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玉佩放在了書桌上,直直地盯著江七夜,“你怎敢斷定本官定然會隨你去尋那人呢?”他就不怕自己實則是壞人,到頭來反倒是害了那人。


    江七夜的眉心緩緩隆起,“在下以為,楚大人應當不會錯過尋找自己妹夫的機會的。”


    他果然是知道琛王的身份的。


    楚景曜銳利的眸光宛若鋒芒,直直地盯著江七夜,直到見他不躲不閃、不卑不亢,才是緩緩收回了目光。


    從名義上看,他有兩個姊妹。可天下皆知,楚家三小姐嫁於琛王為妃,至於另一位姊妹,在她被送往家廟的那一刻開始,就早已被世人遺忘。


    他的妹夫,從頭到尾,也確實是隻有琛王殿下一位。


    陰差陽錯救了落水的蕭辰琛,瞧著像是江湖人士,可眼前之人的行事作風卻像是出身官宦世家,甚至在刻意隱藏著什麽。


    楚景曜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麽,可在腦海中轉了一圈,就將全部的心思都轉向了蕭辰琛的行蹤上來,“不知江公子是在哪裏尋到在下的妹夫。”


    雖然蕭辰琛的身份彼此間心照不宣,可看破卻不說破卻是有其中的道理。因而也是尋了稱呼替代。


    江七夜眸光一閃,“據【新安縣】縣城城西十餘裏岸邊的灘塗之上,不足百米便是葫蘆形的的峽穀。”


    這就對上了。


    他查遍了水係圖,推演了無數種可能,確實將蕭辰琛落水後的最有可能落腳點圈在了峽穀一處,可派出暗衛、侍衛均稟報未曾找見蕭辰琛。隻怕不是沒有找見,而是當日去的晚了,蕭辰琛已經被人所救下了。


    也是到了這時,楚景曜才算是真正地信了江七夜的話,語氣不免也是放緩了幾分,更是深深地做了一個揖,“多謝江公子,在下妹夫身份貴重。承蒙搭救,等妹夫平安回府,定有重謝。”


    江七夜麵色微動,心中緩緩地歎了一口氣。


    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極好的。


    很快,他就能——


    *


    確認了消息的真假,楚景曜命人取來了地圖,確定了蕭辰琛的蹤跡。


    一時間,書房中的眾人具是歡欣雀躍。


    上天總算是對琛王厚待。


    而今,最為緊迫的是如何將蕭辰琛悄無聲息地從外邊尋回來。


    自蕭辰琛落水後,擔著聖旨來江南的蕭辰恒,明裏暗裏不知派出了多少鷹犬,死死地盯著縣衙的動靜,刺探著蕭辰琛的蹤跡。一旦叫蕭辰恒知曉了琛王的蹤跡,定然會再派出無數殺手,行刺殺之實。


    若真是如此,反倒不美。


    想要將一個大活人帶進了縣衙,隻能徐徐圖之。


    見此,江七夜緩緩地開口說道,“據在下所知,大人的妹夫,蕭三爺的情況恐怕不這麽好。”


    “這話怎麽說?”楚景曜皺了皺眉。喬子城也是一臉焦急。


    暗二、暗七也已經從暗中現了出來,一時間,眾人的心都提起來了。


    江七夜微微垂下了眼睛,“在下發現蕭三爺的時候,他全身多處傷口,且失血過多。更為嚴重的是還中了毒。”


    “傷口我已經替他包紮過了,身體的毒素也暫時用丸藥壓製住。隻是過多的失血,叫他的整個人好似都沒了生氣。最為嚴重的是——今晨,他發熱了——”


    “在下聽聞近來城外出現了不少發熱之人。”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多少人挺過了病重,卻都毀在了最不起眼的發熱上。隻是這到底是普通的發熱還是疫病。若是,若是——若當真是感染了疫病——


    楚景曜的麵上滿是沉重。


    聽聞了蕭辰琛的情況後,原先所想的徐徐圖之已經完全行不通了。而今最為關鍵的是要將蕭辰琛盡快地接回縣衙,讓大夫診治。不然,若是再耽擱下去,隻怕小病拖成大病,越發不好救治了。


    可是該如何去迎蕭辰琛呢?


    大大落落打著旗號定然是行不通的,鬼鬼祟祟如小人行徑,更是不可取。這兩者雖差別極大,卻極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力。


    “可是要叫人喬裝打扮變成百姓,而後前往搜尋。”喬子城說道。


    “不妥。若是大批災民離城,極易引起注意。”楚景曜緩緩搖了搖頭。


    災民太引人注目了。如今聚攏在縣城周邊的大多是災民,且均是恨不得離著縣城更加的近些。一旦有災民打扮,遠著縣城而去,不說行事奇怪,不過三兩下就露了相。


    “想要防住有心人倒也簡單的。不若以假借尋人之明,光明正大地出城。”


    到時候再暗中派遣數人,將人悄悄地在撤回來的人手中帶回來。


    橫豎這些日子,城中一次次不知派出了多少的人手。


    在恒王眼中,恐怕越是光明正大,他越會相信還未曾找見琛王。至於那些作態的,恐會引起了有心人的心思。


    喬子城一想,卻是如此。


    楚景曜看了在場之人一眼,吩咐楚江安排人手。暗二隨之命暗七召集從京中歸來的暗衛,以及琛王府旗下調派的好手。


    *


    眾人都各自換裝去了,江七夜也出了書房,被這外頭冷風一吹,才是驚覺身上出了一層薄汗。


    他自詡多年走遍江湖,鮮有敵手。可叫他沒有想到的是,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衙,卻是臥虎藏龍。都說楚家乃是文臣,可那楚景曜楚大人顯然是武功高強。為他引路的侍衛亦是不凡。最叫他忌憚的,卻是後來出現的兩位。若非在說話之時,猛然間聽見了兩道突然的呼吸粗重聲,他恐怕也不會發覺屋中還有兩人在場。


    等終於現出原形的時候,他猜想,這兩人恐怕是暗衛。以如此關切這件事的角度來看,亦或是琛王的暗衛。


    恐怕今天一旦是心懷歹心,也就走不出這書房了。


    他麵上不顯,心裏頭卻難得笑了笑。


    希望他救的那個人,今天走的這步棋,當真能夠為他達成所願。


    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就已經集結了人馬。


    除少數的隨侍之外,更多的還是扮成了【新安縣】的衙役,或是江南道的兵卒。


    楚景曜和喬子城剛一出府門,撞見的正好是以追雲為首的一行的人馬,具是風塵仆仆,來到了府前。


    因趕著前來江南,追雲一邊調動了能日行八百裏的駿馬,一邊下令沿途備好能及時更換的駿馬,又緊趕慢趕抄了小路,動用了輕功,足足走了兩天兩夜,不敢歇息,才算是堪堪趕到了。


    這些人倒也精怪,不知從哪裏弄來的衣服的,竟是扮成了從京中而來的禦林軍。卻也由此進江南後省了無數的麻煩。


    追雲下馬對楚景曜行了禮。


    暗二、暗七見了追雲,迅速將最新的情況向其稟報。


    聽聞主子似乎已經有了消息,尚且安全,追雲長時間提著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卻也打定主意要加入前往尋找的隊伍。


    帶了幾個好手後,跟隨他來的其他人手,因行路疲乏,暫時先叫人安置下去。


    簡單整合後,隊伍重新出發。


    暗二換了一身禦林軍服飾,追雲給手下之人一個指示,暗二領人一馬當先,率先出了城門。


    禦林軍在江南可謂是橫行霸道,在【新安縣】也是沒少出沒。若是鬼鬼祟祟,反倒像是遮掩,易引人懷疑。


    等出了城門後沿著地圖行了近七八裏地後,正巧有一片林子,追雲等人才是利索地換了身上的衣服。


    喬子城鎮守城中,楚景曜則是換了衣服掩在了其中一隊搜尋的隊伍裏,很快便出了城門。


    這支搜查隊伍與以往出城的並無多大的區別。因此,在城外盯著縣衙動作的人手自然是沒有將其放在了眼裏,反倒是叫他們順順利利地出了城門,甚至是沒有派人尾隨。


    幾個小隊出了城門,四散著方向向著蕭辰琛所在地而去。


    為防引人注目,江七夜也換了一身侍衛衣服。


    楚景曜一邊行走,一邊問向了追雲京城中的境況,知曉了江南的消息送到了京城後,景嫻心急之下,竟然難產,好在最後母子平安,生下了小世子,心中竟不知是歡喜多謝,還是擔憂多些。


    可總歸是個好消息。


    也總算是緩了這段時間的緊迫和擔憂的心理。


    江七夜默默地聽在了耳中,不發一言,自顧自地領頭朝著目的地而去。


    等到了離目的地不過是一二裏路時,前後派出的人馬在林子裏都聚攏了起來,所有的人整裝待命,上了山。


    在江七夜帶領下,總算是找見了那個這幾日暫作是休息之用的洞穴。


    江七夜上前撤了洞口的偽裝,追雲幾個率先進入了山洞,果真發現了山洞的巨石之上,躺著一個人。那身形,更是像極了主子。


    楚景曜緊跟其後,瞧見了巨石上的人影,一時間竟是不敢上前。


    這麽多日子,他總算是找見了人。


    一時間竟是覺得無比的心滿意足,如釋重負。


    隻蕭辰琛一人便牽扯了盛京、江南、漠北不知多少人的身家性命,一旦出事,楚家、鎮國候府以及所有有牽扯的世族頭上就懸掛了一把刀,隻怕山河突變,風雲迭起,再無寧日。


    蕭辰琛在昏迷間,隱約間感覺到了有人走進了洞穴來。且人數眾多。甚至還有人膽敢到了他的跟前,觸碰到了他的身體。


    他想要睜開眼睛,看究竟來者何人。可眼前卻越發的混沌,身子隱隱起了熱,在徹底失去了意識前,他隻聽見了一句,“不好,主子發熱了。”


    應當是自己人。下意識地心中冒出了這個念頭,而後,沉沉地進入了昏迷之中。


    *


    一句發熱,叫原先還帶著溫暖氣息的洞穴氣氛,瞬間降低到了冰點以下。


    楚景曜急忙上前,用手試探蕭辰琛額上的溫度,果然是發熱了。一邊叫追雲幾個伺候著為他換了衣服,重新包紮了傷口,一邊則是焦急地詢問江七夜,“他何時開始發燒的。”


    江七夜緩緩回答,“應當是今日寅時三刻。”昏迷期間,應當未曾發熱。今晨他出了洞穴,尋找吃食,回來後,這位貴主子應當就有些不舒服了。


    等他前往【新安縣】的時候,可見臉上的潮紅,想來那時應當就發熱的有些嚴重了。


    到現在,怕是已經有些不好了。


    果然再是尊貴的黃子龍孫,還是逃不過命。


    江七夜佇立在一側,嘴角緩緩揚起又落下,最後回歸於沉靜。縱使是穿著一身侍衛服,卻依舊似外人一般,舉手投足間,不沾染半點塵埃。


    等蕭辰琛收拾好後,楚景曜給他喂了一粒丸藥。追雲等人迅速將蕭辰琛扶起帶走。


    到了山腳下,追雲朝著山腳一處扔了一個震天雷。一時間山石滾落。幾個侍衛還徑自迎著山石而去,不多時,身上就出現了幾個口子,瞧著狼狽不堪,有模有樣。


    追雲在蕭辰琛的衣衫上畫了兩道血痕,又勾破了幾個口子,臉上還用土塗黑了幾分,看著就像是被巨石砸中後,昏迷不醒的模樣。


    等到了城門口,追雲和暗二抬著蕭辰琛,好些個侍衛勾肩搭背,一瘸一拐的,煞是狼狽。


    看守城門的、盯著外出搜尋人動作的,看見了一群人虎頭虎臉、狼狽不堪地回城,隻當是遇見了石頭塌方,自然是未曾將其放在了心上,隻在心頭好生嗤笑了一番。


    江南地區多丘陵,近來又多雨,山石滑落太過常見,不過是運氣罷了。


    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蕭辰琛被眾人帶回到【新安縣】縣衙中,並放出了風聲,喬大人請大夫為受傷的侍衛醫治,暗中轉而將蕭辰琛安置在了後院,好叫府中日後的藥味能有合理的解釋。


    *


    大夫很快就被請來,幾個人輪番上前把脈,一番診治後,均麵色凝重,不敢論斷。隻以發熱論處,寫了藥方後,又命人抓緊熬藥,等喝下去了再看看情況。


    這些大夫是早先在江南招攬的名醫,算是有才可信之人。可偏偏這些人卻說不出具體的病症來,隻敢用平穩的法子先退了發熱。


    楚景曜心底不免一沉。


    這一次,隻怕是有些凶險了。


    ------題外話------


    先發,到時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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