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相國寺,乃瓦市也。僧房散處,而中庭兩廡可容萬人,凡商旅交易皆萃其中。


    古人書籍中曾經如此言道。


    隻是當麵見到,淩清羽還是大大的震撼了,後世的那些露天年貨攤位和這一比,那就算個毛啊!


    因為是出來逛攤子,眾人的衣著都很平民化,淩羽穿了件厚厚的棉衣,腳上一雙特製的棉靴,套了手套,楊昭和何離都穿了便裝,和淩清羽這個大棉球比起來,幾位男士那是衣抉飄飄,就算普通衣服也能穿出一派瀟灑。


    相國寺大門前是各色動物的售賣點,珍禽異獸,應有盡有,第二進山門內,庭中設有彩色的帳幔和各式攤販,出售各種各樣的日常應用的什物,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找不到的。靠近佛殿處,兩邊的長廊裏則是姑子們的各種作品,有刺繡,飾品,帽子等,大殿後則全是各式圖書奇珍異寶和圖畫,還有各地的特產香料等等。後廊則是算命的和畫人像的。


    淩清羽先大概的逛了一圈,然後去到長廊處看那些寺院尼姑們的作品,又在中庭裏買了臘肉和一些幹果,然後轉悠回到後麵去看那些圖書和圖畫。


    相國寺裏的人頭湧湧,很是擁擠,不過她身邊總有人幫她圈出一小塊自由地,倒是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再買就拿不住了。”燕三敲了她下,道。


    淩清羽回頭,這才發現不光影十三蘇姆,連何離和楊昭手上都已經快拿滿了,方有些戀戀不舍的住手,道:“要不你們先送馬車上去吧。”


    “嗯,你先到那邊休息下,我們去送下東西。”指了指旁邊一個小茶攤,楊昭道。


    “好。”逛了這麽些時間,淩清羽也是有些累,便聽話的和燕三坐到茶攤邊點了些吃食,慢慢吃了起來。


    相國寺的萬姓交易向來熱鬧,便在旁邊開辟了一片空地專門停放馬車。


    找到馬車將東西放上去後,影十三又從馬車裏麵的暗格拿了些銅錢出來,大周習慣是用銅錢,雖然那麽多銅錢帶身上真是很重,但是今天這種地方也不可能帶著一錠錠大銀子跑,所以他們每人身上都揣著的是銅錢,隻是被淩清羽這麽一逛,也用的差不多了。


    拿了銅錢,四人又再度往相國寺內走,剛進到門口,迎麵疾走過來一群女子。


    楊昭四人往邊上讓了讓,讓那被丫頭婆子簇擁著的人走過去。


    “楊…昭…?”那群人本是已經走過了,又停了下來,中間兩個女子中的其中一人不確定的問道。


    楊昭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那女子再仔細看了他一會,走到楊昭麵前,問道:“楊昭?”


    這次是肯定語氣,楊昭拱手施了一禮,道:“見過夫人。”


    女子頓時滿臉驚喜,道:“果然是你,怎麽你回來了也不來靖安候府坐坐。”見楊昭神色淡淡的,掏出帕子假裝抹了抹眼角,道:“哎,當年,我也是沒法子,如若不是出嫁女,我也要受牽連,對了,可欣的事情你知道吧,她可一直在等你。”


    “楊夫人說錯了吧?靖安候府的小姐不是早就已經出嫁了嗎?”楊昭退後一步,淡淡的道。


    楊夫人一愣,那年楊家被滿門抄斬,她是出嫁女倒還避了過去,而且因為夫家敬重楊家滿門忠烈受此冤枉,對她反而更好。昨日聽夫君說楊昭現在重新受到重用,這次聖上召回京來,隻怕又要加官,不由想起自家女兒現在守寡在家天天以淚洗麵的也不是個事,便動了點心思,如今看楊昭已經脫了少年的模樣,更加出眾,真真是一表人才,心裏更加動了想將親事定下來的心思,如今她算是楊昭所剩不多的長輩,又有楊家對楊昭的養育之情,不怕楊昭不答應。於是又笑道:“你看你這孩子,跟姑姑還那麽見外做什麽?可欣已經回到安家,你義父還在的時候,我們兩家曾經也說過要定娃娃親,現在好了,你和可欣成了親,我們楊家也算有後了。”


    “楊夫人記錯了吧?楊昭九歲得義父收養,不記得有什麽娃娃親之說。”楊昭的語氣不覺有些冷,此人還真不要臉,當年楊家出事直接避了開去,又急急的將自己女兒嫁了,就怕被楊家影響,如今卻好意思提,別說根本沒有這個什麽娃娃親,就算有,也算不得數吧?


    楊夫人又一愣,這才想起,麵前的人已經不再是她上次見到的十四歲的少年,眼睛瞟到周圍已經慢慢圍了好些人上來想看熱鬧,想起楊昭這人最重情義,不如就此壓了他應。便大聲道:“楊昭你真真沒良心,當初你為孤兒,如若不是楊家收留你,你早不知道死到那去了,如今你出息了,楊家敗落了,怎麽?就想撇清了?”


    她的聲音不小,不多時,旁邊便慢慢響起了議論聲。


    楊昭臉上浮上了一絲怒色,還未得開口,那楊夫人又道:“我靖安侯府的嫡女難道還委屈了你不成?你能有今天,還不都是靠著楊府?你……”


    她話還未說完,就被一個更加清亮的聲音打斷了。


    “這位夫人,話可不是這麽說的?我們從黑水關而來,可沒有聽說楊昭將軍是靠楊府才抵擋了大遼幾十萬大軍哦?”一個穿得圓球一樣的女子從裏麵走了出來,笑道:“我們隻聽說,楊將軍十四歲接替他親身父親守衛黑水關,從小校做起,身經百戰,帶領我大周好男兒,將那大遼凶兵據之關外。前些年受楊家連累而被流徙千裏,差點就去掉條命,後來當今聖上明鑒,將楊將軍召回黑水關,才將那大遼又重新打回關外,他所得戰功,都歸功於楊將軍自己的英勇和聖上的英明,怎麽?這和楊府,或者說和您?更或者說,您那守寡在家裏的嫡女有什麽關係?”


    她的聲音更大,穿得更遠,周圍的議論聲更加激烈起來。


    楊夫人的臉色卻變了,她隻想著用道義去壓楊昭,卻忘記了楊家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是冤案,可是聖上一日沒給翻案,他就仍然是謀逆之罪。


    “是啊,楊老將軍是很英勇,可是人家楊將軍也是靠自己殺出來的。”一個從河北路而來的人在旁邊附和道。


    “你是何人?這裏有你說話的地嘛!”楊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上前一步喝道。


    “喲,這相國寺難道也是你們靖安侯府的地方?難道說?這天下不是皇上的天下,而是你們靖安侯府的?”圓球捂著嘴驚訝道。


    這話太毒,讓那被圍在中間的另外一位女子臉色一變,便要出聲,那楊夫人旁邊的丫鬟已經怒道:“你胡說什麽,我隻是說,我們夫人說話,沒有你這賤民說話的份!”


    “喲,”那圓球的聲音一揚,她穿著鼓鼓的棉衣將身子裹得嚴實,臉上也被厚厚的圍領給圍了大半,隻有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露在外麵,此時眼睛一眯,道:“首先,咱大周講究個眾生平等,再說,你是賤民你就當這裏所有人都跟你一樣?三說了,你家這位夫人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強搶良家男子,如此行徑,還由不得人說了?”


    丫鬟又羞又怒,道:“你胡說,那裏有強搶男子!這是我家……”


    “不是強搶嗎?”那圓球再次打斷了她,道:“你們這位夫人一上來就要人家娶她女兒,挾恩圖報,咱不說這恩究竟有沒有,就算有,也不是你家夫人的恩,你家夫人是生過楊將軍還是養過楊將軍還是救過楊將軍還是替楊將軍上過戰場?張口就要人家娶她女兒?這位夫人,男人也有名聲的,你這樣敗壞人家名聲,當街威脅,不是強搶是什麽?”


    周圍哄笑一片,各種不要臉的罵聲此起彼伏。


    “你是何人,留下名號來。”另外一個女子總算出了聲。


    “我乃大周良家婦女,怎麽,想問我住那晚上去報複?這還有沒有天理啊!當街威脅,大周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嘛?!”那圓球往後竄了一下,躲到門口一胖碩和尚後麵,道。


    女子還欲說,卻被一匆匆趕了上來的男子拉住,道:“夫人,我們走吧。”然後對楊昭施了一禮,道:“楊將軍,見諒!”


    楊昭微一拱手,臉色冰冷的沒有說話。


    男子喚了眾人急急離去,到了自家馬車的時候,拉了自己夫人道:“你怎麽和她一起胡鬧?今天早朝的時候,聖上已經當庭許了楊昭婚事自主,而且,現在的楊昭可不是當年在楊府被她欺負的人,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今日之事,你就當沒有和她一起出來過。要不,咱威遠侯府也沒得好。”


    淩清羽見門口那群人完全走了後,才從那胖和尚身後走了出來,一邊和跟她打招呼讚好的百姓回話,一邊往自家馬車走去。


    待上了馬車,坐了沒多久,楊昭也掀車簾上來,淩清羽哼了一聲道:“你還真是甜饃饃,到哪都有人搶!”


    楊昭坐她身邊摟著她笑道:“還好有娘子為我出頭。”


    “哼,我也是看她越說越不像話,不過再有這種事情,我可不管了。”淩清羽哼了一聲側過頭去。


    “那可不行,你若不管,為夫被人吃了去怎麽辦?”楊昭心裏甜蜜蜜的,難得的調笑道。


    “你敢!”淩清羽回頭瞪他,卻被楊昭的唇給堵住。


    相國寺外麵人多,靖安侯府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強搶楊將軍為婿被看不過眼的女子一頓好罵的事情,便風一般的傳了開去。


    消息傳入王府時,王相正和兒子王芾之召集幾個親近的官員商討今日之事,


    聽得這個消息,王芾之笑道:“靖安侯府那位夫人向來不大著調,這事隻怕不是靖安侯的意思。”


    “楊昭的態度倒是有趣,看樣子他並不想給楊家翻案?”一個官員道,楊家和楚王之事,等於是王家派係一手促成,如若翻案對王家來說並不是好事。


    “哼,他能翻什麽案,上次的虧還沒吃夠?皇上這次召他和趙吟風回來,給他的賞賜趕不上趙吟風一個零頭,而且這次要他裁軍也老實的裁了,估計是學乖了。”另外一個官員道。


    王相點頭,如果皇上今天的態度的確是想要趙家和王家聯合,那麽一個黑水關也不足為懼,而且黑水關離汴京很有些距離,就算調動,也要些時間,有趙家軍在成不了氣候。


    送淩清羽回到淩家,楊昭和何離便先去了官驛安排好親衛,皇上已經召見完畢,也要到兵部去做續職的相關手續,然後還有一些同僚之處要去拜訪。


    韓枔買下那院子的時候多了個心眼,把旁邊的一戶很小的院落也買了,用的卻是楊昭的名義,收拾收拾就做了楊昭在汴京的落腳處。


    楊昭留了幾個貼身的親衛,其他的給了銀錢,回家看看也可,自己在汴京玩玩也行,隻不準鬧事,然後帶了人回到那小院。


    小院才不過兩進,一進五間房子,卻也夠住,親衛住外麵,楊昭和何離住裏麵,裏麵那進和淩家之間開了個暗門,可以直接通過去。


    弄完後,兩人便從暗門到了淩清羽的院子。


    這個主院除了正房外,有獨立的書房,書房很是寬敞,吃了晚飯,淩清羽便讓十三收拾了,擺上了牌桌。


    過年最幸福的是什麽?就是可以肆無忌憚的打牌!


    淩清羽現在的身子活動上個兩三個小時就會覺得累,今日在相國寺逛得也有些累,便靠在軟榻上看他們打,時不時指點下楊昭,每次指點後,楊昭必輸。


    她脫了那棉球一樣的衣服,換了件天青色的長袍,頭發隻在腦後挽了一下,用雕成蝴蝶狀的發環紮好,臉色在燭光下帶了點紅暈,別有一番風情。


    隻是這風情在她忍不住想下榻搶位置的時候就完全變味了。


    韓枔進來的時候便看到的是這樣一幅熱鬧的畫麵,笑道:“當家的還是別上了,後日就是遊園賞梅會了,咱們再對對?”


    淩清羽依回了軟榻,道:“好。”


    梅園麵積很大,韓枔在裏麵沿湖和空曠之地布置了十幾個暖閣,都配上了煮茶和煮酒的道具,又設置了投壺射團猜謎對聯等遊戲場所,湖邊更有一個大型的鬥文場所,還有一些零散的琴座,暖閣裏放置了名琴,可以隨意彈奏。


    淩清羽看了看,笑道:“如此豐盛,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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