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姑娘,穿著男裝,如小鬥牛一般互相站著,一動不動。


    在院子裏本是圍著那書生打轉的小蘿卜頭,看見了這兩位,便拉了拉那書生的衣角。書生回頭看向了這邊。


    柳依依與鍾祺頓時看到了書生的正麵,這書生容貌不凡,雖然身在市井,卻自有一股青竹高潔之氣,兩個人,一個臉色蒼白了,一個臉卻紅了。


    書生安撫了身邊的小蘿卜頭,走到了柳依依與鍾祺麵前,行禮道:“不知道兩位小兄弟有何事指教?”他明明白白看到了麵前這兩位耳垂上的耳洞,卻不欲拆穿她們。


    “沒什麽,隻是覺得院子裏的孩子們可愛,所以經過了,特地看看。”柳依依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身邊因為美色而已經癡呆了小夥伴,有些遮掩的說道。


    書生聽了這話,微微一笑,在鍾祺眼中如百花盛開,“這些孩子們都是附近村民家中的,因為沒有錢讀書,我便幫著啟蒙一二。”


    “您真是一片赤誠心腸。”柳依依誇讚道,不過即使這個書生真的為人赤忱,他與鍾祺,也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鍾祺覺得心砰砰跳的厲害,又有些責備自己看到美色便移動不了腳,倒是一句話都不敢與這位書生說。


    這書生倒是看了鍾祺三兩眼,覺得她有些眼熟,似乎是見過幾次的。


    柳依依不動聲色的擋住了這書生的目光,笑著說:“今天我們就不打擾了。”言語之外並不想與他多談。


    書生笑著對柳依依行了一禮,以示尊重,無論這兩個小女子到底是來做什麽的,都是與他無關的。


    待兩個女子上了馬車,那一團小蘿卜頭才跑了上來,“哥哥,我認識那個穿藍衣裳的哥哥,他曾經在這裏,教我念過我不會的字呢。”


    “哦?”那書生看著遠去的馬車,微微地笑了一笑,雖然看著像個悶葫蘆,倒是個心地善良的。


    鍾祺被柳依依硬拉著上了馬車,心中有些不鬱,她坐在一邊並沒有與柳依依說話,而是裝作很累,眯著眼睛養神。


    柳依依心中卻是驚濤駭浪,她克製了心緒,冷著聲音對鍾祺說道:“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看上他了?鍾祺猛地睜開眼睛,“我怎麽可能看上個笨蛋書生?”


    “沒看上就好,那便依從著你母親的選擇,嫁一個合適的人選。”柳依依冷聲說道。


    鍾祺嘴巴翹得如掛了三斤的油壺,“就算我看上了他又如何?以我的家世,難道還配不上他?”


    “是他配不上你。”柳依依感覺自己都頭上冒了青筋。


    “從相貌上來說,是我配不上他的。”鍾祺不知為何,冷冰冰的拋出這麽一句話,讓柳依依說不出話來。


    “你不要妄自菲薄。”半晌,柳依依才如此說道。


    馬車在平陽侯府門口停了下來,柳依依與鍾祺走進了平陽侯府,可是有眼色的丫鬟婆子都覺得這兩人的神色有些不對,這到底是怎麽了?這之前還好得像一個人似的,莫非外出兩人起了什麽爭執?


    隻不過這主子的事,他們做下人的還是不便亂猜,隻見柳依依與鍾祺走進了小院。


    鍾祺冷著臉在柳依依身後走了一截路,實在有些扛不住,才走上前去攬住了柳依依的手,在她的耳邊悄悄的說道:“好啦,好啦,我投降。你猜得沒錯,我看上他了。”


    柳依依在外行走,從不鬆懈於禮儀,而她如今被鍾祺這句話驚得,生生停住了腳步,“鍾祺,你這是瘋了麽?”


    “我今兒帶你去隻是想讓你看看我眼光有多麽好,不料你倒好,訓斥我的口氣與我母親倒是一樣一樣的。”鍾祺抱怨道,“早知道我便不讓你知道了。”


    “你要嫁好看的兒郎,朝中不應有盡有麽?你讓你母親好好幫你挑挑。”柳依依看著攬在自己手臂上的纖纖玉手,歎了一口氣說道。


    “朝中好看的兒郎,不就是你那位小叔子麽?可惜他眼光差得很,喜歡寧凝那樣的女子。”鍾祺嘲諷的說道,不過又有些欣喜,“他與範嘉平可不一樣,隔壁門的豆腐西施天天說要為他洗衣服,他都不樂意呢。”


    柳依依啼笑皆非,隨便偷偷的站在破牆上看個幾眼就覺得他好了?她想起鍾祺之前言稱看上了範嘉平,卻因為範嘉平不衷情於她失意了幾天便恢複原狀了。這怕這次,也隻是一個小姑娘的綺夢而已?她看了看天色有些晚了,也不好老是呆在平陽侯府,隻好先回府中再做打算。


    柳依依與平陽侯夫人請安告辭,平陽侯夫人對她很是和顏悅色,像鍾祺這樣倔強的性子,若是能有一個溫柔懂事的手帕交在旁邊勸著,總會成熟一些吧。


    平陽侯夫人越是和善,柳依依越是心虛,若是將此事與平陽侯夫人說了,平陽侯夫人定會拘束著鍾祺,不讓她釀成大錯,可是隻怕她與鍾祺的姐妹情誼也走到此了。


    平陽侯夫人今日有些倦,倒沒有看出柳依依這個小媳婦麵上的為難之色,她的腦中全部想的都是為何為自己的女兒挑選一個滿意的夫婿呢。


    柳依依告辭了平陽侯夫人,回了範府,她笑著將平陽侯府如今宴會的趣事兒與繁榮景象與大林氏說了,惹得大林氏連連發笑,又有些歎息般的說道:“如果祺姐兒如果當時能與平哥兒成了便好了,是平哥兒沒有福氣。”


    大林氏能怨範嘉平,而柳依依卻不能接話,隻是在一旁笑而不語。


    範晟睿下朝回了府,見小妻子殷勤的忙上忙下,心中覺得十分熨帖,攬住了她的腰說道:“別忙了,來陪我說說話,今兒平陽侯府的宴席可開心?”


    就算與丈夫再親,也不能將閨中好友的私事隨意告知。柳依依在大林氏哪兒已經將了一遍在平陽侯府的見聞,再次說起來倒是行雲流水。


    範晟睿聽見柳依依嘰嘰喳喳,覺得心中格外舒暢,他看向她,卻覺得她麵上雖然帶著笑,但是那一雙不善於說謊的眼睛了,埋著淺淺的輕愁。


    “今兒你在平陽侯府中有沒有受委屈?”突然,範晟睿打斷了柳依依的話,問道。柳依依雖然身份地位富貴不凡,但是她畢竟有容易讓人攻擊的過去,若是有不長眼的冒犯了她,範晟睿眼中閃過了一絲晦暗。


    咦?自己明明已經裝作一副很歡喜的模樣了,大表哥如何能看出她的不自然?柳依依張大了櫻桃小嘴,看向了範晟睿。


    範晟睿見她傻傻的樣子,心中十分憐愛,他握住了她的手,“我們夫妻本是一體的,你有什麽事,不必隱瞞我。”


    柳依依一向覺得自己笨,而範晟睿是無所不能的,範晟睿既然已經看出了她的不妥,她便將房中的丫鬟通通支了出去,輕輕的在範晟睿耳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邊。


    範晟睿聽了,心中鬆了一口氣,不是依姐兒受委屈便好,但是,這平陽侯家的小姐看上一個窮書生,這戲碼,怎麽這麽眼熟?


    柳依依說完以後,有些焦灼的轉了一圈,“我不知要不要將此事與平陽侯夫人說,也不知祺姐兒隻是對那人的感情有多深……”


    範晟睿看著自己的小嬌妻如陀螺一般,圍著房間打轉,突然之間覺得有些好笑,他的依姐兒,就是這麽善良真摯。“那書生在京郊碧水鎮?”


    “嗯。”柳依依點了點頭,又有些不放心的說道:“此事牽扯到祺姐兒的閨譽,還請表哥不要外傳。”


    範晟睿點了點頭,“你放心吧,明天我下朝了,便去那裏看看,若那書生是個貪慕虛榮攀富貴的,你便去與平陽侯夫人說;若他是個心無塵埃的,那便更好了……”


    “更好什麽?”柳依依跺了跺腳,“他越好的話隻怕祺姐兒會越喜歡他!”


    範晟睿笑著搖了搖頭,“你真是關心則亂,平陽侯府是什麽地方?難道允許自己的小姐天天偷偷跑出去玩?隻怕鍾祺遇見那書生也隻是偶爾一兩次而已,等時間久了,便淡忘了。”


    柳依依一顆有些焦躁的心,被範晟睿這麽一說,倒是平和了許多,她繞到了範晟睿麵前,甜笑著說:“還是表哥有辦法,之前我除了慌張,什麽都不會呢。”


    “不是什麽都不會,隻是有的事,必須要男人來做罷了。”範晟睿摸了摸她的頭,“放心吧,祺姐兒會幸福的。”


    依姐兒的親生父親柳宗一向是她心中的一塊傷疤,如今她見鍾祺如此迷戀一個窮書生,隻怕也想到了自己的過去,才如此焦躁吧。範晟睿心中暗暗的想到,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不能草草的過了。


    柳依依不知道範晟睿的心中是為了她,倒是為此事鬆了一口氣,夜了還連連催著範晟睿去碧水鎮會一會那名書生。


    範晟睿心中有些不以為然,柳依依總說那書生顏色如何好,可是再好看,有他好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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