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睿眯了眯眼睛,“不過是些許日子不見,倒是當真長本事了。”


    蕭辰恒的嘴角歪了歪,“這還有賴於兄長多年教導。”他從來就跟在老大的後頭,該學的也沒少落下。現在,不過是一點點地還給了老大了。


    “哼。”蕭辰睿的麵色頓了頓,臉上的冷意以及恨意毫不遮掩,“孤聽聞太子妃盛京城受了你不少的‘照顧’,可要先謝過五弟了。”


    蕭辰恒哈哈而笑,“都是‘自家兄弟’,大哥無須多禮。隻是大哥出京日久,我那小皇侄怕是想極了大哥。也不知道如今在盛京城裏過的好不好。想來有皇嫂以及照料,應該是極好的。大哥放心,日後無論是哪個兄弟,當不會是薄待了他。”


    這人莫非就這般威脅上了,蕭辰睿冷眼一瞪,他自然是知曉太子妃生的是個兒子。更是他如今唯一的子嗣。


    又是這樣的眼神,蕭辰恒見慣了蕭辰睿自小就拿這樣高高在上的眼神瞧所有的兄弟。


    那時,他地位卑微,生母又不得父皇恩寵,能力又不出眾,活的艱難,自然是要緊緊靠著這位最受恩寵的太子。


    可如今風水輪流轉,不過一個叛出了盛京城的皇室棄子,又有何資格用這樣的眼睛看他。頓時冷笑連連,“來人,還不快將大皇子拿下。”


    *


    “我看誰敢,我乃當朝太子,你們莫非是打算犯上作亂不成。”蕭辰睿心頭一緊,想到了如今還尚在手中的江南水師,卻又是迅速地放下了心來。在江南經營了這麽些日子,總不至於連這點應付都無,他的五弟怕還是小瞧了他。


    蕭辰恒顯然沒有半分顧及,“本王奉父皇之命,緝拿亂臣賊子蕭辰睿回京,有聖旨為證。有反抗者,殺無赦。”


    蕭辰睿臉色青白一片,父皇到底是放棄了他。


    也好。


    既然如此,休怪他不講情麵。


    蕭辰恒揮了揮手,對著底下人冷聲吩咐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快將廢太子拿下。”


    等拿下了,他也好早日回京複命,這可是大功一件。


    禦林軍的侍衛統領本是太子的人,太子出事後,就被撤換了,對上這位前主子,禦林軍的軍士相互看了看,還是皇命占了上風,還是試探性地朝著太子的方向而去。


    蕭辰睿的心頓時是冷到了極致。


    昔日手下,卻成今日的對手。


    這世道,變得,還真是極致。


    孫止帶著幾個侍衛,拔除刀護在了太子的周邊。不一會兒,兩番人馬就交起了手來。隻是禦林軍人多勢眾,不一會兒,孫止手下就死傷大半,應付起來,很是吃力。


    銀光閃過,眼見著一柄刀不知從哪個縫隙即將要劃到了太子身上,孫止急急一個轉身,護住了太子,“殿下小心。”


    後背被狠狠砍了一刀,獻血頓時湧現了出來。而與此同時,防衛出現了一個缺口,又有幾位手下瞬間沒了性命。


    “孫止。”蕭辰睿連忙去看他的傷勢,順手拿起了手邊的劍,狠狠刺向了一個羽林軍。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血色噴灑出來,腥味很是濃重。


    “該死的?”蕭辰睿狠狠看了四周一言,落在蕭辰恒的身上越發的濃重厭惡,“董重燁呢,他的人馬為什麽還不過來。”


    孫止一邊吃力地應付著,一邊也在琢磨這個問題。


    這也正是他所疑惑的,禦林軍從京城而來,到了聊城的地界,沒道理能夠毫不遮掩地躲過了江南水師的斥候,更別提是繞過了軍事封鎖線,直達別莊,偏偏別莊卻是沒有收到任何的消息,真正是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其中代表著什麽,裏頭的意思實在是不言而喻。


    可是這究竟是從什麽時候起,董家竟然也是站在了太子殿下的對立麵了呢。


    蕭辰恒看著宛若是困獸一般,憑著區區十數人在做困獸之爭的蕭辰睿,嘴角倏然勾起,“大哥可是在尋思為何董少將軍還不過來救駕?”


    蕭辰睿反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隻是心裏暗暗著急,莫非是老五暗地裏又使出了什麽手段不成。


    “什麽意思?”蕭辰恒笑了笑,轉頭對著一邊吩咐道,“來人,請董少將軍過來給前太子見禮。”


    蕭辰睿瞳孔猛地一縮。


    有甲胄在身的翩翩少年郎,進了正廳,先是對蕭辰恒行了禮,又是對蕭辰睿拱手道,“臣見過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


    蕭辰恒的眼裏頓時溢滿了笑意,可見這個稱呼很得他的心意。


    蕭辰睿卻是在那一瞬間,形若癲狂,哈哈而笑。


    前兩日還是畢恭畢敬喊著自己太子的人,今日卻是一改稱呼,喊了一聲大皇子殿下,果然,這些日子的順從,全然都是偽裝出來嗎。


    “倒是孤小瞧你了。”蕭辰睿的眼睛眯了眯,飛快地閃過了一道殺意,“董少將軍,你可要想好了,孤能給你的,可不是誰都能夠允下的承諾。一旦孤回了京城,高官厚爵,指日可待。”


    董重燁麵不改色,“請太子殿下自重,董家隻效忠皇上。”


    “皇兄還是不要白費心機了。”蕭辰恒不知道蕭辰睿究竟是給董家許下了什麽承諾,可若是任其發展,董家一旦是調轉了槍口,這對他可是大大的不妙。腦子一轉,一番挑撥離間的話便已經從他的口中溢出。


    “皇兄以為為何父皇如此震怒,皇弟我為何能攜禦林軍千裏奔襲,這可是全賴董家。”蕭辰恒讚賞地看了看董重燁,“皇兄怕是不知道吧,你在江南的一舉一動,江南水師提督,董其充早就以密折上呈盛京城。難得董大人深明大義,盡心盡力,才不至於叫那等狼心狗肺之人,順利成事。”


    “原來如此。”蕭辰睿的眼中,寒意一點點地密布了上來,忽而冷笑,“孤自認為能將人玩弄於手掌之中,不料反被是鷹啄了眼。董家人果然是好能耐。”


    董重燁默默地低下了頭,恍若未聞。


    蕭辰恒對此情形很是滿意。


    忽然,受了重傷的孫止突然發難,劍光穿透幾個禦林軍,直直地刺向了蕭辰恒。又快又急,明顯帶著殺意,恒王麵色大驚,急忙往後退去。身邊的人慌忙前來救援。


    董重燁眉心一跳,連忙用手邊的劍鞘擋下了那一劍,順勢抽出了自己劍,一挑一劃之際,孫止的胸口已經被紮中數刀。


    喉嚨一動,一口血猛然間地噴吐了出來,身子倒下,已然氣絕身亡,偏偏一雙眼睛還是惡狠狠的,睜的大大的,沒有一點生氣。


    蕭辰恒一陣後怕,又氣又急,臉上很是難看,方才偽裝的溫和已經半點也無,隻是冷冷地瞧著蕭辰睿,眼神裏的殺氣一點也不遮掩。


    “恒王爺,臣先行處理將士傷亡撫恤之事。”正巧有軍士來尋,董重燁尋了個理由,就出了正廳,著人處理別莊中的屍體。


    這話明顯就是個借口,江南水師這一次隻是圍住了別莊的外圍,捉拿亂黨禦林軍當屬首功,水師將士傷亡極小。隻是董家人素來不參與皇家是非,當避則避,不受其亂。


    蕭辰恒很是爽快地同意了,對董重燁的識趣也很是滿意。


    他確實是有一些‘舊賬’,需要和他的廢太子皇兄好生翻上一翻。


    廳中的人被盡數帶了出去,押解在了院子裏。無論男的女的,地尊還是位卑,都大驚失色地各自縮成了一團,一眼望去,還的真說不上有什麽出彩之處。這樣的官吏,就是拉攏的再多,又有何用?


    蕭辰睿身邊的親信已經被屠了一幹二淨,眼見著唯一幸存的謀士青田先生,也已經轉頭投靠了新的主子,對著老五分外殷勤,說著什麽,“時者,命也……在下甘願為王爺孝犬馬之勞……”,不由得眥目欲裂。


    在這他曾經對此付出了極多,並且抱有極大幻想的地方,他倒當真成為了孤家寡人。


    蕭辰恒哈哈而笑,頗為誌得意滿。眼底的目光,就和當初蕭辰睿允他最早跟在了他的身邊的時候,一個模樣。他緊緊地盯著蕭辰睿,用了一個分外悲天憫人的語氣道:“你輸了!”


    輸了這一輩子的尊榮,地位,權勢乃至整個母族!


    他已經輸了一切!


    *


    蕭辰睿卻是忽然笑了,他緩緩地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個藥瓶,從裏頭摳出來一顆藥,放入了自己桌案麵前的酒杯之中,拿著酒壺震蕩了好一些,才是緩緩倒滿了杯子。


    那丸藥才是剛剛一觸及酒水,就忽然化開了,整杯酒也變成了氤氳的深色。


    眾人的麵色不約而同動了動,隻有青田先生確切地知曉,廢太子蕭辰睿放入酒杯的是一顆毒丸。那顆藥是他進給蕭辰睿的,原是作為防身用的,沒想到今日竟然用在了這裏,眼瞼眨了眨,默默下垂,卻是半點沒有說話的意思。


    “孤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蕭辰睿好整以暇地重新在桌前坐下。或許誰也想不到,在他先前前景看似是一片大好的情形下,他卻曾經無數次地想象過這一日的到來。


    他何嚐不明白這一步步走來如同是火中取栗,可他一步錯,步步錯,早就已經是無路可走。


    可惜這日子比他所想的要來地早些。


    “老五,你知道孤為什麽從小就看不上你嗎?”蕭辰睿緩緩拿起了酒杯,鼻子輕輕地嗅著,好似是在聞酒的香氣。


    蕭辰恒冷著臉,沒有說話,他倒是想知道,他的這位好大哥能夠說出什麽來。


    “你五歲那年,上書房師傅布置了課業。前日父皇誇讚了孤,你嫉妒孤,將孤的課業偷偷地撕了。”蕭辰睿嘴角撇了撇,很是不以為意,似乎在他的眼中,堂堂的恒王殿下其實也不過是如此,“可你不知道的是,轉頭這件事情就被人告訴了父皇,你還記得那一年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是你。”蕭辰恒麵色突變,眼底醞釀著冷冷的風暴。


    他怎麽會不記得,隔日,他就因不敬兄長,被父皇罰跪了整整一日,足足養了月才能下床,母妃在昔日婉貴妃的從中作梗中徹底失了寵,在宮裏的日子一下子就艱難了起來。尤其是那些捧高踩低的宮人。短短半年,他又不自覺地犯了幾個錯處,前一天寫好的課業,第二日卻是消失不見,太傅不斷搖頭歎息,他也因此為父皇所不喜,從此,他就隻能依附在太子的背後行事。


    至今想來,依舊是如鯁在喉。


    “當初孤能讓你跌入穀底,這一次也定然能夠叫你狠狠地長了記性。”蕭辰睿的眸光緩了緩,忽然將手中的酒一口飲盡,叫人想要阻止也半點來不及。


    “異想天開,簡直就是不知所謂。”蕭辰恒的臉色卻是微微變了,不知是為了他的那一杯酒,還是為了那一番話,“本王如今是最受重用的王爺,可你卻隻是皇家敗類,亂臣賊子。本王倒是要看看你究竟還有何本事,能夠叫本王如何長了記性。”


    “可憐蟲。”蕭辰睿嗤笑,“哼,在孤眼中,你還是一個可憐蟲,就算是如今,也隻配在孤腳下當蜷曲求生的可憐蟲。你難道忘記了當時你跪在孤的麵前,求著叫孤救救你的可憐模樣了。可真是可憐呐!”他覺得那是一生的敗筆。


    “你——”蕭辰恒的麵上湧動著殺氣,“你就不怕本王殺了你。”當一個人位高權重的時候,最是厭惡別人提起他當初的丟臉之事,那隻會叫。


    蕭辰睿冷笑,“你敢。”


    “本王有何不敢。”蕭辰恒一時間竟是有些口不擇言了起來,冷冷地盯著蕭辰睿,腦海中更是已經想過了無數種,想要他的命的法子。


    說話間,蕭辰睿忽然麵色一陣扭曲,大手緊緊地捂著肚子,很是痛苦的模樣,一口烏黑的帶著腥臭味的鮮血從他的口中吐了出來,順著嘴角緩緩地往下淌,是血液濃鬱腥味,惡心十足卻又叫他隱隱興奮了起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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