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清羽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看上去甜美,卻還是忍不住心虛,雖然說當時的情況她無法做第二個選擇,但是自己的意氣之爭不光是讓淩家徹底得罪了王家,將淩家放在汴京這個火架上烤,而且還讓自己又去那鬼門關溜達了一圈,高燒迷糊中,那無聲哭泣的痛苦似乎也痛到了她的心裏。


    兩人都沒說話,隻是默默的看著她,兩人的臉色都很是憔悴,胡子拉碴,眼睛裏帶著濃濃的紅絲,一看就是幾日幾夜沒睡過的模樣,淩清羽心裏更是心虛。


    淩清羽可憐巴巴的看向燕三。


    燕三隻是抿著嘴不說話,手卻不受控製的在抖,淩清羽從被下伸出隻手,握住了他的手,道:“三……”


    “我先出去趟。”楊昭說了一聲,不待淩清羽回答就先出了房門,那一日他若沒有阻止燕三,而是讓燕三強行將她帶走,就算後果再糟糕,也比不過現在這樣。


    淩清羽最危險的那個晚上,他在院子裏擦了一晚上的槍,腦中想的就是,他一直認為的事情到底對不對?他一心一意的鎮守邊關,替這大周這汴京守住繁華,可到頭來,他最心愛的女人被人欺辱他卻沒有法子,甚至顧慮這顧慮那的沒有出手,當他聽到燕三跟影十三說要他去探王府的底細,如若淩清羽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必會去將王府殺成血海,那時候他才猛然知道,他的顧慮其實是來自於他自己。


    “她醒了?”何離站在院子中,見楊昭出來問道。


    “嗯。”楊昭點頭,道:“洗漱一下,我們去兵部。”


    “去兵部?”


    “去要錢要糧要裝備。”楊昭快步走向自己的小院,道。他做不到的事情趙家可以做到,為什麽?那不過是因為他楊昭在眾人眼中就是把用過就可以丟的槍,擁兵自重又如何?被人忌諱又如何?如果我顧慮的結果仍然是保護不了她,那還有何好顧慮的!


    何離看了眼主臥,隨後跟上。


    “對不住,燕三,對不住。”探手拭去跪在了床頭的燕三臉頰上的淚水,淩清羽輕聲道歉。.tw[棉花糖小說網]


    “是燕三無能……”燕三低聲道。


    “不是的,是我不好,”淩清羽歇了歇,道:“我不該逞能。”見燕三搖頭,淩清羽輕笑道:“下次等身體好了,咱再囂張。”其實她反擊的也算可以的了,如若不出她所料,王家的日子定不好過,自己唯一沒算準的就是現在這個身體這麽不經弄,上次暴雨裏泡了一夜都沒事,這才多久啊!


    “燕三,上來陪陪我。”拉了拉燕三的手,淩清羽道。


    燕三脫了外衣和鞋,上到床上,將她輕輕摟進懷裏,手掌自然貼上她後背輸入內息。


    “燕三,”在他懷中,淩清羽笑了一下,問道:“要是我真死了,你是不是會去滅了王家?”


    “嗯。”燕三應了一聲,武林從來不缺高手,一些頂級高手都是受雇於這些世家高官府邸,王家自然是藏龍臥虎,可是那又如何,淩清羽死了,他也不會再活下去,死前能拖多少墊背的就拖多少。


    “燕三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死在你前麵。”淩清羽輕聲道,絕對不會再讓你這麽傷心。


    燕三身體一震,然後低聲道:“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再也不要忘了。”


    “其實你們要相信我,我就像那小強一樣是打不死的身體,就算爬都會爬回來的,一點傷寒算個球!再說了,你也知道,我還有那根死而複生的碧草啊。”淩清羽發大話道,然後說多了字又喘了兩聲。


    “那有你們說的那麽凶險,放心了,修養個一段時間就好了,你別說,當家的這高燒一發,體內倒是出來一種奇怪的氣,反而比以前要好些,”石方揉了揉肩頭,道:“她的氣現在可以給她補點大補之物了。”


    “真沒事了?”韓枔再次確認,他可是被嚇了五天了。


    “真沒事了,你要相信咱當家的生命力!”石方道。


    韓枔長籲了口氣,和鄭喜對視一眼,道:“我看,汴京這邊的銀樓還是不能作為主力,鄭喜,你回去蘇州,把那邊給經營穩。.tw”


    “嗯。”鄭喜點頭,這邊的水太深,如若真把重心放這裏,當家的還不知道要在這裏低多少頭,還不如回去江南,至少官員靠銀子都能擺平。


    “韓先生,外麵有人求見。”一個仆從進來回道。


    “告訴他們,當家的雖然醒了,但是還不能見客,請過幾日吧。”沉吟一下,韓枔道:“算了,我去見見。”


    外麵站著的青年已經來過兩次,是那位被救的秦小姐的哥哥秦葭。


    “秦公子。”韓枔拱手為禮喚了聲。


    “韓先生,不知道當家的今日如何?”秦葭回了一禮,問道。


    “已經醒了,大夫說靜養些時日就會好,多謝秦公子關心。”韓枔道。


    “麻煩請韓先生轉告當家的,當家的對舍妹的救命之恩,秦家沒齒難忘,家父已經求了外放,年後就會啟程,這個是我們的地址,如若以後有事需要秦家相助,請盡管直說。”秦葭將一張紙放在了桌上,拱手施禮後,轉身而走。秦家本來和淩家沒有任何關係,這次王靜蘭差點害妹妹送命,這個梁子是結下了,但是汴京畢竟是王家的天下,就算朝堂上對王家申討一片,皇上也不過是要王蕙蘭禁足而已,借著現在都同情秦家之時,秦父求了個升職外調,先離開這個是非地。秦父是隻求自保,秦葭卻是想著自家將淩家連累,這個恩情怎麽都要報,才自己前來。


    程嘉和秦葭擦身而過,見韓枔正送到門口,晃悠上去,問道:“如何?”


    “總算醒了,不過不能見客,大夫說了,要靜養。”韓枔瞪著他道。


    “你這個表情幹什麽?又不是我害得她如此。”程嘉淡淡的道,然後繼續往裏麵走。


    “你不知道外麵現在傳什麽?”韓枔跺了下腳,追上他道。


    “啊?不是傳言說淩當家的有情有義?”程嘉打著哈哈道。


    “程嘉!”韓枔不覺大聲喊了聲。


    “韓兄,我不來,外麵就不會那麽傳嘛?”程嘉回頭默默的看了韓枔一眼,道。那些流言從那裏傳出來的不用想都知道,往一個女子頭上潑名聲相關的髒水是最簡單的事情,你不能去反駁,越說,傳的越厲害。


    那天賭局,上桌子的五個男人都被說成了是淩清羽的麵首,範諍回去就被打了二十板子關了書房,趙吟風現在還在跪祠堂,還好程家的父親比較開明,隻是關了他三天將明年的農事計劃全部寫完而已。


    “不如我娶了你們當家的吧。”程嘉笑道。


    “沒聽我們當家的說,淩家隻招婿,不嫁人。”韓枔白了他一眼,道。


    程嘉深深的看了他一會,然後展顏笑道:“我隻看一眼。”見韓枔黑著臉搖頭,歎了口氣道:“好吧,不過我來都來了,總要給口茶喝吧。”


    韓枔無奈,隻好引了他到書房,擺起茶桌,放上果盤。


    “你們還準備在汴京大做嗎?”程嘉悠悠的問道。


    “不,汴京這裏不會再開鋪子,我想當家的也會離開汴京。”韓枔倒了杯茶,道。


    “離開大周?”喝著韓枔煮的茶,程嘉微微皺了眉,問道。


    “當家的每年都會跑次海。”韓枔淡淡的回道。


    “番外啊,你說,我跟聖上請個旨,當個番外使者,也去那邊跑上一跑如何?”程嘉撥了撥桌上的殘棋,道。


    韓枔猛的抬頭,冷冷的看著他,道:“你欲如何?”


    “今日有番外眾小國聯名上了國書,指責大周縱容謝家做海盜,搶劫南洋各國,阻塞海路,不光當地各國受到影響,來往的船隻都被搶了個幹淨。”程嘉看著韓枔,聲音淡淡的道:“最近幾個月大周沒有海船回來,回來的隻有淩家的三艘船。”


    韓枔冷冷笑了聲,道:“你意思是想說淩家自己搶自己?所以當家的吃飽了撐的給自己胸口上弄個大洞,然後這次因為被那湖水一凍,就差點連命都送了?”


    程嘉神色微微一怔忡,默了半晌,喝了口茶,道:“如若謝家的私兵那麽厲害,淩家的船怎麽逃過來的?”


    “拚死殺出來的。”韓枔低了頭,給自己倒了杯水,道:“她身邊護衛的身手你也見過,那你知道不知道,當時那場戰鬥後,他就剩了一口氣。”


    程嘉眼睛微微一眯,想起了當時那如同煙一般的身影,那人的身手的確非常好,拚得隻剩一口氣,難怪她那麽看重他。


    “政事堂已經下令責罰謝家,謝家的海外貿易權也全部收回,以後謝家的船都不準出海,”程嘉頓了下,又接道:“不過謝家已經在廣州那裏成了氣候,隻怕不是一道命令能製止的了的。”


    “嗬嗬,程嘉啊程嘉,你還不明白?”韓枔淡淡的笑道:“當家的從來不怕明刀,隻怕暗箭。”


    “她不適合汴京。”程嘉點頭道,她是個性情中人,雖然是快意恩仇了,但是以淩家這種單薄的基礎,就算加上楊昭又如何?楊昭沒有趙家那經營了百年的根基,趙家軍四十萬人,別人連根毛都插不進去,其實淩清羽說的對,他們忌諱楊昭,正是因為楊昭無私,他沒有私兵,所以他們才能忌諱,才能想抓他就抓他,想流徙就流徙,想召回就召回,如若是趙家,隻怕旨意還沒過去,就被趙家軍給宰了。


    “聽說範家替範諍向你妹妹求親了?”房間靜默了片刻,韓枔問道。


    “是,家母過世的早,妹妹的婚事一直沒有人張羅,範諍雖然年紀大了些,人還算不錯,家父已經答應了。”程嘉點頭道。


    “範諍和王煊之這次應該要下場了吧?”韓枔問道。


    “應該會,如果不出所料,下次的春闈狀元必在這二人裏麵出來。”程嘉點頭道。趙銘亮如果下場,名次會更好,隻是他已經準備承爵,自然不會再下場。


    韓枔沒再出聲,汴京的勢力各自交錯,他和淩清羽都想得太過於簡單,不過這次的好處就是那些中低級官員還是有好些開始對淩家釋放善意,不進汴京,先在下麵的地市去做,等汴京這裏爭奪塵埃落定,再來考慮和誰合作。現在和榷場的合作已經穩定,收益也很是可觀,對下麵的擴張就可以先不考慮利潤,按照當家的所說,先把信道消息源建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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