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沉,斜陽遍染餘暉,灰白色的直牆反射著絢爛的霞光,照得噴水池中央的維納斯雕像舉起斷臂遮陽。


    白日消散一大半的薄霧又逐漸靠攏,沒人知道霧氣從何而起,每當天明便散去,太陽一下山即逐漸深濃,讓人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精靈城堡終年受迷霧圍繞,原本的小樹林因為濃霧,慢慢擴散,野獸也跟著延伸棲息地,甚至占據民宅。


    一向是人與大自然爭地,但是極富傳奇色彩的迷霧森林反而以詭秘的姿態入侵人的世界,迫使他們遷移,保留自然最原始的風貌。


    不過連陽光也透不進去的高大巨林群,的確隱藏著令人膽寒的陰森,處處布滿危機,多少垂著涎液的獠牙泛著銀光,數不盡的獸目在等待獵物上門。


    說它是一座危險的森林,相信沒人反對,不論是白天或夜晚,總是蒙上一層致命的神秘麵紗,像當年因愛生妒而死的女巫,她不滅的咒念仍不斷流轉在風中。


    大概隻有一個人感受不到它的威脅性,恣意地徜徉其中,當是無人踏及的夢幻國度,盡情撿拾榛果,采取野漿果,和名叫多多的牧羊犬玩得不亦樂乎。


    “嗬嗬……不要再舔我了,小心弄翻了籃子裏的紅莓,我要做紅莓派……”


    笑聲清脆的汪忘影和狗拔河,一手拉著藤編的提籃扯來扯去,誰也沒盡力地趴在雜草上,你扯一下、我拉一把地笑得好不開心。


    來到城堡快半個月的她已學會如何自得其樂,偌大的堡中除了她以外完全看不到其他仆人,一整天下來根本找不到說話的對象。


    三位主人比陀螺還忙碌,往往一大清早起來吃完早餐便不見蹤影,上學的上學,工作的工作,窩在家裏的老大也鑽進實驗室,空蕩蕩的地方隻有她一人四處閑晃。


    一開始她真的很不習慣,感到害怕和無助,老是覺得有幾雙眼睛在偷窺,似在評量她是好人或是壞人,值不值得信任。


    不知是錯覺還是出自想象,時間一久,一雙雙監視般的視線似乎變得友善,也接納了她,感覺很溫暖,讓她不再感到孤獨。


    “多多,不許頑皮,今天已經玩得夠久了,該回去了。”再拖延就來不及準備晚餐了。


    若說汪忘影這些日子有何收獲,那就是廚藝精進了許多,會的菜色以倍數增進,隻要再下點工夫學習,絕對不輸五星級飯店的大廚。


    因為時間多得令人發慌,為了排解寂寞,她一天最少有十個小時都耗在廚房裏,不管繁複或是簡單的,她總是不厭其煩的反複練習食譜上的新菜肴,好當個稱職廚師。


    不挑嘴?


    她有種被騙的感覺,誰要敢說江家兄妹不挑嘴,她就當場把湯勺吞下肚。


    也許前幾天他們還會客氣地問她會不會煮某道菜,一副怕她待不久的戒慎樣,自從一道紅燒鯽魚搬上桌後,一個個變成挑剔成性的美食家,一頓飯還沒吃完就先點菜,還指定鹹淡酸甜。


    她從不曉得有一天烹飪這件事會成為她生活的重心,看著他們塞滿一嘴食物,還拚命地搶食盤中的菜肴,油然而生的滿足感從心底化開,融入咧開的笑意中。


    “真是奇怪,他們一個個忙得連停下來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城堡裏的清潔工作由誰負責?”不曾細想的汪忘影這時才發覺一絲怪異。


    汪!汪!汪……黑白相間的牧羊犬繞著她小腿打轉,打亂了她的思緒。


    “啊!該做晚飯了,瞧我又發呆了。”真是糟糕,肯定來不及開飯。


    以為走在森林中的小女人其實並未走出城堡,高聳的圍牆內起碼有上百畝土地,有馬廄和跑馬場,她不過到“後院”繞了一圈,吸收點芬多精而已。


    不過這一點點距離也跑得她氣喘如牛,汗流浹背,泛紅的臉頰仍殘留夕陽的餘溫,她顧不得拭去額角的汗珠,匆忙地淘米下鍋,取出牛排解凍。


    在慢慢的摸索之下,有很多原本她不會使用的科技產品,像微波爐和烤箱,現在也用得順手多了。


    油熱炒鍋,下蔥下薑,中西式菜肴應有盡有,因為時間緊急,有幾道菜她幹脆不煮,以義大利麵和蛋炒飯取代。


    手忙腳亂地將菜端上桌,壁上的擺鍾敲響七下,一隻布殼鳥造型的報時鳥適時彈出,配合著鍾聲來回七趟。


    可是鍾聲八下、九下之後仍無人出現,一桌的菜早已變冷,她不由得皺起眉,猜想是怎麽一回事,難道他們都不餓?


    “實驗室、實驗室……”


    一道小小聲的童音由牆上傳來,印有女皇像的古銀幣無風輕搖。


    “咦,誰在說話?”是她聽錯了吧!最近老出現幻聽。


    表情不太自然的汪忘影四下張望,藉著收拾碗盤來使自己分心,她懷疑是電擊太多次所產生的後遺症,才常聽見奇怪的聲音。


    為免別人發覺她的異樣,她也不敢說的極力隱瞞,被當成白老鼠實驗的事並不光彩,她也不想道於外人知,沒人會相信她所言的真相。


    “對了,江大哥在地下室……”他一定餓了。


    以托盤裝上幾樣菜和蔬菜湯,她就著一盞盞亮起的鐵製燭 壁燈走過半座城堡,將熱過的飯菜端向迷宮似的走道,順著螺旋式階梯一步一步往下走。


    說是地下室,其實是深入地底十公尺的古代刑房,生鏽的鐵煉和巨斧等刑具還掛在牆上,一旁的水牢仍有地下水流經的潺潺聲,晃動的陰影平添一股驚悚感。


    “小心,不要踩到我的小熊。”幸好幸好,沒被一腳踩扁。


    “什麽,有熊”纖柔的雙肩明顯顫動,微黃的燈光照出一張慘白的臉。


    “對呀!我的熊,小時候在夜市打彈珠送的鑰匙圈,脖子上還圍著一條圍巾呢!”非常俏皮可愛,他一直舍不得丟。


    汪忘影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道:“你說的熊是玩具?”


    “不,小米絕對不是玩具,它是一隻有格調的熊。”瞧這鼻子多神氣,兩眼炯炯有神,帥氣得很。


    麵對江天尋近乎可笑的堅持,她輕輕地吸口氣。“它是玩具熊。”


    灰撲撲又皺巴巴的,外麵一層毛都磨平了,不到巴掌一半大,傻呼呼地咧開嘴笑,還抱了顆褪色的籃球,連裂縫的線頭都掉了出來,他居然當成寶。


    “你又說錯了,它是舉世無雙的小米,你仔細瞧瞧它的嘴巴多性感,桃紅桃紅地好不迷人。”這可是他生平第一個戰利品,彌足珍貴。


    六歲時打彈珠得來的。


    “我隻看到它麵無血色,從頭到腳灰成一片。”性感?她連頭尾都分不清楚。


    “啊!小米生病了,快幫它找醫生,哪裏有動物醫院……”它似乎病得不輕。


    相較江天尋的驚惶失措,她顯得冷靜地放下餐盤。“江大哥,吃飯了。”


    “都什麽時候了,哪還吃得下飯,我的小米需要看醫生,它病情嚴重。”難怪氣色差,沒精神。


    “我想它隻要好好的洗一次澡就沒事了。”


    “嗄?”怔了怔,他連眨了三次眼,才確信他的小米被綁架了。


    “你有多久沒替它洗澡了?”搖搖眼睛沾上番茄醬的鑰匙圈,汪忘影裝凶地叉起腰。


    “呃!嗯!這個……好像……似乎……大概……我……”他一臉心虛地扳起指頭細數,回避問題。


    “我想你從來未讓它泡過水吧?”光看那髒掉的顏色就知道他有多懶。


    “有啦!有啦!我帶著它遊泳過。”他連忙解釋,強調和它形影不離。


    他不說還好,一開口便惹來一陣難以置信的輕笑聲。“江大哥,你到底幾歲呀?”


    她的意思是取笑他長不大、童心未泯,沒想到老實的江天尋竟然乖乖回答──


    “二十八。”


    “二十八?”她怔了一下又再度笑出聲。“你確定不是隻有八歲”


    “怎麽會是八歲,光看我的體格也曉得我成年已久……”


    突地響起的咕嚕咕嚕聲打斷未竟的話語,他狐疑地低視著她的小腹。


    “你餓了?”


    “我……”臉臊紅的小女人羞赧地轉過身。“本來是不餓的,我吃了很多野草莓……”


    “不行、不行,你一定要吃飽,光吃野果哪能止饑,要是讓你餓著了我就罪該萬死了。”他一把拉起她往上走,急迫得像她快要餓死似。


    “啊!等等,餐盤沒拿……”那是要給他的晚餐。


    江天尋瞪了彩繪手工托盤一眼。“不要理它,待會它會自己跳上樓。”


    “自己跳……上樓……”她好像常聽見這類奇怪的話,他不會研究過頭,以為餐具會長腳吧!


    “你應該先吃的,把自己喂得飽飽地才有精力做事,我們的下半輩子全依賴你了,你可千萬不能有事。”要不然兩個妹妹會先殺了他。


    手心暖暖地,江忘影的心窩也暖暖地。“別老說令人誤會的曖昧話,我沒那麽偉大。”


    “不不不,你一定要相信你對我們很重要,我們絕對不能失去你,你是偉人背後那隻推手。”哇!她的手好小,軟軟地,他用兩根手指頭就能包住。


    像是發現新事物,他瞳孔發亮地探索起不及他一半大的小手,興致勃勃地又摸又拉,非常興奮地舍不得放手。


    他真的很少有研究女人手心的機會,交過三個女朋友不外乎是親吻、上床、上床、親吻,還真沒認真牽過她們的手,通常女友們是直接挽著他的手,或是靠在他身上,少有十指相扣的濃膩。


    論起被動他是第一名,除了他所關心的實驗外,對待其他事的態度向來漫不經心,可有可無的不放在心上,一個轉身就全拋向腦後。


    因此求去的前女友們隻痛心疾首的丟下一句話──你不重視我。


    其實她們更想說的是“你從未愛過我”,但她們選擇不說出口,免得更難堪,一個心裏沒有自己的男人怎麽談愛,說了反而自取其辱。


    畢竟是她們主動追求他,花了幾年的時間仍走不進他的心,這對自視甚高的女人來說是莫大恥辱,她們無法忍受他人的恥笑,和麵對自己費心付出卻得不到一絲眷寵的事實。


    “你先放開我,手會痛……”她的心口也會一陣小鹿亂撞,胡思亂想。


    不修邊幅的江天尋一臉短髭橫生的落拓樣,整日浸淫在實驗室的他懶得修整門麵,活像街頭的流浪漢,袖口和領上沾著略帶褐色的不知名化學液體。


    但是那雙有神的大眼襯托出他不凡的光芒,雖然有些邋裏邋遢,卻不失粗獷的男人味,有種貴族式的藝術家氣息,女人一瞧很難不動心。


    而她沒打過預防針,接觸過的男人少之又少,麵對他毫無自覺的男性魅力,她抗拒得很辛苦,生怕一不小心就愛上他。


    “會痛呀!我呼呼……啊!啊!啊!誰絆我的腳?”可惡,連他也敢捉弄。


    兩道小小的黑影竄向牆角,躲在半人高的花鳥彩繪花瓶後頭吃吃竊笑。


    “等……等等,你不要倒向我,我扶不住你……唔……”大樹要倒了,這是龐大的身影壓向她的最後念頭。


    砰!


    兩人同時落地。


    以為會摔得七葷八素的汪忘影睜大駭然的眼,死命地盯著隻有零點一公分距離的大臉,呼吸急促地蠕動唇瓣,想抹去幹澀的感覺。


    可是她一動,上頭的男人忍不住呻吟一聲,他抽出墊在她頸下的蘇格蘭手織格子羊毛抱枕,緊密地貼合口吐蘭芷香氣的櫻唇。


    相信是男人都會做出和他相同的舉動,誘惑在前哪能把持得住,他從不認為自己是聖人,麵對考驗會有不理智的行為在所難免。


    不過吻她的感覺真是該死的美妙呀!全身酥麻麻地好像通上電流,讓人血脈僨張,興奮莫名,整個氣血往下腹的某處衝去。


    他……他發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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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嘖!嘖!這小子真是急色鬼,也不想想是誰幫了他的忙,居然粗魯地將我扔開。”害她撞到牆。


    長寬約三十五公分的方形靠墊以一角直立,暗紅色的流蘇勾起腳,優雅的走了幾步,另兩角車縫的布邊輕拍隆起的墊身,一陣灰塵隨之揚落。


    它原本是沙發上一隻靠墊,可是這家的主人老拿來當抱枕使用,一邊吃東西一邊看書,有時還拿來墊腳。


    “波麗、波麗,我也做得很好是不是?主人踩到我的時候還嚇了一跳。”五公分不到的銀杯跳上跳下,爭著邀功。


    靠墊慈祥的拍拍銀杯兄弟的頭。“嗯!你們做得很好,大家都會知道你們今天做過的事。”


    “真的嗎?真的嗎?”好高興喔!原來它們不是沒沒無名的小角色。


    “噓!小聲點,別太鼓噪。”要是被發現它們在背地裏搞鬼,恐怕就不太好了。


    “是,是。”銀杯壓低音量,不要太得意忘形以免小小的惡作劇被抓包。


    悶得太久了,終於能活動活動了,遍體舒暢呀!


    “多麗小姐,你也別笑了,小心被主人聽見,咱們都要糟殃。”還好是男主人,若是最小的小主人,那他們可要逃命嘍!


    繪有楓葉和湖泊倒影的琉璃藍花瓶直顫瓶身,掩不住笑意。“你瞧見主人的蠢樣了沒,他居然揮舞著雙手喊救命。”


    一想到他的醜態,它又忍不住發噱。


    “唉!這麽笨拙的人怎麽娶得到老婆,我們不幫他哪成。”傻頭傻腦地,替他感到前途乖舛。


    “說得也是,他根本是笨到極點了,咱們好不容易製造的機會全讓他白白浪費掉了。”真是可惜。


    這年頭不興紳士作風,看對眼就往床上拋,男歡女愛先成定局,還愁煮熟的鴨子會從手中飛走不成嗎


    他就是太笨了,明明可以一口將人吃了,偏偏臨門一腳又停住,在熱火上丟下一根冰棍,頓時降溫,讓人家小姐羞紅臉的逃開。


    不過他也不算笨得太徹底,至少還懂得追上去,雖然它完全不看好主人的戀情有開花結果的一天,可是城堡裏有一百多年沒聽見嬰兒的哭聲,真是懷念呀!它得多加把勁撮合,好迎接新生命的到來。


    “沒關係,團結力量大,接下來就看泰莉媽媽和小寶貝們的表現了。”有了開頭就不難走下去。


    “我們也會幫忙。”一組水晶盤子害羞地走近,未語先紅了鑲嵌盤麵的水蜜桃。


    “我們也是……”


    寬口杯、附杯碟的中國式茶碗也來湊熱鬧,雪花圖樣的香水瓶也不甘落後,一時間吵雜不休,活似牛隻拍賣市場。


    突地,一聲大吼止住了所有聲音──


    “什麽,你沒收到我的留言”怎麽可能,他還特地寫得很工整,怕她看不懂。


    一根羞愧的銀叉悄悄地往後移,腳下還係著一張小紙條。


    捂著耳,耳朵隆隆作響的汪忘影以眼神示意他放輕分貝。“我是沒收到呀!不過你有必要大發雷霆嗎?”


    該生氣的人是她,他搶什麽鋒頭。


    “我不是對你發脾氣啦!三齒銀叉那家夥太混了,居然沒把我的紙條交給你。”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忘了誰是主子。


    “三齒銀叉?”那是……人名?


    三齒銀叉?!


    器皿們同時回過頭,瞪向在角落發抖的銀色叉子,它連忙解釋是嬌客突然開門撞到它的頭,它因而暈過去,等醒過來時已找不到人了。


    “就是我們食用牛排的銀叉,它……呃,我是說牛排很好吃,你要多吃一點,把自己養胖。”一見她露出迷惑神色,江天尋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尷尬地轉移話題。


    根據以往的經驗,很少有人能禁得住會走動的家具的驚嚇,一見到開口說人話的衣櫃,十之八九會先高喊有鬼,然後眼球翻白,往後一倒。


    更別提用腳行走的方框落地長鏡,鎏金雕花的四腳銅台,話多又鬼祟的鈴蘭造型 燈,以及數不盡神出鬼沒的大小器具。


    他們江家三個孩子是少數的例外,因為父母從事考古行業,打小在家中見多了死人骨頭和各種奇奇怪怪的古怪玩意,城堡內的“活動物”反而是小巫見大巫,一點也影響不了他們。


    可是鬼神之說仍是駭人,真能包容違反常理的人並不多見,不然他們也不會連著兩年高薪聘請廚師,卻怎麽也請不到人。


    “你已經不隻一次脫口而出要刀叉瓶罐為你做事,這座城堡裏是不是有我應該知道,你卻忘了告訴我的秘密?”汪忘影原本的用意是調侃,消遣他做人太認真,把死的東西擬人化。


    沒想到她一說完,對麵正在用餐的江家大少突然掉了雙筷,臉色大變地猛搖手。


    “不是我說的、不是我說的,是你自己發覺的,與我無關。”


    都是三齒銀叉的錯,明明要它把紙條放在她的床頭邊,告訴她不用準備三人份的晚餐,小愛到諾丁罕進行三天兩夜的教學旅行,而飛到巴黎的小楓則有三場時裝秀,沒停留個十天半個月她是不會舍得離開滿是名牌的香榭大道。


    可是那根笨叉子卻不知溜到哪去,辜負他殷切托付,沒完成他交代的使命也就罷了,反倒是引起她的疑心,簡直是個壞事的家夥。


    遲鈍的江天尋始終不認為是自己露了馬腳,智商一百八的天才不可能犯此等愚蠢的錯誤,一定是那些不安分的“同居者”出了紕漏。


    汪忘影一愕,“我是隨便說說,莫非真有古怪的事?”


    “咦,你是隨便說說,沒有發現什麽吧?”他問得很謹慎,一副我就是有秘密,可是非要瞞著你不可的樣子。


    “有。”


    她試探性地想探他口風。


    江天尋頓時像受到極大驚嚇似的掉了下巴,神色慘白如喪考妣。


    “跟我沒關係、跟我沒關係,不要問我,我什麽也不會說……”他神經質的喃喃自語,起身在餐桌旁來回走動。


    “江大哥,你太緊張了,深吸一口氣。”她示範地先吸氣,要他照著做。


    “對,深呼吸再吐氣,我不能自己嚇自己,你再怎麽神通廣大也不會曉得城堡是活的,每一樣看得見的物品都像人一樣會走動、會說話,還會三姑六婆的閑話家常……”


    清妍的麵容驀然一怔,兩眼驚懼得睜大,有些不太能消化接收到的訊息,櫻唇一蠕卻發不出聲,直到說話的人發覺到她的異常安靜,頓時驚恐的大眼瞪小眼。


    “完了、完了,我居然全說出來了,你……你沒聽見是吧!我開玩笑的,茶壺哪會自個燒開水,又不是天方夜譚。”他忙打哈哈地消毒,希望能挽救一時的口舌之快。


    汪忘影吞吞口水,笑得僵硬。“可是它真的在燒開水,還向我們揮手致意。”


    是眼花了,曬太多太陽,幻聽之後是幻覺,研究中心的人肯定在她身上注射不明藥物,才會導致她的精神狀態不穩定。


    她沒瘋,隻是神智渙散,幻想出一些不存在的事物,在人的世界裏,茶杯不會跳大溪地草裙舞,扭腰擺臀又拋媚眼。


    “什麽,它在揮手?!”倏地回頭,漲紅臉的江天尋氣得大吼。“泰莉,你在幹什麽,馬上把你的孩子帶回櫥櫃,不許再出來。”


    挨了一頓罵的茶壺自行關火,“兩腳”一踮由鍋爐走下來, 喝著四隻調皮的小茶杯,茶壺在前、茶杯在後排成一列,如母雞帶小雞般一一跳上櫃門大敞的櫥櫃,茶壺媽媽還貼心地順手關上門。


    很卡通化的“夢境”,汪忘影覺得自己應該還沒醒來,這一幕不可能是真的。


    靜謐,是唯一的語言,好像時間在這一刻停住。


    許久許久之後,江天尋才一臉沮喪地撩撩過長的發,用幾近停格的動作,緩慢地看向呆若木雞的小女人,其實他現在比較想大哭一場,也許能減輕他的罪行。


    “小影妹妹,忘掉你看見的一切,那些都不是真的,是魔術,是投影片啦,現代科技無所不能。”他冷汗直流,說著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話。


    但汪忘影相信了,她和現實社會脫節太久了,很多新產品她當真看都沒看過,譬如視訊電腦、3g手機,這種會跳舞的杯子應該也是高科技產物吧。


    “江大哥,我們繼續吃飯,菜要涼了。”食不知味的隻是咀嚼,舀湯的手顯得機械化。


    “喔!好,吃飯,你要多吃點肉才不會顯得太瘦……”驀地,他像想到什麽似的大叫一聲。“啊──我們……我們剛剛……呃,接吻了……”


    轟地!臉臊熱,她捂起眼低呻,“不是說好了不談此事,那是意外。”


    “哪有說好,是你突然跑開,害我以為你不好意思。”紅咚咚的臉蛋真可愛,像極了他愛吃的蘋果。


    因為愛吃,城堡裏種了十棵蘋果樹、五棵橘樹,桃、李、柿、棗不缺的成了一處果園,一年四季都有當季水果可食,不需外購,新鮮又保證無殘留農藥,采天然種植法,任其開花結果。


    她是不好意思,他何必一提再提,讓人難為情。“江大哥,你的丸子掉了。”


    隨性慣了的江天尋用筷子將丸子一插,不嫌髒地放進口中一咬。“我有個提議,你要不要聽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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