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鏈一到手,阮嬌嬌就顫動著鴉羽般的睫毛,睜開了眼。


    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珠寶又何嚐不是?


    白色的絲絨盒裏裝著珍珠項鏈,大小幾乎一致,光澤度非常好。


    它是由22顆10mm黑珍珠和十幾顆2克拉鑽石組成的項鏈,呈水花四濺狀,有些浮誇,日常戴不了,隻能用來搭配禮服。


    黑珍珠是憑借錨定效應,在七十年代價格突然被炒起來的一種新型珠寶。


    珠寶商人把原本一文不值的黑珍珠跟非常昂貴的鑽石寶石放在一起,當黑珍珠出現在人們眼前時,大家就自然而然把它的價格跟那些昂貴的寶石價格錨定在一起。


    從此,一文不值的黑珍珠翻身就成了“珠中皇後”,價格一直居高不下。


    阮嬌嬌還挺喜歡黑珍珠這種五彩斑斕的黑的美麗,盡管她知道,對比這個時代的物價,這條項鏈的價格明顯是虛高了。


    但,她不是收藏家,買珠寶不為了它漲價,也不怕它貶值,隻是出於喜歡,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把盒子蓋上,趁著季懷安還沒回來,她得折騰一下自己的行李箱。


    不然箱子還在原地沒打開,床上多了兩件明顯塞不進提籃的東西,也不好解釋。


    …


    季懷安雙手空空從鄰居家出來,又馬不停蹄的奔向村裏住戶最多的地方。


    他要去找木匠大叔,為了他手裏那別人下了定金,最後又不要了的木製陪嫁。


    “木頭叔,你跟愛黨哥幫我把木桶抬上來,我自己拉回去就行。”


    老木匠終於把手裏的東西賣掉了,樂得牙不見眼。


    雖然還剩了幾口櫃子小季知青沒要,但櫃子那些是搶手貨,不怕賣不出去。


    聽了季懷安的話,老木匠連忙招呼自己兒子把半人高的木製浴桶搬上推車。


    等木桶和裏麵的東西在板車上固定好,老木匠一邊抽著旱煙,一邊笑著送季懷安出門,還特意囑咐讓他小心些,板車他不急著要,明天再來還就行。


    拉著木頭推車走在坎坷不平的泥路上,還要小心上麵的木桶不被顛下來,其實是非常費力的。


    但季懷安一想到這些東西是給阮嬌嬌用的,身上就仿佛使不完的力氣。


    她為了自己放棄滬市的好生活,留在貧瘠的桃花村,自己當然也要盡力去給她最舒服的生活!


    …


    當季懷安打開鎖進門時,阮嬌嬌已經坐在竹椅上倒騰了箱子裏大半的東西,洗漱用品還有護膚的瓶瓶罐罐全擺在了床邊的桌子上。


    起先還有些幽怨的阮嬌嬌,因為黑珍珠項鏈的治愈,現在心情又好了一點。


    看見季懷安回來,她笑著轉過頭,“你回來啦~是不是可以吃飯啦!”


    阮嬌嬌白嫩的小臉鍍上了一層淺淺的燭光,朦朧又美好。


    被她這麽笑意盈盈的看著,季懷安既羞赧又感覺喉嚨有些發癢。


    他清咳一聲,“嗯,應該快了,我讓隔壁龔嬸幫忙做飯,做好了她兒子會帶過來。要不先吃點別的墊墊肚子吧?”


    說到這,季懷安突然想起,他不喜歡吃零嘴,家裏也根本沒有能墊肚子的東西。


    家裏僅剩的,能現吃的,不過是堂屋櫥櫃裏麵的三合麵饅頭,又幹又硬,還喇嗓子。


    阮嬌嬌似乎看出了季懷安的懊惱,回過頭繼續整理箱子裏的東西,毫不在意的說:“不要啦,我就想吃飯菜。我也帶了不少吃的,全在籃子裏呢。可我不想吃那些……”


    沒等季懷安說話,阮嬌嬌換了個話題,“今天我睡這間屋子嘛?”


    “對,我現在就收拾。你住這間,我住堂屋另外那邊那間。晚上要是有事,喊一聲我就能聽見。”


    季懷安說著就開始找東西重新鋪床。


    阮嬌嬌行李也不翻了,饒有興致的托腮看他忙活。


    隻見他把床上的鋪蓋一卷,帶著大步跑了出去,沒出一分鍾,懷裏又抱一大叢秸稈跑了回來。


    季懷安把秸稈均勻的鋪在木架床的板子上,邊鋪邊跟阮嬌嬌解釋:“這些是去年曬好的秸稈,我把它鋪好再墊上一床被子,就不會硌人了。”


    怕阮嬌嬌嫌棄秸稈髒,他又補充道:“我保證給你鋪嚴實,不會讓這些秸稈碰到你。”


    阮嬌嬌沒有什麽潔癖,隻要肉眼看不見髒就行,況且他都這麽保證了,於是回道:“那你要鋪多一點,我要很軟的!”


    “嗯!”季懷安重重應下,眼神變得越發嚴肅,仿佛鋪床是什麽很神聖的事情一樣。


    鋪完秸稈,他從一口大箱子裏抱出一床厚厚的棉被,包著被子的布洗得發白,但被子看上去卻還挺蓬鬆。


    鋪好被子,季懷安又開始翻找起另一個大櫃子,從最裏麵的角落裏拖出一塊疊好的米黃色紗布,看著像是蚊帳。


    果不其然,其實就是蚊帳。


    他跑去屋外抱回來四根細竹竿,用繩子綁在木架床四個角上,然後抖開蚊帳鋪了上去。


    正當他鋪好,又像隻小鬆鼠一樣開始翻箱倒櫃拿出一塊像是床單的布料時,阮嬌嬌喊住了他:“等等,床單被套我有帶,用我的吧。”


    瞥見他帶著薄繭,有些粗糙的手掌,阮嬌嬌看了眼角落裏放著的熱水瓶,“有熱水嗎?先用熱水泡個手。”


    “好。”


    阮嬌嬌說完,季懷安就乖乖的把床單放了回去,找到一個木盆倒水泡手。


    他不會問為什麽,也不會想阮嬌嬌是不是嫌棄他手髒,隻是乖乖聽話,她怎麽說,他就怎麽做。


    季懷安孑然一生,在相依為命的爺爺離開之後,他就沒有了家。


    爺爺病糊塗的那段時間,時常拉著他的手反反複複講著過去的故事,講他跟阮爺爺的友情,講阮爺爺有多優秀。


    清醒過來後又會感慨要是阮爺爺在這就好了,他會把自己送去阮爺爺家,那裏還有跟他年紀相仿的妹妹。


    直到臨終前,爺爺緊緊握住他的手,告訴了他這段婚約,讓他一定不要放棄,努力生活下去。


    阮爺爺回來了,他就又有家了……


    “這水也不燙啊,差不多了,伸出來擦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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