韞儀迎著她的目光道:“它當然不會說話,但上麵的血跡,足以證明一切。”


    新安眼皮暗自一跳,怪不得她覺得這件衣裳有些眼熟,敢情就是她昨日隨手自紫檀木架上取來遮擋血跡的。


    她不以為然地道:“這是你的衣裳,陛下又為你所殺,上麵有血跡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


    韞儀沒有理會她,朝李淵道:“唐王縱橫殺場,身經百戰,可能看得出那把匕首是被人用右手還是左手刺入陛下胸口之中?”


    李淵回憶了一下楊侑中刀後的情形,道:“應該是右手。”


    韞儀微微一笑,“唐王果然慧眼如炬,這件衣裳的血跡差不多都在右側,足見當時凶手是右手拿匕首。”


    新安冷哼道:“左手如何,右手又如何,還不是你殺了陛下。”


    韞儀望著她,徐徐道:“當初二公子將我從江都救回來之時,途中遇到襲擊,我的右手小臂處中了一枝淬有馬錢子毒的袖箭,雖然饒幸撿回一條性命,這右手臂卻落了病根,每逢陰雨天之時,就會酸軟無力,連一碗湯都端著吃力,更不要說是拿刀殺人;那麽巧,昨天恰好就下了一天的雨,所以殺陛下之人,絕對不會是我。”


    新安臉色一變,斥道:“胡說八道,你在宮中這麽久,我從未聽你提過此事。”


    “你不知道,不代表就沒有。”如意駁了她一句後,朝李淵行了一禮,道:“唐王,公主所言句句屬實,您若不信,可以請李禦醫來問話,公主回宮之後,一直都是請他在醫治。”


    “立刻去請李禦醫。”隨著李淵的話,立刻有宮人前往禦醫院,未過多久,李禦醫便隨宮人走了進來。


    “李禦醫,晉陽公主說她右手小臂曾受過傷,以致每逢陰雨都酸軟無力,此事可為真?”


    李禦醫拱手道:“啟稟唐王,確有此事。”


    一聽這話,新安悚然變了神色,厲聲道:“不可能,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不等李禦醫言語,她又道:“定是你與她串通,故意編出這麽一個謊言來,好擺脫殺害陛下的罪名。”


    李禦醫為人頗為清高,聽得此話,頓時心生不悅,硬梆梆地道:“公主若是不信,可以請其他禦醫來為晉陽公主診治。”


    “我當然會去請,不必你來提醒。”說罷,新安回頭對綠籬道:“立刻去將禦醫院所有禦醫都給請來。”對此,李淵並未阻止,他也想確認此事的真假。


    很快,數名禦醫出現在明瑟居,在替韞儀檢查過後,他們的話與李禦醫如出一轍,皆言韞儀右手臂受過傷,每逢陰雨都會出現酸痛之症,而在這種情況下,想要一刀殺死楊侑,根本不可能。


    在眾禦醫離去後,李淵朝韞儀拱手道:“之前令公主蒙受不白之冤,臣實在過意不去,還請公主治罪。”他這句話,等於是接受了李禦醫他們的證詞,相信楊侑非韞儀所殺。


    韞儀客氣地道:“唐王言重了,此事也怪我,一時慌亂,忘記昨日下雨導致手臂酸痛一事。”


    “多謝公主不怪罪。”李淵道了聲謝,道:“臣這就撤去外麵的侍衛。”


    “不行!”新安冷聲道:“就算她沒有直接動手,那也是幫凶,這侍衛撤不得。”


    一聽這話,吉祥頓時一股火起,待要與之爭辯,如意先一步道:“如今陛下是否為二公子說殺,尚是未知之數,現在說公主是幫凶未免太過武斷。”


    新安冷哼一聲道:“當時就你們幾人在殿中,不管是誰動的手,餘者都是幫凶,都有罪。”說話時,她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李建成,後者知道她的意思,輕聲道:“父親,新安公主所言也有道理,還是暫時將晉陽公主等人禁在明瑟殿好一些,至於世民……”


    李淵抬手打斷他的話,旋即道:“吩咐下去,撤了侍衛。”


    新安哪裏肯答應,急忙道:“唐王你……”


    不等她說下去,李淵已是冷冷道:“怎麽,公主對本王的決定有意見?”


    新安自然是有意見,但迎著李淵冰冷的目光,那幾個字怎麽也說不出口,隻能僵硬地道:“沒有。”


    李淵收回目光,淡然道:“既是沒意見,那就這麽定了。”說罷,他轉身離去,在其之後,諸人亦各自離開了明瑟殿。


    新安是最後一個,她走到韞儀身邊,以隻有彼此能夠聽到的聲音道:“我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望著她陰寒如蛇的目光,韞儀冷然一笑,“那麽巧,我也沒打算就此算了。”


    “哼!”新安冷哼一聲,拂袖出了明瑟殿,在他們走後,吉祥長舒了一口氣,撫著胸口道:“總算是脫了嫌疑,不必被禁足於此。”


    如意蹙眉道:“我們固然是暫時安全了,可是二公子那邊……卻是一點頭緒也沒有,也不知要從何下手。”


    提到這個,吉祥也是一籌莫展,正想問韞儀,後者已是道:“我想先去給陛下上柱香,如意你陪我去,至於吉祥……”韞儀眸光一冷,凝聲道:“從現在起,你找幾個人給我輪流盯緊雙月殿,不論新安做了什麽,去了哪裏,都一一來報,不得遺漏。”


    在吉祥領命前去挑選可信的宮人後,韞儀帶著如意去了大興殿,跪在殿中的眾人看到她來,都麵麵相覷,露出疑惑之色;至於先她一步離去的李淵等人,這會兒並不在殿中。


    奇怪,之前不是說她涉嫌殺害陛下,囚禁於明瑟殿嗎,怎麽一天不到,就放出來了?


    在眾人紛紜的猜測中,韞儀上前撚了三枝香,待得將之插在香爐之中後,她走到尚未合蓋的棺槨前,望著猶如熟睡的楊侑,未語淚先落,滴落在楊侑那身黑紅相間的帝王滾冕上。


    她伸手撫過楊侑冷得令手指發麻的臉龐,哽咽道:“陛下,姑姑知道你死不瞑目,姑姑答應你,一定會找到害你的凶手,絕不會讓你枉死!”


    這個時候,新安已是回到了雙月殿,沉著臉坐在椅中,宮人捧了一盞茶遞到她手邊,“公主請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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