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深吸了一口吸,“威哥,我先送你回去吧,我……”


    蔡威抓著他不放,啞聲道:“這些我本來不想說,不想問,可是,我沒想到你會和晏明修在一起,世界上哪有這麽多巧合,一件又一件……”蔡威眼神有些迷茫,瞳孔慢慢失去了焦距。


    倆人喝得太急,現在都喝暈了,周翔情緒也跟著激動了起來,哽咽著一遍遍說,“威哥,對不起,對不起啊。”


    “你對不起個屁啊你……”蔡威含糊地罵著這麽,一邊歪倒在周翔身上。


    周翔把賬結了,架著他就出門攔了輛出租車。


    蔡威在車上還嘟嘟囔囔地說著胡話,他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想問什麽,隻是一會兒說他和周翔的往事,一會兒說周翔不夠意思。


    周翔克製住自己想要說出一切的衝動,把蔡威送回了家。他沒敢多留,把蔡威安頓好,跟嫂子交代了幾句,就跑了。


    跑到大街上之後,冬日裏的寒風把他吹得醒了幾分酒,他一步步地往家的方向走去,開始認真地思考他是否應該向蔡威坦白。


    之前他不敢告訴任何人,是因為他害怕沒人會相信,反而會將他當成異類,畢竟這麽玄乎的事情,他如何要求別人信?後來,是因為他經濟上碰到了困難,他不想“逼著”蔡威幫他。現在,這些顧慮都減輕了,想來想去,蔡威一直是他最信任的兄弟,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處處幫著他,想到蔡威為他的死愧疚難過,周翔心裏也在受著煎熬。


    也許告訴蔡威一切,能讓他們兩個人都解脫。


    至少,蔡威不會再為了他而自責,而他自己,也不用再背負這個最大的秘密,有一個人能夠傾訴,能夠驗證他周翔曾經以另一個身份活過,這對他來說,將是一場救贖。


    甚至,也許在蔡威的幫助下,他能拿回他父母的遺物,他已經不指望能拿回自己的房子,但至少房子裏那些充滿了他童年回憶的東西,他想一件不落地拿回來。


    周翔思來想去,最終決定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告訴蔡威真相。就等……就等蔡威酒醒了吧,他再提上兩瓶好酒,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一五一十地告訴蔡威,希望蔡威能原諒他。


    第二天周翔沒去公司,他估計蔡威也起不來,索性他也沒去。


    正好他離開家兩個多星期,也該陪陪陳英,當天下午,他就陪陳英去醫院做了一次透析。


    盡管陳英身體恢複的很好,但是每星期兩次的透析,實在太消磨人的意誌,不能出遠門,不能幹重活,整個生活仿佛都被拴在了醫院上,陳英雖然不抱怨,但周翔總看到她無意識地歎氣。


    回家的路上,陳英又在歎氣,周翔忍不住道:“媽,你最近怎麽老歎氣,咱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陳英笑了笑,“我在想呢,我在想你什麽時候能成家。”


    周翔幹笑道:“這個……”


    “不是讓你娶媳婦,哪怕你找個好的男朋友也行,你過了年都二十七了,總這麽一個人多不好,媽指不定哪天就沒了,你不能總守著我一個老太太過。”


    “這叫什麽話,隻要你堅持治療,再活二三十年不成問題。”


    陳英咯咯直笑,“我可不想活那麽老,太受罪了。阿翔,你真的沒碰到什麽合適的?你別怕,媽真的不介意了,你昏迷的那兩年,我什麽都想開了,什麽男的女的,孫子不孫子的,沒有什麽比你健康、高興來得重要。我那個時候都想,哪怕你全身癱瘓了,隻要你能睜開眼睛看看我,我都願意伺候你一輩子,所以你是同性戀有什麽大不了的,我早就什麽都不在乎了。隻要你高興,隻要你喜歡,你領回來給媽看看,媽不反對。”


    周翔苦笑道:“媽,有好的我一定領回來讓你看,我現在真沒時間找,我正忙著工作呢。”


    陳英“哦”了一聲,又不死心地說,“找個正經人啊,可不能穿裙子化妝的啊。”


    周翔哭笑不得,“媽,扯哪兒去了……”


    “人都到齊了。”晏明修看了蘭溪戎和蔡威一眼,對王隊長示意道。


    蘭溪戎剛回紐約不到半個月,接到蔡威電話後,馬上又放下手頭的工作趕了回來。沒有什麽工作能比得上抓到那個小偷重要。


    他要周翔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歸位。


    王隊長點了點頭,朝手下的人使了個眼神,對方就開始放監控錄像。


    幾人圍坐在電腦前,認真地盯著屏幕。


    王隊長解釋道:“根據蘭先生的說話,嫌犯出現的時間大約是淩晨三點半左右,這是路口三個監控錄像的其中一個,由於無法判斷嫌犯是什麽時間進入屋子的,我們先從兩點開始往後看,如果蘭先生沒有看到疑似嫌犯的人,我們就要從兩點往前看,至少要看到前日的晚上十點,甚至更早、或者更晚。如果這個監控看不到他,還有另外兩個,嫌犯隻要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必然逃不過這三個監控。但是請各位做好心理準備,這是一個非常消耗時間的事情,鑒於蘭先生是唯一的目擊者,你更需要集中精神。”


    蘭溪戎點點頭,“沒問題,你放吧。”


    晏明修冷冷瞥了他一眼,“仔細看,把那個小偷揪出來,否則你也一樣有嫌疑。”


    蘭溪戎瞪了他一眼,沒回話,開始專注地看著屏幕。


    蔡威也仔細看著,他想起那天醉酒時周翔在他耳邊不斷地道歉,他總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梗著,吐不出咽不下,非常難受,他感覺自己接觸到了什麽事,那件事卻蒙著厚厚的麵紗。他看著那在昏暗的路燈下顯得非常模糊的監控視頻,他有種奇異的感覺,他覺得自己能在這裏找到些什麽。


    從兩點開始,幾人集中精神盯著屏幕。


    由於那個時間出沒的人相對少,所以偶爾有人經過,他們都能及時捕捉到,可惜的是,這個錄像從兩點放到四點,蘭溪戎都沒有看到記憶中嫌犯的影子。


    王隊長道:“我們先看下一盤,把重要時間段先看了,如果三盤的重要時間段,也就是兩點到四點都沒有,那麽我們就要從第一盤開始,擴大時間範圍。”


    說完,電腦上顯示了第二個監控錄像捕捉下來的畫麵。


    幾人看得都有些累了,尤其是蘭溪戎,幾乎不怎麽敢眨眼睛。


    這段錄像放到三點三十七分的時候,畫麵上突然有一個人影從側門走了出去,步法有些急躁,介於快走和跑之間,這時候大街上隻有他一個人,他這麽神色匆匆的樣子,實在有些可疑。


    蘭溪戎的心狂跳起來,他剛要張嘴,王隊長卻搶先一步大叫道:“停!”


    小警員馬上停下了錄像。


    幾人屏住呼吸看著王隊長,晏明修問道:“怎麽?是他嗎?”


    “放大,放大看看。”王隊長看向蘭溪戎,“蘭先生?這個人行蹤太可疑了,你仔細看看,是不是他。”


    晏明修隱隱覺得畫麵上的人的背影有些熟悉,但是這人跑起來一瘸一拐的,看不出走路姿勢,而且畫麵實在太暗太模糊了,他實在看不清楚。


    蘭溪戎死死地盯著畫麵。他對那身衣服有印象,當時那個小偷,就是穿了一條牛仔褲,上麵穿著條藍色的長袖t恤,隻不過,畫麵上的人沒有帶帽子和墨鏡,但是光線太暗,距離又太遠,更重要的是畫麵上的人幾乎是背對著他們,根本無法看清楚臉。


    放大的倍數越多,人像就越模糊。


    盡管看不到臉,但蘭溪戎依然肯定了,這就是那個小偷。


    別說那熟悉的背影,單是他一瘸一拐的姿勢,就是他那一腳給踩出來的,他絕不會忘記。


    再次看到這個背影,蘭溪戎更加認為,這背影跟那天在拍攝mv現場他看到的周翔跑動的背影太像了,不禁是背影輪廓像,就連那姿勢都……怎麽會有這樣的巧合?


    蘭溪戎心裏升起一連串的疑問,首當其衝地就是那個周翔是不是真的就是這個小偷,盡管隻是一個背影,但是這個時候,蘭溪戎的大腦已經已經無法克製地胡亂想了一堆東西。


    那個人的名字、說話的方式、他的職業……


    王隊長說“門鎖是拿備用鑰匙打開的。”


    這麽多看似雜亂無章的信息組合到一起,卻給了蘭溪戎一個讓他震撼的猜測,就是因為這個猜測,讓他無法說出實話。


    他掩飾起自己洶湧的情緒,平靜地說,“不是他,那小偷不穿這身衣服。”


    王隊長驚訝道:“蘭先生,你確定嗎?你看仔細了,我們看了這麽半天,就他最可疑。”


    晏明修也皺眉看著蘭溪戎,他本來就不信任蘭溪戎,此時更有些懷疑,但他卻根本判斷不了真假。


    蘭溪戎篤定地說,“不是這個,身材、衣服完全不一樣。”


    王隊長很是失望,無奈道:“那就往下繼續看吧。”


    蔡威深深看了蘭溪戎一眼,他離蘭溪戎最近,剛才畫麵上的人出現的時候,他分明看到蘭溪戎眼神變了,身子也往前傾去,如果不是王隊長搶先說話,蘭溪戎的嘴型分明是想叫停,他知道蘭溪戎在撒謊,至於蘭溪戎為什麽撒謊,他一定要問個清楚。


    幾人看了一下午的錄像,看得頭暈眼脹,全都看不下去了。


    他們看得很認真,卻在沒有發現什麽可疑人物,照這樣看來,他們還要擴大時間範圍,繼續看錄像。


    但是今天顯然所有人都看不下去了,王隊長跟他們約定了下次的時間,就把三人送出了門。


    走到門口時,晏明修看了蘭溪戎一眼,冷道:“你確定自己的眼睛沒出問題吧。”


    蘭溪戎哼道:“我的眼睛好得很,既不會看錯人,也不會錯過不該錯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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