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也就是晚上九到十一點,他們出發時可能已過十點。在梨花鎮,這個時間點還沒睡下的人也許就隻有更夫了吧。


    聶氏帶著兩個孩子就這樣如風一般地穿過鎮上的大道,飄向城門。三人均著夜行衣,一身黑融入到夜色中。


    街上沒人閑逛,他們路過打著哈欠的更夫,帶起一陣風將更夫的衣著銜了起來。


    “哎呀,好大一陣風啊。”


    更夫這才睜開因打哈欠而閉上了的眼。可惜就這一瞬間的錯過,他什麽都沒看到,嘟囔兩句誰也聽不懂的話,繼續打起他的更來。


    “天幹勿燥,小心火燭……梆!梆!”


    梨花鎮的城門很破,僅有兩名老兵在看守,平日裏也不關城門的。現在又是太平年間,晚間也僅僅是閉上兩扇破門而已,而且這門破的很不像話,就算是兩扇門合起來,中是也有一個半人高的洞。


    三道人影就從這洞中鑽了過去,幸好他們的身影都算是嬌小,連抱著長槍在小小休息房裏打盹的守門老兵也沒注意到。


    出城後,他們的身形略有些不同。不再那麽小心翼翼,可以放開速度前行了。


    聶氏居中,輕聲道:“熙兒慢了,下個月訓練加強!”


    “是,義母。”在她的右邊的聶天熙打了一個激靈,他忙調整自己的狀態。


    聶書瑤問:“義母,快到了嗎?”


    “在李氏祖墳那裏,還有一刻鍾,加速!”


    “李氏祖墳!?”兩姐弟同時驚道。


    難道是鎮上姓李地主家的祖墳?是他們家的人剛剛下葬嗎?這可不是亂墳崗上的墳頭。去挖人家的祖墳,怎麽說都是很缺德的事!


    聶氏卻像沒聽到一樣,保持速度不變的情況下,回道:“就是那裏。聽說,那位老太太在李家還是有一定地位的,這死後才能入祖墳。可是……我還聽說前兩天這老太太身體還是挺精神的,而今天卻已經下葬了,實在是讓人心生疑惑呀。”


    兩姐弟對視一眼,心有所感:原來如此,義母這是想讓我們查查這老太太的死因啊。


    聶書瑤對此並不反感,做為一名合格的偵探,至少要有一些法醫知識,能初步探查死者的死因。


    而對於聶天熙而言,就不一樣了,他將來肯定是要做官的,萬一被人家知道自己年幼時,竟然挖過墳刨過屍,那罪過可就大了。


    何況,這些驗屍的工作在他看來那是忤作幹的,怎麽能論到他這個官老爺幹這樣的活呢。


    他是這麽想的,卻不知不覺間就說出了聲。


    耳尖的聶氏還有書瑤這會卻都聽到了,聶氏微微抬手,一道無形的鞭子就打在了聶天熙的背上。(..tw無彈窗廣告)


    “哎喲,疼!”聶天熙下意識地往姐姐身後躲去。


    聶書瑤這次沒為他求情,也想讓義母殺殺他這種清高的心氣。自從他進了學堂以來,就有了各種各樣的毛病,這些都是封建士大夫的毛病,就是義母不管,她也會想辦法治的。


    聶氏腳步一停,隔著麵巾冷聲道:“就憑你如此看不起驗屍的活,還想做官?我看你還是不要讀書的好,省得再出一個貪官害民!”


    一聽聶氏說他會是個貪官,聶天熙不幹了,梗著脖子上前一步道:“我長大了一定會是個好官!”


    “哼哼!”聶氏冷笑,“好官?好官會看不起驗屍的工作?”


    聶天熙心虛道:“可,那、那忤作是賤民……。”


    “啪!”又是一鞭子落下。


    “姐,救命啊!”聶天熙上躥下跳地再次往聶書瑤身後躲。


    此時,已至城外的小樹林,出了此林再翻過一座山就是李氏祖墳了。


    “呱呱!”遠處傳來夜貓子的叫聲,還能聽到撲愣愣地扇翅膀的聲音。夜已經深了,吹起的冷風也讓人心中發涼。


    這一靜下來,聶天熙就覺得通體發冷,也不知是身上冷還是心中冷。


    聶氏無言地把玩著她的小皮鞭,這皮鞭據她說是用特製的牛皮做的,結實柔韌,打在人身上生疼生疼的。若再蘸點水,使點勁,皮開肉綻不是說著玩的。


    聶書瑤拉過聶天熙,把他的袖子捋起半截,被鞭尾掃過的地方已經紅了,隱約還能看到血痕。


    她拿出藥酒給他擦著傷口,小聲道:“熙兒,義母說得對。為官者不求事事精通,卻也要凡事拎得清才行。就比如這驗屍的忤作吧,若是一件人命案擺在你眼前,而忤作又被凶手收買了,說出來的話跟事實不符,怎麽辦?將所有線索都否定了,你會不會判斷冤案?”


    “我……。”


    聶書瑤為他揉完了胳膊,又扒下他的上衣,背上兩道紅紅的鞭痕看著她心疼,將藥酒倒入手心,麻利地為他揉擦,將這塊的淤血化開。這樣過不了幾天,憑借小孩子的新沉代謝能力很快就能全愈了。


    聶天熙雖然也覺得疼,卻不叫一聲,咬牙忍住了。隻是一時還是接收不了自己總是被義母弄出來挖墳的事,吱唔道:“可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萬不可傷,何況是死後。幹嗎還不讓人安生呢?”


    聶書瑤歎息,止不住地搖頭:“熙兒,我覺得義母說得對,你以後不要去學堂了。”


    “姐!為什麽?熙兒喜歡讀書,熙兒還要做官呢,以後讓姐還有義母過上好日子。”聶天熙懇求道,漂亮的大眼睛裏立即噙滿了淚水。


    “好了,穿上衣服吧。可別著涼了!”


    將藥酒裝好,聶書瑤又背起了那個自己改裝過的背包,這包裏的袋子可不少,都是外出不可多得藥物及工具。


    聶天熙雖不明白自己哪裏錯了,可也知道義母跟姐姐都生氣了,就知道肯定是自己哪裏錯了。忙跟她們道歉:“義母,姐,是熙兒錯了。不要不讓熙兒讀書啊!”


    聶氏這會也不咳了,走起路來虎虎生風,看了他們一眼,輕聲道:“原地休息一刻鍾,待藥酒之氣散開後再走。”


    “是!”三人席地而坐。


    聶書瑤這才說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萬不可傷,這話沒錯。那是讓我們萬莫傷害自己的身體,因為那不是你的,是你父母還有妻兒的。那是說要對自己好,萬莫自殘。可一個冤死之人呢,他的屍體就是第一線索,這是死者無聲的控訴,也是找出真凶強有力的證據。你難道想讓冤死之人帶著冤屈見自己地下的親人嗎?”


    這話一出,不隻聶天熙若有所悟。連聶氏也多看了她兩眼,這個義女年紀漸長,給她的驚喜便越多,說不定她真的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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