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剛才瞬間的閃亮,一個頭裹小狼帽的女孩,正伏在離我八十米遠的矮樹叢下哭泣。喜悅宛如剛才那道閃電,把我的心也削去一半。急速攀滑下大樹,抱著步槍朝蘆雅跑去。


    她縮進樹林兩百多米,難怪我聽不清她的呼叫。“卡擦。”又是一道撕裂暗黑的閃電,不知劈打在哪棵高大的樹冠上麵。腳下的樹枝被踢的啪啪直斷,綿軟的草叢中,大小不一的石塊兒咯在軍靴底子上,使人跑得歪歪扭扭。


    拿出背包裏的移動光源,用紗布罩住燈頭,塞進厚厚的草葉下麵,才敢推上開關,利用微弱的光線照亮。“嗚嗚嗚,快拉我出去,我怕,嗚嗚嗚……”蘆雅把哭滿淚水的小臉兒埋進柔潤的青草,小狼帽很好的保護著她的頭部,沒被雨水澆濕。


    她本是按我的要求,射擊後退隱到樹林百米的位置,可雷電擊倒了她身邊的一棵大樹,嚇得小丫頭又往後縱深了一百米,鑽進低矮的灌木叢隱蔽。盡管這一小片樹木稀疏,但雷電仍像故意捕殺蘆雅似的,將她身邊又一棵大樹擊倒。


    沉重的樹幹,結結實實壓在蘆雅細軟的腰肢上,若不是這丫頭趴伏的草叢有彈性,腹下岩麵有些凹陷,非得把她胯骨砸斷不可。雖無大礙,但蘆雅還是給樹拍了一下後背,右腿腳踝受了挫傷。


    直接抽拽壓在大樹下的嬌軟身軀,既莽撞又危險,蘆雅既然爬不出來,說明動彈不得。若不小心碰觸這根千斤大樹滾動,哪怕隻小小移動一下,都可能重傷蘆雅,甚至涉及生命。我隻得拔出匕首,割斷她身體四周的青草,像頭頂包紮傷口時先剃光頭發那樣。


    蘆雅肚子下麵的岩麵,凹陷部分不多,隻很好的保護了小丫頭的胸腔和盆骨,由於她肚子可以收縮,才沒被凸鼓的岩石頂碎。我給蘆雅一把手槍,讓她堅持一會,這丫頭哭著點點頭,雖然人未脫險,但我的出現令她的恐慌減去大半。


    我盡量壓低身子,防止給隨機打下的雷電擊中,摸索到伊涼附近,牽著她細軟冰涼的小手,貓腰朝蘆雅的位置跑去。“蘆雅,你別害怕,我也來了。”伊涼一見到蘆雅被壓在樹下哭泣,忙湊過去捧她流淚不止的臉頰,安慰著她的驚慌。


    “哢嚓”第三道雷電劃下,如揮砍得利劍,又擊毀不遠處一棵大樹。蘆雅身子挪動不得,見狀後更是焦急驚恐,嗚嗚的抽泣變成哭喊。


    我從不信什麽山神河妖,可這雷電劈得極為怪異,像不願有人趴在自己身上的巨獸,用鞭子似的尾巴抽打著癢處。一手攥著移動光源,貼低在草地上,朝被大自然的鞭子抽倒的一棵大樹跑去,拽出腰後的樸刀,快速而狠猛的剁下兩根粗壯的樹幹,拖著跑回蘆雅的位置。


    打削掉樹幹上的旁枝左葉,分別貼著蘆雅肩頭插進橫壓的大樹下,又找來些平整的石塊,碼在蘆雅兩條腿旁,預防橫木後滑時壓傷她。


    蘆雅後背上的大樹,用繩子牽扯在我後腰,插入她身下的兩根樹幹,與千斤橫木捆在一起。背對著蘆雅,我蹲穩馬步,如起轎的轎夫,左右手搬抬著兩根樹幹,翹起壓住小丫頭的重物。渾身野蠻的肌肉,在潮濕的狼皮下滿膨脹,條條青筋蹦起,消耗著胃裏補充的鯰肉。


    吸滿水分的橫木,灌滿鉛似的沉,略略抬高之後,開始順著兩根樹幹下滑,朝蘆雅的小腿肚子壓去,腰間的繩索,立刻拉緊,製止下滑的重力傷害到她脆弱的筋骨。


    “伊涼,拽,把蘆雅垂直向外托出來。”體內的骨骼又開始咯咯作響,咬緊鉄牙,憋住丹田氣息,如舉重隊員等待頭頂的杠鈴超過規定時間。伊涼知道我異常吃力,忙蹲到我跨下,伸手抓住了蘆雅肩頭的狼皮,將她及時托出。


    見蘆雅脫困,我立刻鬆開手指,兩根樹幹像扭曲到極限的彈簧,轟隆一聲巨響,反射回岩麵,抽碎了幾塊兒堅硬的石頭。沉重的橫木隨即摔下,把那堆兒給蘆雅護腿的岩板輾的粉碎。


    蘆雅剛抽出身體,便伏在伊涼懷裏大哭。解下纏繞在樹上的繩子,將兩根人工削砍過的樹幹插進山石縫隙,防止日後經過的敵人推測我們。


    “哢嚓。”又是一條閃電打下,僅在距離我們四十米的地方,像劈柴的斧頭,把那棵無辜的大樹分成兩片,倒地裂開。“不要動,忍住疼痛,我給你接骨。”一邊安撫著蘆雅,一邊將她那隻踝骨壓傷的腳丫抱在手裏。


    隨著蘆雅咬住狼皮的一聲悶叫,歪扭的骨節終於回複原位,用樸刀劈砍出兩片薄薄的木板,夾住她受傷部位的兩側,再用布條纏緊,起到臨時保護的作用。


    “所處的山勢太高,或者山頭的鐵礦石較多,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密度和頻率如此大的暗影雷電,還是頭一次見到。伊涼不要掉以輕心,這比地雷陣地安全不到哪去。”謹慎提醒著她,我解下後腰的短繩,把蘆雅身上的狼皮綁緊。


    假使背著蘆雅,牽著伊涼的小手沿峰頂跑回,即使僥幸沒給雷電劈死,也容易掉進山石縫隙,卡在裏麵活活困死。我們必須攀下岩壁,逆著溪流沿岸奔跑回大船。


    蘆雅受了腳傷,背著她在垂直的山壁上攀走非常困難,極易重心失衡,雙雙後墜而亡。幸好有足夠的繩子,我讓這抽泣著的丫頭,胸貼胸的抱摟住我,彼此綁綁在一起。


    她細長的雙腿,纏夾在我腰間,下山時受傷的腳丫不易碰觸,兩條細長柔軟的胳膊,自然纏繞住我脖子,使整個身體的重力往我胸前縮緊,如袋鼠媽媽肚前的寶寶,不影響我身體的平衡感。


    紅紗布罩住的移動光源,綁在我左側膝頭,懸掛狀態下,既不分散扒抓力,又能很好的照明。伊涼像牽在手上溫順的小羊,跟著我果斷勇敢的朝漆黑的深淵下攀爬。


    我和伊涼的腰上,連著一根結實的繩索,一旦這個丫頭黑暗中失足,我一定要把她拉拽回來,和我一起活著,看到雨後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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