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哂然一笑,道:“話雖如此,但你終歸是救過我,我不會忘記。”


    不會忘記又如何,他們終歸是走不到一起……


    韞儀壓下心中的苦澀,彎唇道:“你若真覺得欠了我,就早日打敗宇文化及兄弟,替我救出母後。”


    李世民毫不猶豫地道:“好,我答應你。”


    韞儀揚眸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就可以安心回太原了。”


    她的話令李世民心中一顫,脫口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動身?”


    韞儀忍著心中的不舍,道:“等我身子好一些便走,應該就這幾天的事情。”


    盯著她沒有什麽血色的臉頰,李世民道:“其實……你不必急著走,等身子大好之後,再動身也不遲。”


    韞儀匆匆與他對視了一眼,移開目光道:“既然早晚都要走,又何必再多留幾日,此處……終歸不是我該待的地方。”


    “我……”李世民想要開口讓她留下,可是一想到李玄霸的死,接下來的話就怎麽也說不出口,他始終無法過去心中這一關。


    雖然他沒說出口,但韞儀又怎會猜不到,勉強笑道:“我累了,你走吧。”


    李世民點點頭,走出了營帳,待得帳簾放下的那一刻,一滴淚水自韞儀眼角劃落,滲入鬢發之中……


    韞儀的傷並不重,隻是因為中毒,方才會虛弱無力,在經過數日的精心調養之後,已是沒有了大礙,隻要手臂上的傷按時換藥即可。


    李世民本想讓韞儀再多留幾日,無奈後者態度堅決,隻得按著她的要求,準備了一輛馬車,並且派了二十名士兵沿途護送她去太原。


    望著如意與吉祥一個接一個提出來的包袱,韞儀笑道:“咱們來時雙手空空,怎麽一轉眼,有了這麽多東西,你們都是打哪裏拿來的?”


    如意將最後一個包袱放到馬車上,道:“哪裏是奴婢們拿的,都是二公子這幾日準備的,衣裳,米糧,吃食,連錦被都備齊了,豈能不多;吉祥剛才還在與奴婢說,要是咱們再晚幾天起程,這二公子準備的東西,怕是一輛馬車都塞不下了。”


    她的話令韞儀微有失神,旋即已是恢複如初,淡然笑道:“二公子如此有心,待會兒可得好好謝謝他。”


    如意輕咬了唇,上前道:“公主,真的要走嗎?”


    韞儀訝然道:“都已經收拾東西了,自然是要走,怎麽突然問這話?”


    如意望著遠處,正往這邊走來的李世民道:“公主這一走,很可能再也見不到二公子了。”


    吉祥亦走過來道:“雖然公主兩次答應皇後娘娘所指的婚事,但奴婢們知道,您心裏從來都隻有二公子一人,雖說有三公子的事情在前,但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說不定……二公子早就已經放下了呢?”


    韞儀苦笑道:“殺弟之仇,豈是說放就放的。”不等如意二人言語,她已是道:“好了,我沒事,你們兩個也別操心了。”


    說話間,李世民與杜如晦已是來到近前,後者道:“東西都帶齊了嗎?要是有什麽缺的,趁著這會兒天色還早,讓人去縣城買一趟。”


    “我沒細看,不過聽如意她們說,二公子準備了許多東西,應該不會有缺的。”


    “那就好,你告訴爹娘還有顯月,等我助李公攻取長安之後,就將他們接來,讓他們安心等待。”


    韞儀含笑道:“好,一定一字不漏地替你轉告,你自己萬事當心,我可不想看到顯月傷心的模樣。”


    “一定!”在笑著答應後,杜如晦看了一眼旁邊的李世民,道:“我去檢查一下馬車,你們且先說著。”


    在杜如晦離去後,李世民走到韞儀身前,自袖中取出一瓶藥,道:“我知道孫大夫已經給了你一瓶藥,但這瓶你還是收著,萬一途中掉了或者摔了,也好拿出來應急。”


    “多謝二公子。”在韞儀接過後,他沉眸道:“你現在去太原,杜家與王家還可照應一二,等以後他們來了長安,你一人要怎麽辦?”


    韞儀笑一笑道:“二公子忘了如意與吉祥嗎,有她們照顧我,不會有事的。”說著,她看一看天色,道:“不早了,我該動身了,今日一別,你我怕是再難相見,韞儀謹在這裏祝二公子早日攻取天下,令天下百姓安樂,不再受暴政戰亂之苦,告辭!”說完最後一個字,她轉身離去,沒有一絲停留。不是她對李世民毫無留戀之意,而是怕再說下去,她會舍不得離去。


    望著她離去的身影,李世民眸中充斥著掙紮之色,他清楚,今日這一別,對他與韞儀來說,很可能就是永別,他不想別離,可是……他可以留下韞儀嗎?


    隨著車軲轆的轉動,馬車載著韞儀主仆三人徐徐離去,杜如晦走到李世民身邊,與他一起注視著遠去的馬車,“公主曾與我說過,她很後悔殺了三公子,但是大錯已經鑄成,她也沒有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在楊廣麵前,為李公說好話,讓楊廣打消對李公的懷疑,再加上天牢那一次,其實她欠你們李家的,已經差不多都還了;有些事情,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勉強記著不放,隻會令自己痛苦。”


    “如今楊廣死了,蕭皇後又被宇文化及抓了,一轉眼,她從身份尊貴的公主,變成了無家可歸的亡國之女,雖說太原局勢還算安穩,但對於一個孤身女子來說,終歸是不安全,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出事了,到那個時候,二公子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李世民知道杜如晦的意思,他又何嚐不想留下韞儀,“我與她始終不是同路之人。”


    “殊途同歸;能否走到一路,不在於出身與所走的路,隻在於心中所想。”說到此處,杜如晦苦笑,“若當初,我對梅雪的感情能夠堅定一些,我與她就不會走到生死相隔的地步,這幾年,我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可是……後悔又有什麽用,人死終歸不能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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