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氏也是從韓家下人神色中看出點端倪,沈月淺和周淳玉走後,文昌侯府的宋夫人被韓夫人叫走了,出來的時候劉氏臉色不太好,拉著宋安雯小聲嘀咕了兩句,語氣含糊沒有人聽清楚,身邊的韓家丫鬟卻臉色微變,大步上前,半強迫的拉著劉氏和宋安雯走了,路上有意避著人不讓劉氏和大家接觸,宋安雯一身衣衫不是她早上穿的那一身,光是這點就夠引起眾人好奇的心思了,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不難發現些什麽。


    拉回思緒,餘氏歎了口氣,“你和淺姐兒許久沒出去走動過了,行事更要小心翼翼。”她托韓夫人從中挑個家世清白的人家,門第低些無所謂,能善待周淳玉就好,韓夫人一臉難色,沒明著拒絕,眼裏推辭的意思很明顯了,餘氏不是嫌棄家裏多張靠譜碗筷,而是苦惱她和周伯槐在世的時候能讓周淳玉過得舒心,不讓府裏人詬病她,可他們死後呢?孫思妍今時看來性子是個好的,以後如何就不好說了,想到這些,餘氏又長歎了口氣,“你心裏明白你的處境和旁人不同,我和你爹想好了,韓夫人不肯幫這個忙就算了,索性今年外放的京官任期滿了,到時從裏邊給你選一個家世一般的人家,你也別執拗,女子都是要嫁人的,嫁了人才算有了依靠。”


    周淳玉不想提那些,笑著打斷餘氏,“述職都臨近過年了,那時候再說好吧。”


    餘氏無奈,滿臉哀戚。


    周淳玉試圖安慰兩句,又擔心餘氏喋喋不休,隻得作罷,現在為之困擾的皆無足輕重。


    這邊母女兩說著話,而另一處的文昌侯府,劉氏坐在梳妝台前,嘴巴都氣歪了,宋安雯在周府說的那些話是要將整個侯府都毀了,抬眸,見銅鏡裏的宋安安噘著嘴,絲毫沒覺得自己做錯了。劉氏抬手給了宋安雯一個耳刮子,“我平時怎麽交代你的,如今能耐大了,可以不聽我的話了,我之前就和你說過,出門小心著些,盡量你說話,現在倒好……”


    宋安雯捂著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劉氏更是嫌棄,“誰讓去你竹園的?你表哥什麽樣性子的人你不知道嗎?惹了他,你以後的日子能安生才是?”劉書邦流連青樓的事劉氏是知道前後事的,偏生他一張嘴巴會說話,哄得劉太夫人高興,劉太夫人在眾多劉家子孫中最喜歡劉書邦,這也就是哪怕劉書邦再渾,在劉府地位卻是極高,劉海看在眼裏,好幾次想收拾他,有太夫人護著,劉海想打人也不敢當著太夫人的麵,今日的事情,由不得她們不幹了。


    宋安雯心中更是害怕,她不想嫁給劉書邦,鬧了起來,“我不要嫁給表哥,娘,我不要。”劉書邦毀容前還算好看,現在的模樣,宋安雯光是想想心裏就惡心想吐。


    “我現在能有什麽法子?”劉氏說的實話,劉太夫人本雖是他下還,就發愁劉書邦的親事,尤其最近劉書邦乖巧了許多,劉太夫人存著心要給劉書邦說一門好親事,誰知鬧出這種事情來,宋安雯自己撞到了刀口上。


    劉氏不舒坦,劉太夫人心裏也不痛快,宋安雯人胖嘟嘟的,長相和劉氏無二,那樣的人怎麽配得上劉書邦?可是,韓家在中間威逼利誘,如果不照,兩府以後的日子難熬,想來想去,劉太夫人一錘定音,挑個好日子去文昌侯府提親,宋安雯模樣再不好看,為了不和韓家交惡,先暫時將親事定下再說。


    於是,文昌侯府和劉家的親事悄無聲息地定了下來,知道緣由的韓家卻並沒有多高興,韓太夫人摸爬滾打多年,看出有人在背後盯上了劉家,劉海任刑部侍郎一職多年,今年有意更進一步,這樣一來劉海的職位就空了出來,想要刑部侍郎一職的人大有人在,韓老爺懷疑有人從中作祟想要將劉海從那個位子拉下來,自己訂上去。


    一番下來,並沒有什麽發現。


    韓太夫人讓韓愈鶴一五一十重新交代一遍,看看漏了什麽細節沒有,初始聽到沈月淺和周淳玉的名字她楞了一會,惡狠狠地瞪著他,疾聲訓斥道,“規矩跪著,有什麽話好好說。”


    韓愈鶴心知太夫人生氣了,事無巨細地將劉書邦向他手裏要人的事兒也說了,“祖母,我真不知道他是看上了自己表妹,以為是看上了辰屏侯府和周府的那兩位小姐。”


    太夫人瞪他一眼,韓愈鶴楚楚可憐地吸了吸鼻子,爬到太夫人腳邊,求饒道,“祖母,您別生氣了,孫兒下次再也不敢了。”事情鬧大了,沒臉的還是韓府,韓家老太爺生氣可是動真格的。


    太夫人腦子裏一團亂,擺手讓韓愈鶴退下去,設計別人反而自己栽了跟頭,劉家和文昌侯府的事情算是沒有回旋的餘地了。語聲一落,韓太夫人想起什麽,忙派人去一趟貴央侯府將丁太夫人請過來。


    丁太夫人被韓太夫人說的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沈月淺心機深沉也不過是個孩子,周家那位倒是有可能,可是,兩人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韓愈鶴屋裏的那些小廝是怎麽處殺死的?


    從韓家出來,丁太夫人神色黯然,丁夫人張嘴想安慰丁太夫人兩句,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說什麽,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找丁薇過來對質,丁薇和沈月淺周淳玉一起,發生了什麽問她就清楚了。


    丁薇大概知曉韓家出了事,劉宋兩家結親瞞得緊還是漏了風聲出來,劉侍郎家和文昌侯府真想要聯姻的話早就聯姻了,何須等到現在,丁薇沒說實話,言簡意賅說了其中一些,抹去了沈月淺看著竹園而且眼角勾起的別有深意,“我和淺姐兒快到竹園時,旁邊的小七鬧起來讓著要坐船,淺姐兒最好說話,當下問了時辰,說先陪小七坐船,之後再去向韓小姐請罪,用完午膳,她身子骨不舒服就回去了,走的時候還讓我去竹園轉達韓小姐一身呢。”


    丁太夫人仔仔細細瞄著她神情,丁薇自己都不清楚她說謊的時候神情最是嚴肅凝重最有嫡女氣度,一眼識破她說的是謊話,韓少爺說劉書邦和宋子禦約的沈月淺和她,後來變成了韓小姐其中已然有貓膩,最後宋安雯在那邊和劉書邦喝醉了更是不同尋常,丁太夫人心念一轉就明白了,宋安雯和劉書邦是被人設計陷害了,而設計他們的人多半就是沈月淺和周淳玉了。


    丁太夫人臉色更不好看了,如此心機深沉之人若是嫁進貴央侯府,定能成為丁輝駿的助力,可惜了,周淳玉性子剛烈,和貴央侯府的情義已經沒了。


    丁薇感覺丁太夫人不苟言笑的臉瞬間像是霜打的茄子焉了,雙眼毫無焦距地看著門口,怔怔出神,丁薇福了福身子,“祖母,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對丁太夫人她越來越不理解了,不過,多年來的禮儀讓丁薇溫和著臉,退到門口時才聽到身後傳來一句叮囑,“有機會的話多去周府和辰屏侯府走動走動吧,你們打小有交情……”


    丁薇心中湧出了不滿,在周府最困難的時候丁家做出那種背信棄義的事情來,如今又讓她恬不知恥地湊上前,丁薇紅了眼眶,回眸“祖母,您是不是想要利用淺姐兒玉姐姐做什麽事?”


    心中對丁太夫人積壓了好些年的怒氣因著她這番話源源不絕的湧上心口,哽咽道,“祖母,我和淺姐兒玉姐姐關係好是我們的事,和家中身份地位無關,我不會故意巴結討好誰平白矮了別人一頭。”說完,挺直脊背的往外邊走去。


    至於韓家太夫人和丁太夫人說了什麽她也不感興趣了,後宅的陰私,爾虞我詐,不是對自己的朋友的。


    丁夫人送丁薇回屋,折身回來的時候就聽到炕上的丁太夫人喃喃後悔道,“早知道周家那位小姐這麽厲害,當初說什麽都要將她娶進府。”丁太夫人眼神微變,歎了口氣,時至今日,說什麽都無法挽回了,她比較好奇,韓家太夫人說了什麽讓她對周淳玉改變了想法。


    周淳玉不知曉丁太夫人心裏的遺憾,餘府表姐妹約了她去莊子上玩,周淳玉想著左右無事,出去散散心也好,寫信問沈月淺的意思,沈月淺皺眉,鋪子裏還有些瑣事走不開,讓她自己先去,她安排了過去找她。


    小七從丁府回來,對劃船一事更是癡迷,整天念得最多的就是丁丁不回來了,什麽時候可以買船,沈月淺手裏的餘錢全部投進了鋪子沒有閑錢,府裏的開銷全部是周氏的嫁妝,日子過得好錢花得也多,沈月淺勸小七聽話,待鋪子盈利後立馬給他弄一輛船,更是加緊手頭的事想要早些做完了帶小七去莊子上住幾日。


    順便,提筆給文博武去信,問什麽時候將丁丁送回來,周氏幫小七買貼身小廝,看了好幾日也沒挑到滿意的,買好後還要讓盧平好生敲打一番,小七無聊,每天在府裏到處折騰,每次回來,衣衫上全是泥。


    沈月淺早上送出去的信下午就收到了回信,拆開信紙,內容讓沈月淺心頭一跳,信上寫著:阿淺,我受傷了。


    簡單的五個字,沈月淺看得坐如針氈,韓老太爺壽辰已經過去快十天了,算起來,兩人二十天沒見過麵了,在丁府的時候雖然遠遠瞧過一眼,完全看不出他受傷了,沈月淺提筆,又寫了封信出去。


    她記憶裏的文博武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剛認識文博武不久,他近似調侃道,“輸贏即是我的命,贏了,活得越發出彩,輸了,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後來,他真的輸了,屍骨無存。


    這次,信回來得更快,不到半個時辰,迫不及待的拆開信封,仍是簡單的三個字,不過,卻讓沈月淺濕潤了眼眶,“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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