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前,曄王殿下與旬國二皇子李沐清泛舟同遊,彼時她與妹妹顧千依也在其中。


    李沐清不滿自己手握兵權,卻是他大哥李沐陽掌管朝政當皇帝,於是便與慕彥商議,若能將李沐陽拉下皇位,便幫助慕彥奪得封國皇位,自此兩國交好,再不交戰。


    妹妹顧千依自幼便聰明,聽聞天機老人曾預言得鳳女者得天下,於是便想到找一女子,冒充天機老人的徒弟,前往旬國,預言封國之事,蠱惑旬國人心。


    李沐清見妹妹長得嬌俏,腦袋靈光,當下便決定要將妹妹帶回旬國,充當神女不說,更是冊封她為王妃,受盡g幸。


    而她顧千尋則在封國,將封國所發生的事情一件不漏,通通告知顧千依。


    原本事情也進行得十分順利,旬國丞相命喪真皇帝之手,假皇帝明麵上接管朝政,實則卻是李沐清在背後統籌,真皇帝李沐陽落荒而逃,不知所蹤……


    不想半月前妹妹來信,說自己深的李沐清*愛,李沐清對她,簡直就是言聽計從。


    她心想,不如借由預言一事,順勢鏟除世子妃風月,使得慕彥斷了對她的念想,而她自此無憂。


    有人代勞鏟除風月,顧千尋自是樂得自在,當下便給顧千依修書一封,在預言上寫下“陳國一行,風月必死”幾字。


    李沐清大權在握,自是喜不自勝,隻當慕彥終於下定了決心,要在陳國境內將風月鏟除,遂派出重兵,佯裝成歹人與殺手,追殺風月。


    不想還未來得及動手,陳國大將軍風華便多管閑事地將自己的身份與風月的調換,還將風月藏了起來,勢必要將風月護住,由此計劃落敗,預言之事更是無疾而終……


    顧千尋急急忙忙跪了下去,深怕慕彥對她再產生什麽嫌隙,顧千依有李沐清護著自然是不怕,可她呢?


    她可什麽都沒有啊!


    “舍妹不懂事,還望王爺恕罪!”


    “顧千尋,若是再讓本王知道,你們姐妹二人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破壞了本王的計劃,你,應該知道後果!”


    大手扼住了顧千尋的脖頸,慕彥眼中滿是憤怒,若不是風華顧念與風月的情誼,與風華調換了身份,將風月藏了起來,隻怕,為了促成那句預言,被顧千依所迷的李牧清一早便殺了風月吧!


    他的手越掐越用力,顧千尋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要離自己而去,忍不住便落下了一滴清淚來,砸在慕彥的手背上……


    冷哼了一聲,好似十分嫌棄,慕彥一甩手,這才將顧千尋放了開來,任她在一旁咳嗽喘息。


    “若不是你,風華怎會報複本王,扣留了柳音齊,使得慕非死訊傳不到慕斌廖耳中!這事……還是要交由你父親去操辦!”


    顧千尋深吸了一口氣,眼眶當中猶然還有淚水在氤氳,整個身子卻已經向慕非那邊撲倒了過去。


    “還請殿下饒我父親一命!”


    她抓住了他的衣角,怎麽也沒想到,他當真會這樣狠心……


    若是由她的父親去散播慕非死去的消息,那麽,慕斌廖會怎麽想?


    慕斌廖定然會認為是顧丞相與陳國勾結,殺死了他的兒子!


    “嗬……饒你父親一命嗎?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首先,本王要慕斌廖死!明白本王的意思麽?”


    一腳踢開在他身下匍匐求情的女子,慕彥眼中竟是連半點憐惜都沒有!


    怎麽能不明白?


    他的意思就是,如果不想讓父親死,那麽,就要先將皇帝殺了啊!


    顧千尋瑟索著,第一次覺得,自己招惹了一個惡魔,一個弑兄殺父的惡魔!


    十日之後,正是立夏時節,陳國的天氣顯得格外炎熱。


    一路上奔波勞頓,風月早已精疲力盡,隻盼著能早日回到自己的公主府中。


    不料好不容易走到陳國皇城當中,卻見城中戒備森嚴,氣氛嚴肅,握著長矛的士兵一隊一隊地來回巡邏,連以前在街邊販賣東西的百姓也沒有了蹤跡。


    “弄月,可是我陳國出了什麽事?”


    風月停下腳步,抬頭望著身邊的弄月,烈日灑在他的麵具之上,反射出一道銀白色的光亮來。


    “不知。”


    簡簡單單兩句話,風月便曉得,就是一腳踹上他的屁股,便再也踹不出一個屁來。


    自打那日晚上她對著他叫了兩聲慕非之後,這男人也不知道是在別扭什麽,除卻有問必答,且答案從來都是“不知”之外,他一句話都沒和她說過!


    伸出手來,拉住了剛剛從自己身邊走過的一個婆子,風月微微彎下了腰來,“婆婆,你可知道這城中為何這麽多侍衛?”


    那婆子先是看了眼後麵帶著麵具的弄月,又看了看風月,禁不住歎了一口氣,“小姑娘是外地來的吧,還是快些帶著你的朋友離開,他打扮得如此古怪,說不定啊,一會就被皇上當做刺客給抓了呢!”


    想來是看著風月麵相和善,這才出言相勸,不過字裏行間透露出的,怎麽都是這陳國出了刺客呢?


    “聽見了沒,弄月,快將你的麵具摘了!”


    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惹禍上身,風月踮起了腳尖,伸出了手,便要將弄月臉上的麵具摘下來。


    眼瞅著風月的手就要觸碰到那麵具,弄月麵具下的眸子狠狠地一眯,風月隻看見陽光照耀下,他長長的睫毛被灑上了黃金一般的眼色,停滯在麵具之下,像是兩把袖珍的扇子一般……


    這樣的睫毛,慕非也有呢……


    僅是一瞬間的失神,弄月便已經退到了離她兩步之外的位置。


    巡邏的侍衛們似是察覺到這裏有兩個不同於尋常百姓的人,忙踏著整齊的節奏奔跑而來,手中的長矛已然指向了弄月。


    “這個人十分可疑,抓住他!”


    “公主殿下……”


    耳邊是弄月有些恐怖和低沉的聲音,自他口中噴灑出來的氣息吹進了風月的耳中,如何都弄得風月看有些不適,正要向後退,便察覺到弄月將一塊硬邦邦的,涼冰冰的東西塞到了她的左手中……


    可一轉眼,弄月居然腳尖一點,用輕功從她身邊飛走了!


    什麽?


    有這麽不負責任的人嗎?


    風月隻覺得這個人十分好笑啊有木有?


    不是說自己是風華的人?


    既然是風華的人,親自送她回宮又有何不可?如何一見到侍衛們過來了自己就逃之夭夭了?


    看看他那輕盈的身姿,不過轉眼之間便沒入了宮闈城牆當中,風月禁不住就想起幾個月前,她在封國皇宮當中偷銀兩,迷了路,誤打誤撞偷窺了慕非與拂優卿卿我我的那一幕。(..tw無彈窗廣告)


    慕非啊……


    若是他在的話,輕功一定不比這個什麽弄月的差。


    一行士兵幾人追逐了一路,卻眼睜睜地看著那奇怪的麵具男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心中自是不忿,好似放走了一個不明身份的人丟了他們多大的臉一樣,轉而便將長矛尖子對象了風月的臉。


    “你和他可是一夥兒的?”


    聽聽啊!


    他這是什麽口氣?


    她風月好歹也是堂堂的陳國公主,封國的世子妃吧?


    什麽時候輪到一個小小的侍衛拿著長矛指著自己,對著自己這麽說話了!


    “我數三下,奉勸你,最好將這長矛從我眼前移開!”


    將自己的手背在了身後,風月挺起胸膛,抬起自己的腦袋,揚起自己的下巴,雖是比那侍衛矮上了一截,卻也是趾高氣揚地望著她。


    那侍衛一愣,這才開始正眼打量起這個身材消瘦,麵色有些疲憊的女子來。


    光潔的額頭,高蜓的鼻梁,一雙足以勾魂攝魄的桃花眸子,還有那花瓣一樣的薄唇。


    這怎麽看,都……


    “侍衛長,是將軍!”


    身後的小侍衛輕咳了一聲,三步兩步跑了上來,踮起腳尖,在那侍衛長的耳根子邊邊上說了什麽,使得他一愣,更是瞪大了眼睛望向風月。


    這橫看豎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高看低看,分明就是一個女子嘛,怎麽可能會是將軍呢?


    可是這容貌又確確實實騙不了人……


    “三!”


    三秒鍾時間很快就過了,風月咬著牙,喊出了一個數字來,好整以暇地望著那侍衛長,笑的十分陰險。


    自風月的衣袖當中掏出了一塊黃金令牌,令牌底下,呆著黃色的穗子,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


    “亮瞎你們的狗眼!好好看清楚了,我乃陳國公主風月,你們這群不長眼的竟然一下犯上,風華就是這麽教你們的嗎?”


    氣氛凝滯,站在大街中央的女子手中高舉著黃金令牌,字字句句鏗鏘入耳,深入人心。


    那些侍衛百姓們,愣了半晌,忙彎腰在風月的麵前跪了下去,“屬下有眼無珠,錯認公主殿下,還請公主殿下責罰!”


    風月冷笑了一聲,看吧看吧,她怎麽說來著?


    對付這些人,把身份拿出來晾晾,保準管用。


    本想著回過頭去,對著慕非笑上一笑,告訴他,這個從他那裏習來的心得十分管用。


    可不過剛剛將腦袋轉了過去,除卻黃色的牆壁和跪在地上的人,她卻什麽都沒有看見。


    將令牌放下,小手在袖中握緊,風月眉頭一擰,“帶我去將軍府,我要見風華!”


    慕非那個男人,怎麽可能就這麽死了!


    別人相信,她風月可不相信!


    礙著風月的身份,侍衛們相互看了一眼,也隻得帶著風月往將軍府中走。


    風華公主回國,這個消息轉眼之間,便傳遍了整個陳國。


    陳國皇帝風駿尚且還在宮中批閱奏章,麵前站著的,是身上還帶著傷的風華。


    一聽身邊的太監傳來這個消息,大手一拍,立刻便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欣喜。


    倒是風華眉眼一挑,麵色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劉希,為何不見公主回宮?”


    風駿臉上的笑意僅是一閃而過,隨即便變成了一團冰冷。


    小妮子長大了,雖說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好歹他還是她父皇。


    難得回國,居然不先回宮來看看,就連回來的消息他也是最後才知道的,這不是明擺著故意要氣死他嘛!


    被風駿稱作劉希的那公公連忙在地上跪下,腆著笑臉,直讓風駿先喝口茶息怒。


    “公主先去了將軍府,聽說有事情要找將軍問清楚。”


    頓了頓,又開始為風月打起掩護來,“要不陛下先等等?公主說不日便會來看望陛下您……”


    “不日?”


    風駿尾音上揚,顯然對這個回答十分不滿。


    不日多了去了,她說的不日是哪日?


    金黃色的龍袍在空中掠出一道弧度來,“隨朕回宮更衣,擺駕將軍府,風華,你也一起回去!”


    風月進了府中,不由分說便朝風華的房間走了進去,唯獨見到房中兵書,刀劍,擺放得整整齊齊,卻就是不見風華的影子。


    “風華!風華!”


    好似瘋了一般,風月在將軍府中大吵大鬧,惹得將軍府中的下人隻敢躲在一邊,誰也不敢說話。


    聽見熟悉的聲音,玲蘭連忙從自己的房間裏跑了出去,隻見自家小姐在花園中紅著眼睛大叫著,淚水不由得便從眼眶裏溢了出來。


    三步兩步小跑著朝風月跑了過去,不由分說便撲進了風月的胸膛當中,將風月抱得死死的。


    “小……小姐,姑爺……姑爺死了……”


    什麽啊?


    風月心中的弦隨即便崩斷了一根,用力地推開玲蘭,讓她正對自己的臉,卻是強扯出了一絲僵硬的笑來,一個爆栗錘上了玲蘭的腦袋。


    即便是早有心理準備,可是聽到自己最親近的侍女如此說,還是忍不住心慌。


    “死丫頭說什麽?慕非怎麽可能會死?為什麽每個人都說他死了?再亂說我不理你了!”


    風月說著,卻是顫抖地落下兩滴淚來,整個人如同發了狂一般,“風華呢?我要見風華!”


    從身後抱住了風月,玲蘭哭得更加厲害,“小姐,是玲蘭親眼看見的,姑爺死的可慘了,腦袋碎了,就連……眼珠子……眼珠子都掉出來……”


    “你胡說!”


    咆哮著,一把推開玲蘭,風月跪坐在地上,隻是在口中喃喃著,“風華,我要見風華……”


    一條長龍浩浩蕩蕩地便從皇宮當中走到了將軍府中,風駿迫不及待地從轎子上走了下來,還不等宮人進去通傳,便聽到風月在府內大發雷霆,更有甚者,一個茶壺朝猶如一顆巨大的石頭一般,朝他的麵門飛了過來……


    “砰”!


    茶壺在半空中綻放開來,風華淡淡一笑,撫平了自己衣服上的皺褶,“讓陛下受驚了,公主想來是心情不好……”


    “不好?我心情自然不好,風華,你老實告訴我,慕非人呢?”


    眼瞅著風月氣呼呼從裏麵爬出來的模樣,麵紅耳赤地,劈頭蓋臉就是對風華的質問,連風駿都被她撩在了一邊,好似就和沒有看見一樣。


    “公主,陛下在。”


    風華輕咳了一聲,顯然是不想就在這裏回答風月的問題,目光四處望了望,卻不見弄月的身影,禁不住就皺起了眉頭來。


    這個男人跑去哪兒了?


    “父皇在我一會再和父皇請安,你先告訴我,慕非去哪了!”


    看自家小女兒這番焦急的模樣,好像找不到慕非都要瘋一般,風駿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


    “為何朕不曾聽說封國世子也來了陳國?”


    一早便聽聞慕非此人俊朗非凡,心思縝密,功夫了得,隻不過當時風月出嫁,他並未來此迎親,滿打滿算,這還算是他與他這個女婿的第一次見麵,忍不住就開始想著是要在慕非麵前立威呢還是別的什麽……


    風華連忙跪在了地上,雙手抱拳,麵上是一片難以言表之色,“回陛下,半月之前臣曾在濰城見過駙馬,隻是……當夜駙馬便死了……”


    “什麽?”


    風駿大喝了一聲,還來不及詳問事情原由,便見風月揚起自己斷了的右手來,劈頭蓋臉地打向了風華的身體。


    “你騙人!我問你,當ri你說要玩遊戲,與我互換身份,可是要將我支開?”


    顧不得風月那胡亂揮舞的斷腕,風駿看了滿是心疼,大手忙抓住風月的手腕,放在自己的手掌當中摩挲,心疼之意不加掩飾。


    他的女兒啊,他好端端的女兒啊!


    風月喘著粗氣,兩隻桃花眸子當中染滿了血絲,一滴清淚忍不住便掉落了下來。


    她與風華自小交好,兩人雖是表親,卻更甚似親姐弟,她如何能想到自己居然被自己的親兄弟欺騙耍弄?


    風華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低著頭,“是……”


    不起波瀾的聲音,不帶心情的語調,使得風月連連向後退了兩步,不斷搖頭。


    是?


    這就是他的回答麽?


    “那你說,為何將我支開?”


    “我得到消息,聽聞有人要加害於你,於是裝成你的模樣,想要引出敵人。”


    “那慕非呢?他怎麽死的?”


    風華跪在地上不語,半晌,抬起了頭來,一雙與風月同樣的臉撞進了風月的眼中,他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來,“慕非……他武藝不精,被人下了mi藥之後便昏了,我救他不及……”


    全場嘩然,風月當下隻是驚愕地望著他,胸膛連連起伏,喘著粗氣,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連連掉落。


    “今日我進宮,便是要向陛下說明一切。”


    頓了頓,風華對著風駿磕了個響頭,“封國世子死在我們陳國,為了不讓消息走漏,風華隻得自作主張囚禁了世子好友,避免封國皇帝起兵攻打我國,先斬後奏,還請陛下降罪。”


    說完,又是一個響頭,觸地有聲,卻是如同尖刀利刃一般,刺穿風月的心髒。


    “嗬嗬……武藝不精?項華!你何事說謊都說得這麽理直氣壯了?你以為,我當真蠢到被你騙去了軍營,卻看不出你在說謊嗎?慕非的武藝,你不清楚,天下人不清楚,我風月怎麽可能不清楚,他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被人殺了的人嗎!”


    便是下了藥又如何?


    同樣是下藥,為何你風華沒倒?


    項……華……麽?


    風華嗤笑了一聲,直勾勾地望進了風月的眸子裏,她不說,他都快要忘了自己的本名是什麽了。


    當年他身染瘟疫,風月不眠不休照顧了他許久,等到病愈,才想起自己當日臥病在*時的一句玩笑話――


    “倘若你真的將我治好,我項華從此改名跟你姓!”


    後來,他當真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風華,時間一長,竟是無人再叫自己的本名……


    “公主如此說……是在懷疑風華?”


    “沒錯!”


    風月想都不想地便回答了,懷疑他如何?


    懷疑的就是他!


    “既然公主如此說,那便當做是風華殺的好了……”


    向後退了兩步,風月徹底與風華拉開了距離。


    他這是……


    承認了!


    “不是的!小姐,當日玲蘭在場的,表公子為了救姑爺,自己害受傷了,絕對不會是表公子的!”


    玲蘭衝了出來,忙拉住風月的手臂,隻感覺到風月渾身發顫,手中的匕首握得緊緊的,嘴唇都被她咬破了。


    “他那是苦肉計!”


    若不傷了自己,怎麽讓人信服殺害慕非的另有其人?


    “知我者,公主也!”


    語畢,風華哈哈大笑了起來,那張揚的麵容上不見一點愧疚,末了,他拔出了自己腰間的長劍,抵到風月麵前,“妹妹若是要解恨,殺了我便是。”


    “好啊!”


    扔掉自己手中的匕首,風月接過他的長劍,在空中一揮,端端將長劍放置在他的脖頸處,擦出一條血痕來,隻要再微微一用力,保證風華一命嗚呼,血濺將軍府!


    “你為何殺他?”


    “他無能,害你斷腕。”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也是風月唯一能接受的理由了……


    “公主!”


    “月兒!”


    孰料風月的長劍還未落下,她自己便倒了下去,輕盈的身姿仿佛就是*的蝴蝶,看的風華一時心驚。


    原來,他的好妹妹當真是如此喜歡慕非啊!


    風月一倒下,風駿頓時慌了神,下令暫且將風華監禁在將軍府中,自己卻帶著昏倒的風月回了宮。


    夜半時分,一道黑影竄入將軍府中,推開風華的房門,大張旗鼓地便在閉目養神的風華對麵坐下。


    “你當真是個斷袖?”


    男子的聲音打趣著,卻接觸到風華想要殺人的視線,驀地一愣,卻提起了茶壺,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何出此言?”


    風華不怒反笑,眼看著那杯清茶被男子臉上的麵具阻隔,送不到唇邊。


    “若不是斷袖,何苦要對本世子付出如此之多?還說不是喜歡本世子?”


    且不說背負風月對他的憎恨和厭惡,背負刺殺封國世子的罪名,單單就說當日晚上他刺入腹中的那一劍,便足以要了他半條命。


    弄月摘下自己臉上的麵具,黑濃的劍眉,雕刻一般的麵龐,薄薄的嘴唇……


    不是慕非又是誰?


    風華眉頭一皺,“你這是在報複?”


    報複他那日在客棧當中對他上下其手。


    慕非聳了聳肩,不可置否,佯裝成弄月多日,還是頭一次找到報複這個男人的機會,自然是要玩得盡興!


    “若我不讓自己受傷,偽裝一下好人,憑著妹妹的性子,是怎麽都不會相信我殺你的,畢竟……”


    桃花眸子朝慕非一瞥,“我才是她最信任的人啊!”


    “砰”地一聲。


    慕非捏碎了他手中的茶杯,眼中是一閃而過的妒意。


    這該死的男人,到現在還嘴硬!


    “你可想過她今日真的會殺了你?”


    “這不是沒殺麽……可見你對她也沒這麽重要。”


    冷哼了一聲,慕非瞥了他一眼,“想來不日我死去的消息便會傳遍天下,你且再忍一段時間,本世子絕對不會讓你死。”


    “呦呦呦……”


    風華含笑看著麵前這個男人,當初不知道是誰,說要與他做交易的時候推三阻四,巴不得自己死的了,現在倒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啊!


    受不了風華那不信任的語氣,慕非大手巴掌在桌上一拍,“你不相信算了,我現在就去找李沐清,告訴他……”


    “哎哎哎!”


    風華伸出手來,連忙叫住慕非,一張臉已經紅得像是熟透了的番茄,隻待戳一下,便能流出紅色的汁液來。


    想想看,若是讓李沐清知道了,那他這一生的幸福可就飛了飛了啊!


    清了清嗓子,風華還是覺得趁早將這個男人支開比較好,免得他越說越過分。


    “有個消息告訴你……”


    故意買了個關子,風華拉長了尾音,仿佛並不打算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慕非當下真是恨不得一拳垂死這個男人,他正認真聽著呢,怎麽突然的就斷了?


    若說風月是個折磨人的妖精,這男人就是個折磨人的biantai!


    是啊,不是biantai是什麽?


    有哪個正常人會甘於做這樣的雙麵內殲,將自己弄得成如今這副混蛋人渣的模樣?


    他慕非自詡良心沒多好,本性沒多好,但至少在自己喜歡的女子麵前,總是要保持一副完美無缺的好人模樣吧?


    他呢?


    單單說起這一點來,慕非還當真是有些佩服他!


    “說啊!”


    “你也看見了,今日我那傻妹妹一激動,暈了……”


    說到這裏,慕非就是一陣痛心,今日白日裏,他明著是走了,可實際上卻一直在小女人的身邊跟著,眼睜睜地看著她為自己哭得昏天黑地的,心裏有是激動又是難過的。


    為什麽啊?


    廢話啊!


    為什麽會激動?


    當然是因為風月為他哭,這說明她喜歡他,愛他,想到他死了,自己生無可戀了,所以才激動。


    可是為什麽難過?


    因為自己根本沒死,而是在配合風華與慕彥演戲,看到小女人這麽難過,又不能安慰,所以才難過。


    說到底,還是都怪那個該死的慕彥,若不是他,能發生這麽多事情嗎?


    眼中是一閃而過的恨意,大手也在袖口當中捏緊再捏緊。


    雖說他的性子天生涼薄,但是也不至於狠到像慕彥這樣,做出殺害兄弟的事情來吧?


    再看看風月這一家子,老爹老爹疼著,兄弟兄弟護著,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羨慕。


    看見慕非走神,直接忘記了這裏還坐著一個人,風華頓時不樂意了!


    “方才宮中來人,向我稟報我那傻妹妹的消息,說她有了。”


    淡淡地說著,聲音當中隱隱約約透露出些許的不悅,眼瞅著風華自顧自喝了一口茶,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唯獨一雙眸子時不時看看自己,時不時又看看別處,怎麽看怎麽可疑。


    “有什麽了?”


    一口茶噴了出來,濺了慕非一臉,風華指著他哈哈大笑起來,全然不像是一個被囚禁了的人該有的表現。


    有什麽了?


    這像是一個正常男人問出來的話嗎?


    他是該說慕非傻啊還是傻啊還是傻啊?


    “風華!”


    嫌棄地用自己身上的黑袍擦去臉上的茶水,慕非臉都黑了,實在想不通自己近來是走了什麽狗屎運,一會兒被風月吹鼻子,一會兒被風華噴茶水。


    他是欠了他們兩個的嗎?


    單單說他身上這黑袍,雖然不是他喜歡的顏色,但是為了計劃需要,不也隻能穿著?


    可也沒必要三天讓他砍一截,兩天讓他換一件的吧?


    這都扔了多少件了?


    從封國出來本就匆忙,銀子又被他那幾個笨屬下藏在封國國庫裏,自己一路上都是靠柳音齊吃吃喝喝,現在渾身上下就剩一兩銀子,哪還有錢再去買一件黑袍?


    卻見風華依舊指著他哈哈大笑著,巴不得把自己的大牙都給笑掉嘍!


    “慕……慕非……慕非,你……哈哈!你他奶奶的沒長腦子!”


    啥?


    竟敢說他沒長腦子?


    這娘娘腔是活得不耐煩了是吧?


    慕非起身,再也不想理會這個男人,什麽護他不死?


    笑話!


    不護了!


    什麽狗屁交易?


    笑話!


    不交了!


    “我那傻……傻妹妹有孕了,這麽說,你可懂?”


    眼瞅著慕非已經怒了,大有一走了之的想法,風華急忙挽留解釋,隻見慕非背對著他的身體一顫,再沒了動作……


    “你說什麽?”


    顫抖的聲音傳來,說不出是欣喜還是些別的什麽,但是可見是十分激動的!


    “你要當爹了!不要臉的!”


    來不及細想風華那不要臉的是從何說起,慕非對著他竟是綻放了個大大的笑靨,露出一口大白牙,抬頭,仰天,三聲長笑……


    嚇得風華半晌沒回過神來。


    淡定,淡定啊!


    堂堂封國世子,笑成這模樣,還有沒有點節操在?


    醜不醜哇?


    簡直給男人們丟臉!


    抓起麵具戴上,扶好自己腰間的長劍,一腳踢開風華的房門,慕非一閃……


    好嘛!


    直接沒影兒了……


    風華愣在桌前,連連搖頭,努了努嘴。


    至於麽……


    不就是要當爹了麽!


    他風華有一天也會的!


    因著公主突然暈倒回宮,一時之間,宮中大亂,風駿更是時刻不離地守在自己乖乖女兒身邊,容不得她再受半點傷害。


    匍匐在房頂上的慕非將屋簷掀開了一個口,雙拳緊握著,房間的等過照耀到他的臉上,引出了一片淡淡的光暈來。


    風駿的腦袋遮擋之處,小女人閉著眼睛躺在軟榻之上,眉頭緊皺著,麵色蒼白,毫無生氣。


    慕非的心驀地一軟,恨不得自己就是下麵守在風月身邊那陳國的老頭。


    隻見那陳國老頭歎了口氣,摸了摸風月的臉,“月兒啊,你醒醒啊,回家啦,不用怕啦!”


    過了一會兒,又替風月拉了拉被褥角角,“月兒大啦,都要當娘親啦,為夫要當外公抱孫孫啦!”


    又過了一會兒,那陳國老頭索性在風月的頭上印下一吻,“吧唧”一聲,使得慕非差點踩碎了房頂上的瓦片。


    該死的!


    這老頭不走就不走,握他親親媳婦兒的手也就算了,親什麽親呢?


    誰允許他親了!


    不由分說地便抄起一塊磚瓦,朝遠方扔了過去。


    隻聽“鏗鏜”一聲瓦碎,驚得那老頭子連忙站了起來,三步做兩步地跑到門外,“來人啊!有刺客!抓刺客!”


    可再轉眼,這軟榻上哪裏還有風月的人哦?連個影子都沒了……


    這次風駿心裏一涼,更是長大了嘴巴,“來……來人啊!公主!公主被賊人劫走啦!”


    隱隱約約從睡夢中醒來,風月濕潤了眼眶,夢裏,慕非深情款款地捧著她的臉頰,印下一個甜蜜的吻來,然後勾起了嘴角,邪魅得不成人樣,他說:“月兒乖,不傷心,我會回來的。”


    可是她又怎麽能不傷心呢?


    慕非死了,被她一向要好的弟弟殺死了,風華殺人,向來沒有不成功的……


    熟悉的氣味鑽進了她的鼻尖,耳邊是清風呼嘯的聲音,整個身體都仿佛漂浮在雲端,有些不切實際。


    睜眼一看!


    “砰!”


    “你這個不要臉的*賊,帶本公主去哪?”


    風月一拳打上了慕非的腦門,拳頭打在慕非的麵具上,震得慕非眼冒金星,輕功頓時失效,一個不留神,直直便向地上墜了下去。


    想到自家小媳婦細皮嫩肉的,肚子裏還有了一個寶寶,正所謂摔下去一屍兩命,慕非麵具下的眸子一緊,咬了咬牙,翻身在下,好好地將風月護在了自己的懷中……


    “不聽話!”


    陰森恐怖的聲音傳來過來,風月愣了一下,眼睜睜地看著那將她置身在上好好護著的男人,禁不住皺起了眉頭,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麵具。


    若是說一次兩次覺得熟悉,風月還不覺得奇怪,可是次次都覺得熟悉,這也就太不可思議了!


    隻是剛剛那一刻,風月便想起來,不論是這個人的身形,眼眸,氣質,味道,還是他那該死的輕功,都和慕非一模一樣!


    “砰”!


    林間傳來一聲巨響,慕非背部觸底,疼得他麵具下的臉呲牙咧嘴扭曲在了一起。


    急忙打量起落在自己胸膛上的風月,深怕方才摔的太重,傷到了她或是肚子裏的寶寶。


    真要開口,不想鼻尖一陣香味傳來,風月的衣袖已經掃過了他的麵具。


    小手一揮,那陰森恐怖的麵具瞬間便脫離了男子的臉……


    “還說你不是慕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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