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憋到這個節骨眼兒上,哪怕提前爭取到半秒鍾的時間吸入氧氣,都足以成為生死的伏筆。


    我們兩個,紛紛蹬中了對方的胸口,扭打在一起的兩具肉身,猶如升到指定高度的衛星,忽地解體分成兩半兒,朝各自的後方退去。


    一躍出泥水,我和巴巴屠都暫停了攻擊,貪婪地大口呼吸著,巴巴屠沾滿黃泥的臉頰上,眼圈烏黑,鼻腔已經出血。


    看到了他,我也抹了一下自己酸疼鑽腦的鼻子,手上同樣是黏糊糊的血跡。看來,我倆給讓泥湯給嗆到了。


    巴巴屠的眉弓,還在滴滴嗒嗒地滲血,而我齊腰高的泥水麵上,竟然泛起點點猩紅的漣漪,憑借著痛楚,低頭一看自己的胸口,這才意識到。


    自己剛才出水時,被巴巴屠的硬底兒皮靴踹到了那條十公分的刀口,整齊傷痕的尾部,額外裂出一道三公分的不規則口子。


    巴巴屠已經吸足了氧氣,見我低頭猶豫的瞬間,他突然做了一個閃動,我知道他又要撲來,便咬牙迎擊上去。


    當我倆第三次像兩隻跳起半空對撞的青蛙一樣,欲要擒住對方扭打時,巴巴屠居然做出的是假動作。他看似要撲我而來,可剛發力到一半,突然做出轉身逃跑的姿勢。


    事已至此,都已廝打到這步田地,我哪裏肯放過他,身體便依舊義無反顧地躍起,準備重拳捶他後腦勺。


    瞬間之際,已將身體背對向我的巴巴屠,突然向後一躍,以腰為軸,右手直直掄出一拳。


    我這才明白,他原來不是逃跑,而是引誘我撲追上去,趁機給我來一招“回首流星錘”。我深知這一拳的威力,輕則把人擊暈,喪失繼續格鬥的能力,重則把人下巴頭骨震碎,活活打死。


    要知道,我和巴巴屠這種殺手,一記重拳的破壞力,至少在五百公斤以上,而腿踢、膝擊、肘擊的破壞力更大。這也是為什麽搏擊比拳擊更容易打殘疾運動員的原因。


    騰在半空即將落到巴巴屠身後的我,本該急忙立起右臂,收縮護住自己頭部。可是,我卻並沒有那麽做,而是將折疊收攏的臂肘橫平,向外用力一頂,以肘擊格擋。


    隻聽得“哢嚓”一聲,接著便是響徹泥林的嚎叫,“啊!啊……”。


    巴巴屠中了我的“黑暗防禦”,他掄過來的直臂,外側肘關節正好頂在我向右橫攻的肘擊上,任他肌肉再發達,韌帶再堅韌,骨頭也承受不住這般。


    所謂“黑暗防禦”,如同用木棒擊打鐵柱,力氣用得越大,鐵柱對木棒的折斷破壞也就越強。


    正是如此,巴巴屠的攻擊力,被我利用“關節技”累加到了自己的攻擊上,並以硬碰軟地反作用回去。


    看著巴巴屠的一條手臂,反關節彎成了九十度角,折斷處霎時浮腫充水,即便隔著厚厚的衣袖,那突然鼓脹而起的一圈,猶如測血壓時突然打滿了氣體,還是看得格外明顯。


    機會就在眼前,雙腳落穩的我,對準巴巴屠後背就是一個猛推,使他吧唧一腳趴倒在泥水裏。


    我再度躍起,夾騎在他後腰上,反手擒拿過他另一隻好手,便按住他的後脖頸子,發了狠勁兒往淤泥底下按。


    這家夥嚎叫著的嘴巴,咕嚕一嗆水,便再也聽不清楚,隻覺得他胸腔內,發出嗚嗚哼哼的掙紮痛苦之聲。


    我依舊咬緊了牙關,足足按他在泥水下憋了六分鍾,見他哆嗦抽搐的四肢逐漸僵硬,這才手腳一軟鬆開了敵人。


    隨即,我拔出軍靴裏的另一隻匕首,揪住巴巴屠的頭發,將他腦袋從泥水下提出來,對準其咽喉,“噌”,抹了一刀。


    胸口的割傷還在溢血,我急忙爬出水溝,懸鴉當初贈送我的那隻綠色帆布小包,還丟在十幾米遠的矮樹下。


    拿出裏麵的藥品,我快速揭開胸口衣襟,沾滿泥水的兩塊兒凸鼓蒼蠻的胸大肌,展現在我眼皮子底下。


    我用毛巾擦幹周圍的泥水和汙血,左胸肌下樞,一道泛著薄薄白膏皮脂,透出紅色肌肉的刀口,赫然醒目。


    從包裏拿出一摞紗布,塞進嘴巴咬住,再用食指和拇指輕輕扒開有些外翻的傷口,便用裝有碘酊的小瓶子衝洗。


    那一瞬間,真是鑽心得巨疼,嘴裏的紗布被牙齒研磨的吱吱響。清理完畢之後,我在刀口上撒了一把止血消炎粉,又在傷口附近的肌肉處,給自己注射了一支破傷風針劑。


    然後,打開一個煙盒大小的鋁製盒兒,用鑷子夾住泡在酒精裏的彎鉤,給自己縫合傷口。


    最後,我用紗布蓋處傷口,再用膠帶粘牢,這才感覺整個人虛脫得要命,骨頭似乎散了架。


    從矮樹下躺了十來分鍾,還是不見懸鴉的蹤影,心中不免擔憂,難道他陷入泥潭了?還是被巴巴屠在前麵幹掉了?


    太陽有些偏西,刺眼的光芒收斂了許多,整片泥林又恢複了平靜。


    稍稍歇緩了一會兒,我收拾好挎包和武器,便將趴浮在泥水溝邊上的巴巴屠的屍體,扯著衣領拽上了濕草地,往泥林北麵拖去。


    屍體上的鮮血,在地表滑出一道粗長的紅色痕跡,從廝殺的水溝邊一直延伸至此,有些水草葉子,還粘掛著血珠兒在搖晃。


    找到一窪清水處,我將漸漸發硬的巴巴屠屍體掀翻進水中清洗,並開始扒他身上的衣物,逐件兒投到岸上來。


    當我洗掉巴巴屠臉上的泥巴,這才看清楚他的臉,原以為這家夥的麵頰給大火燒過,所以才疙疙瘩瘩,坑坑窪窪。


    可是現在,當我用手去觸摸他的臉頰才知道,這家夥皮膚很平滑,先前看到的,其實是他臉上的紋身。


    我仔細端倪了半天,終於看懂這些圖案,巴巴屠的整張麵孔上,布滿了“蛹”的圖騰,而且數量極多,有如顯微鏡下密密麻麻的紮著堆兒的細菌。


    再看他粗壯的脖頸周圍,確是繁密的蠶繭圖案,我頓時覺得蹊蹺,忙用匕首割開他的裹住上身的迷彩秋衣,隻見他背部紋著許多蝴蝶。


    再往一看,頓時令我驚呆了,原來,這幅紋身圖騰給我看反了。在巴巴屠的後背中央,紋有一堆木柴篝火,火焰上懸著一口水缸。


    無數隻蝴蝶,正從水缸上麵繚繞的蒸汽中翩翩起飛,紛紛聚攏到背闊肌的位置,再往上便是蠶繭,到了麵孔上,便形成密密麻麻的蛹。


    “哇!”,視覺上的刺激,使我胃裏翻滾,不由吐出幾股酸水。


    由於我打鬥時丟了一把手槍和一隻匕首,便將巴巴屠的匕首和手槍放進了自己的挎包,算作一種補給。


    屍體的鮮血,很快將這片小水窪染紅浸透,眼瞅著天色快要進入黃昏,我將巴巴屠的衣服給他穿回去,最後將他整個兒踩進了沙泥,算是簡略的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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