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胡話,無非是埋怨李淵不公,裴寂搶了自己的風頭,酒後胡話,本也沒什麽,劉文靜酒醒之後,根本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麽,但事情並沒有隨著他的酒醒而結束,相反,一場針對劉文靜的災難才剛剛開始。


    對此,劉文靜一無所覺,他認為自己最近太過晦氣了些,便找了一個巫師來自己家中驅逐妖怪。


    這件事,看似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曆朝曆代,對於巫蠱之術都是禁止的,李淵建立的唐朝也不例外,劉文靜這麽做,就等於挑戰當朝刑律,挑戰李淵的權威。


    不過劉文靜也不是沒頭腦的事,這件事,他行的很隱蔽,巫術自後門而來,又自後門而出,除去府中之人外,並沒有旁人知曉;可是很多時候,出賣自己的,往往就是身邊之人。


    兩日後,有朝臣上書,以劉文靜言稱要殺裴寂以及在家中行巫術這兩點,彈劾他有謀反之意。


    劉文靜一直與李世民走得很近,這一點已是令李淵甚為反感,如今還鬧出這麽多事來,更是不滿,當即命李綱、裴寂等三名大臣,調查劉文靜謀逆之事。


    不知李淵是否有意針對劉文靜,明知此事涉及裴寂,還讓裴寂調查此事,後者縱然性子再好,對於劉文靜也終歸是存了怨恨之意,態度強硬。


    麵對像審犯人一樣審問自己的裴寂,劉文靜心中更是不平衡,態度也越發不好,麵對裴寂等人詢問,每一句話都答得像吃了火藥一樣衝,像是在賭氣一般,甚至連明明記不清的酒後之言也承認了。


    劉文靜雖然有才,但他恃才傲物,性格衝動魯莽,平日裏還沒什麽,一旦鬧出事,便是致命的缺陷。


    在聽完劉文靜的回答後,裴寂麵色陰沉地盯了他道:“劉文靜,你可是想造反?”


    “沒有!”這一次,劉文靜沒有再魯莽的承認,他就算再衝動,也知道“造反”兩個字輕易認不得。


    裴寂的臉色並沒有因他的否認而有所好轉,“既然不想造反,為何要行此厭盛之術,又口出狂言?”


    劉文靜冷笑地道:“我覺得我最近諸事不順,猶如冤鬼纏身,故而請法師替我驅邪除魔,怎麽就成造反了呢?至於那些話……”他盯了裴寂片刻,搖頭道:“我並不覺得是狂言。”


    三名負責調查此事的大臣中,李綱與劉文靜有一些交往,他這會兒也在,道:“劉文靜,你仔細想清楚,那些話……究竟有沒有說過?”


    李綱是好意提醒,可惜劉文靜並不明白,又或者他明白了,但並不屑於改口,在他看來,他是大唐的開國功臣,一路跟著李淵出生入死,助其打下這大唐江山,就算犯錯,隻要不是造反那等大逆之罪,李淵頂多就是斥責貶官,並不會真的將自己怎麽樣。


    “我剛才已是說過,那話,我確實說了,但並非狂言,也未張狂,裴寂,你……”


    李綱聽著不對,連忙將之打斷,“此事就問到這裏吧,我們該進宮向陛下覆命了。”


    裴寂冷冷道:“眼下時辰尚早,不必急於一時。”說著,他盯了劉文靜道:“你有什麽話,趁這個機會一並說了吧。”


    “我與你都是助陛下太原起兵的功臣,論才能,我在你之上;論功勞,我也比你多,可為什麽論功行賞之時,你卻在我之上;同樣是戰敗,我被貶為庶人,你卻隻是訓斥一番便罷了,這不公平!”這幾年,劉文靜一直都憋著一肚子怨氣,趁著這機會,一並都說了出來。


    裴寂靜靜聽著,待得劉文靜說完後,方才徐徐道:“不公平是嗎?好,本官記下了,本官會將你剛才的話,一字不漏地轉陳陛下。”


    聽到這話,劉文靜心中升起一絲後悔,他這會兒固然是說痛快了,可是李淵……聽了之後,必會不痛快,畢竟自己那番話,看似針對裴寂,其實是針對李淵,到時候不知會怎麽處置自己;不過話已經說了,不可能再收回來,隻能暗自忐忑。


    在裴寂他們離去後,劉文靜依然覺得不安,再加上右眼皮也跳個不停,像是有什麽凶事要發生一般;越想越不安,他決定前往秦王府一趟,與李世民商議對策。


    到那邊的時候,劉弘基正好也在,聽得劉文靜說完他與裴寂等人的對話,劉弘基連連搖頭,“肇仁,你真是太莽撞了,怎麽可以這樣與他們說。”


    劉文靜訕訕地道:“我當時正在氣頭上,哪裏管得住自己,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也知道說的過了,這不就找殿下來商量了嗎?”


    劉弘基沒好氣地道:“你這哪裏是過,簡直就是自找死路!”


    劉文靜被他嚴厲的語氣嚇了一跳,不安地道:“你別危言聳聽,哪裏有有這麽嚴重。”


    劉弘基聽得連連冷笑,“等陛下發落之時,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危言聳聽了。”


    劉文靜被他說得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將求救的目光望向李世民,後者道:“先生,情況當真這麽糟糕?”


    劉弘基歎了口氣,“其實這兩件事並不大,厭盛之術,他答的也沒什麽大問題,壞就壞在後麵那件事。”


    李世民蹙眉道:“肇仁隻是酒後失言,父皇應該會明白。”


    “當初那句話,可以說是酒後失言,但現在呢,他可是清醒得很,半滴酒也沒沾,他與裴寂說的那番話,可以說是句句針對陛下,殿下,換了您是陛下,您會不惱嗎?更何況還有一個裴寂在旁邊興風作浪。”


    李世民亦知他說的是實情,默然片刻,他道:“裴相素來忠厚,應該不會如此。”


    對於他的話,劉弘基回以冷笑,“裴寂的人緣確實不錯,性格也好,但這幾年,肇仁處處針對裴寂,屢次在朝堂上令他難堪,泥人也有三分火,何況是一個大活人;我敢肯定,這一次,裴寂絕對不會對肇仁留情。”


    他這話,令李世民眉頭皺得越發緊,“可有什麽補救的法子?”


    劉弘基再次歎了口氣,“若從一開始,肇仁就咬死了不認這件事,又或者說自己想不起酒後胡言,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是現在……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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