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薑玥剛洗好澡從浴室出來,正拿著毛巾擦頭發。


    秦桑連續兩天都在薑玥訂的酒店裏,出於心意,回來的路上買了套水乳送給薑玥。


    收到禮物的薑玥開心抱著秦桑的胳膊:“嚶~這水乳來的真及時,我正想著這兩天要買呢。”


    秦桑衝她笑笑:“昨晚剛好看到你水乳快沒了。”


    薑玥感動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謝謝美桑桑。”


    “咦~都是口水!”秦桑笑著嫌棄了句,然後說:“我明天要回南城了,又得異地電話聯係啦。”


    “啊?”薑玥皺眉:“這麽快就回去啦?”


    薑玥忽然想起什麽的急聲道:“對了,我剛認識一個律師,他對維權這一類官司挺有自己的辦法的,你要不要認識一下?”


    秦桑苦澀的笑了笑:“不認識了,用不著了。”


    薑玥看著秦桑,遲緩了幾秒才問出口:“你給爸爸維權的事情真的打算放棄啦?”


    秦桑釋然的衝她笑笑:“不是早都放棄了,都放棄快一年啦。”


    “我以為你隻是怕我們這些親友擔心,才嘴上跟我們說放棄,然後背地裏還在自己偷偷進行著呢。”薑玥安撫性的摟了摟秦桑的肩問:“那你會遺憾嗎?”


    秦桑心裏咯噔一下。


    當然會啊,怎麽不會遺憾呢。


    “遺憾也沒辦法呀。”秦桑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咱們這些毫無話語權的小人物想要維權太難了,隻會損兵又折將甚至可能會把自己全賠進去。


    當你因此陷入危險,不知情的人還嘲諷著說‘你明知道危險,還要往裏紮,不是蠢就是自不量力的作。’


    卻並不能理解,我們不過是四麵八方都是深淵。


    沒辦法,總要試試哪裏能尋得一份曙光,能夠平安的活下去……”


    隻是現在試過了,哪裏都很黑暗。


    沒有光……


    看到秦桑眼底哀默,薑玥忽然後悔提起這個話題,急忙笑著轉移話題說:


    “嗐,咱好好過好眼前就行,我相信叔叔阿姨在天之靈一定也隻求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秦桑:“嗯,我們都會平平安安的。”


    洗好澡,秦桑想拿出手機確定一下明天的航班,然而一打開包進入眼簾的是媽媽的那枚戒指,那枚此刻應該在盛煜手中的戒指。


    當時他那般生氣,好似真的想掐死她,明明滿心滿眼都是對她的怨怒,卻依然壓抑著自己讓她順心如意。


    以前,回想起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總會想,深情是不是也可以偽裝的。


    否則,他怎麽能一邊與她人有著婚約,還能對她那般深情。


    車裏時他說的話,一瞬間躍然心上,


    “我沒有結婚,除了你,也沒跟任何人有過什麽婚約。”


    “那個孩子是張喬的。”


    沒有婚約,那當年突然找到她爸爸的人是誰?


    那個人的話是謊言,還是盛煜今晚的話是欺騙?


    秦桑靜靜的看著那枚戒指,幾秒後才伸手拿起,放在掌心,戒指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她得承認,這一刻她相信的是盛煜。


    上天,真愛捉弄人。


    因為如今時過境遷,真相對她來說已經沒什麽意義了。


    她已經不能再靠近他了。


    夜深人靜,午夜夢境裏全是他的樣子,秦桑醒來發現枕頭已經浸濕了大片。


    那種窮途末路又滿是委屈與渴望的窒息感讓人在這個深夜幾度崩潰。


    寂靜的夜幕被幾隻飛鳥打破。


    中式的別墅莊園。


    偌大的書房裏隻亮著一盞昏暗的夜燈,紅木桌上放著一個打開的檔案袋,裏麵的文件橫七豎八的散落在書桌上。


    一張一張全是關於這五年來能查到的秦桑所有資料。


    原來這五年,她遇到了那麽多事,秦桑的父母全都不再了。


    而最艱難絕望的是父親死在醫院,卻被發現死後的屍體器官不全。


    她本是那樣一個溫柔到與世無爭的女孩子,在父母相繼離世的絕望與煎熬中,還在堅強的為父維權,不願讓父親死不瞑目。


    卻在本就艱難且希望縹緲的維權中得罪了很多人,甚至遭遇了一場窮凶極惡的綁架。


    幸好……警察及時趕到,將她解救。


    那時,她該多絕望,多害怕……


    而這些還隻是齊讓拿到的在警局備案過得資料,那些無從考證的生活細節裏她又是怎樣度過。


    桌前,紅木椅上的盛煜閉著眼睛整個人後仰在椅背上,雙手搭在椅子兩側的扶手上,手中捏爆的水杯割傷了手,一滴一滴鮮紅的血落在地板上,碎裂的玻璃上折射著血紅的光。


    昏暗中,充斥著令人心驚肉跳的血腥味。


    而流血的人沒做任何處理,任由鮮血流淌。


    似乎,不是滴在地板上,而是一把把毒箭在心髒上穿出一個又一個血窟窿。


    他太久太久感受不到疼痛感了。


    如今就連渾身的每個細胞都撕裂著一份痛不欲生,疼到了骨髓裏。


    而最疼的,隻她這樣艱難絕望,都從未想過來找他。


    柔軟如她,卻又堅硬無比。


    就像她給的分手,決絕且不留餘地,打的他措手不及。


    盛煜永遠記得,五年前那個冬季是怎樣冰寒到了骨頭縫裏,刺骨奪命。


    她決絕冷情的分手短信,


    “盛煜,我們分手,不再見。


    勿念。”


    那一刻的他,甚至來不及穿上外套就瘋了似的衝出家門去找她,一邊跑一邊給她打電話,可回應他的是一直未接的通話,直到關機。


    大雪紛飛,落在他眼角眉梢,聽著手機裏一直未通的通話忙音。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感覺到冬季的寒冷,冷的渾身顫抖。


    不甘心的依然一遍遍的撥打她的號碼,直到來到她家門前看著空無一人緊閉的大門。


    想等她回家,想問她哪裏不高興了……


    他哄。


    可鵝毛大雪中,清晨到傍晚,白日入黑夜,依然沒有等到他的女孩。


    那天的雪很大,僅僅一夜,地上積滿了厚厚的雪。


    寒風吹過,飛雪侵身,寒冷刺骨。


    盛煜在大雪裏等了一天一夜,黎明破曉,天色大亮,他的小腿都掩埋在了積雪裏,刺骨到麻木。


    眼睫眉毛甚至發梢上都有積雪成冰,臉色蒼白,像一具沒有心血的行屍走肉。


    直到鄰居一個奶奶心疼的告知他:


    “你是在等秦家那小閨女嗎?他們家搬走了。”


    一句話,徹底斷絕了少年最後的念想,慘白如他卻紅了眼。


    下一秒,凍麻的雙腿,膝蓋一軟,整個人跪在了雪地裏,整個世界都變得縹緲模糊起來。


    後來他接了一通改變人生軌跡的電話,才強撐著站起來。


    狼狽離場。


    她可真狠啊。


    思緒從回憶中回到現實,盛煜眼底冰沉無光的撚動了幾下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轉而給葉淮打了通電話。


    盛煜:“明日飛島國的三方會談,你做代表過去,我要去一趟南城。”


    “南城?”葉淮大抵猜到了什麽,笑笑說:“行,你去吧,就是我這假期是休不成了。”


    “會談結束,你假期順延。”盛煜叮囑:“一定要把島國那一份吃下來,把他們踢出局。”


    葉淮:“明白,電話保持暢通。”


    結束通話,盛煜眼底晦暗不明。


    既然她什麽都不願意說,那他就自己去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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