,今日的麵條我老頭子不收錢,我和老婆子準備去衙門看看熱鬧。”他女兒嫁出去,多少年都沒有回來過,就是害怕入了縣太爺父子的眼,老兩口也不敢去看她,害怕縣太爺父子拿這件事威脅梨花回青州城。


    沈月淺麵上動容,遭了多少年的罪才會千夫所指,人盡可夫,回以一個笑,“謝謝老板了,我也想去看看呢。”可惜文博武不在,否則,借著這件事提出朝堂製度改革,反對的人也沒話說,山高皇帝遠,百姓們看到的全是衙門的剝削,對朝廷哪會心存感激,他們不會知道,皇上愛民如子……試想,如果杜家從這種地方謀反,被壓迫的百姓隻怕會一呼百應吧,想到這個,沈月淺臉上一陣落寞,“小六,我們也去縣衙看看吧,說不定鐵叔也會去呢。”


    小六點頭,他更希望的是吳將軍能認出夫人,將夫人帶回去,這一趟,他心裏真的是害怕了,掌櫃說的見世麵他也不敢想了,別提心吊膽就是他最好的日子。


    縣衙早已人滿為患,小六鐵了心要吳將軍認出沈月淺,盡量直起身子在外邊開道,吃力地將沈月淺帶到了最裏邊,縣太爺父子跪在地上,馬衝更是衣衫不整,他正和女子辦事呢就被人從床上揪了起來,隨後就是拳腳相加,在青州城十餘年,從來隻有他打別人的份,張嘴叫人,還未發出一個字就被對方一腳踢暈了過去。


    此時看上邊大家都被壓得跪在地上,馬衝還沒回過神來,捂著胸口,一咳嗽,吐出來的全是血,身子痛得好似沒了反應,“爹,您起來,青州城可是我馬家的天下,您要為我做主啊。”


    沈月淺發現,不僅僅縣太爺父子,身邊還跪著許多人,耳邊的百姓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沈月淺皺了皺眉,縣太爺在青州城黑白通吃,還和開設青樓賭場有關。


    一人道,“地方那人就是縣太爺八姨娘的哥哥,平日專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另一邊是十三姨娘的弟弟,開設青樓的,聽說培養了一批打手,來我家問過我兒子,我兒子沒答應,菩薩保佑,幸好我兒子沒跟著去。”


    另一人道,“你小聲點,聽說來得是將軍,也不知縣太爺怎麽得罪了人,竟一窩全被端了,早知道將軍這麽厲害,當年我就該去軍營找將軍為我家做主……”


    這個話題一開,耳邊全是啜泣聲,在青州城百姓,誰家沒有被縣太爺欺壓過?剛開始生意隔三差五出事,之後生意好了,全是交錢買來的平安。


    年年都希望縣太爺被調職,年年他都在,忍氣吞聲了十來年,不想他們已經習慣了,誰知,還有蒼天開眼的這一天,不知誰先往裏邊扔東西,隨後越來越多,其實隔得遠根本扔不到他們身上,可老百姓還是鍥而不舍,沈月淺看得心酸,這時候,馬衝怒氣衝衝轉過頭來,怨毒道,“過了今日,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他的話一說完,老百姓再也不敢動了,縮著脖子,身子不停往後退,馬衝身邊的其他幾人也看了過來,比起馬衝,他們算得上好了,橫行霸道了這麽多年,猛地成了階下囚還沒沒回過神來,聽了馬衝的話,目光也變得嗜血起來,“等老子出了這個地方挨個挨個收拾你們。”


    沈月淺不知道他們哪來的本事,還想從裏邊出去,吳將軍性子直,既然來了,得知青州城的情況,上邊的巡撫也是討不了好處的,他管轄的地方,一方知縣做大,百姓民不聊生,沒有巡撫的縱容,沈月淺不相信。


    馬衝一眼就認出了人群中的沈月淺,一襲月白色長裙,衣袂飄飄,姿色出眾,這樣的情況,他的身子忍不住有了反應,本來,今晚她就該承歡他身,下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喉嚨不適,又噴出一口血來,唇角流著血,眼神貪婪曖昧,抬起手,正要衝沈月淺比劃個下流的手勢,隻聽到哢嚓一聲,手斷了。


    他再次暈了過去,文忠看向最裏側站著的沈月淺,微微頷首,轉身回到文博武身側,從後邊一出來,就認出沈月淺,不想馬衝到死了還敢肖想不屬於他的,本想直接要了他的命,主子卻說留著,文忠明白,馬衝,文博武是要自己動手了,故而,自己隻是出手斷了他一隻手。


    沈月淺整個身子僵住,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他不是在京城嗎,怎麽會來青州,眨眨眼,確實是他,人瘦了,蕭瑟了許多,下巴胡渣子都出來了,哪怕周遭人都稱讚著他好看,沈月淺還是看出他的蕭瑟來。


    小六也認出文博武了,心裏總算鬆了口氣,如今就是找掌櫃的了,小聲朝沈月淺說了句,看她沒有反應,小六也不介意,文博武在,夫人不會被欺負了去。


    百姓們的視線全移到了文博武身上,“他就是吳將軍,我以為起碼是個中年男子,沒想著他這麽年輕,在青州城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人。”


    “可不就是,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


    “太好看了……”


    沈月淺耳邊嗡嗡嗡響著,她身子麻麻的,軟軟的,好似踩在雲端,感覺不真實,可坐在上邊的人確實是文博武無疑,他懷裏,還抱著孩子,這一刻,沈月淺竟然害怕了,轉身就往外跑,可滿滿當當圍了許多層,又沒有人開路,憑著她的力氣怎麽走得出去……


    文博武懷裏的葡萄睡著了,坐在堂上,在人看不見的地方捏了捏她的鼻子,隨後,直起她身子,裝作不經意的將她正麵對著沈月淺,沒想著她會在青州城,如果,不是文忠多管閑事幫了那名婦人一把,她要如何脫身離開,念及此,眼神一片陰翳,“可以開始了。”


    吳將軍頷首,若不是文博武身邊的小廝說他來了青州,他還不相信,直到帶著人倒青州城下,他才明白文博武的意思,不過一個小小的知縣魚肉百姓,不將朝廷律法放在眼裏逼良為娼,這等人,該殺。


    “馬知縣,你在青州十餘年,不為百姓謀福祉就算了,還做幹不得人的勾當,魚肉百姓,試圖坐地為王,說,是何居心?”吳勇常年在軍營,說法氣勢足,當即,馬知縣就軟了身子,“下官,下官……”


    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然後,眾人隻看到他藏藍子袍子一片濕潤,一股怪味蔓延開來,沈月淺一怔,蹙眉地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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