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表看上去,陳道之的馬車極其普通,甚至還有些老舊,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它都實在不該成為一位當朝重臣的馬車。


    這是劉忠鑫看到馬車時的第一印象。


    直到身處其中,他才明白別有洞天的意思。


    馬車的內飾古樸典雅,處處透著精致二字,矮幾軟榻棋盤古琴,巧妙的擺放在車廂裏,讓人感覺不到擁擠,廂底隔層內放有冰塊,絲絲涼氣混合著淡淡的檀香彌漫在車廂內,清幽淡雅沁人心脾,完美的除去了野外的悶熱和異味。


    更難得車廂夾層全部安置了鋼網刀槍不入,就連車窗內層也設有銀色的細網,既可當長箭飛刀,又不影響透氣,可謂有備無患。


    陳道之靠在軟榻上,身側矮幾上的茶杯口繚繞著稀薄的熱氣,茶水半滴也沒有灑濺出來。


    劉忠鑫看著陳道之,靜靜的等待著陳道之的答案。


    在他看來,就算要去拜山,也不至於這麽著急。


    看了看紫砂茶杯口已經消散到若有若無的熱氣,陳道之執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茶,盯著另一側的棋盤問道:“茶要什麽時候喝,味道最為醇香?”


    劉忠鑫沒有料到陳道之會問這個毫不沾邊的問題,稍稍頓了頓,不太確定的答道:“老師,弟子愚昧,猜測大概要在剛泡好的時候喝,最為合適。”


    陳道之又抿了一下口茶,頗有些好笑的說道:“你從不喝茶,也知道茶不可久泡,否則香氣消散口感澀滯,便可惜了這茶葉,也白費了這泡茶的工夫,這喝茶的道理你既然明白,做事還會糊塗不成?”


    “呃……”


    劉忠鑫心中一動,當下就明白了陳道之暗指的意思,卻還是故意思量了一番,才恍然大悟似的,一臉崇拜的看著陳道之說道:“老師是要趁熱打鐵,在張千夫盛怒未消之際,再給他添上一把火,如此一來,就不怕他不出手對付霍蒙那小子了,隻不過……”


    話鋒一轉,劉忠鑫突然收斂了喜色,不無擔憂的解釋道:“隻不過,弟子心中一直都有個顧慮,那霍蒙畢竟是曹侯欽點的將軍,又有王命加身,縱使張千夫再怎麽霸道也不一定會對他下殺手,如果隻是讓其受點皮肉之苦,那豈不是枉費了老師的一片苦心。”


    劉忠鑫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觀察著陳道之的一舉一動,一來他的確是有這個擔憂,二來他還是想要探聽出陳道之要如何給張千夫下這記猛藥。


    張千夫何等人也?豈會輕易受人激將?


    “忠鑫,你駐守南平關五年,見過張千夫幾次?”


    陳道之依舊沒理會劉忠鑫的揣測,兀自執起一枚白棋放在了棋盤中央,悠悠然開口,仿佛閑話家常一般。


    劉忠鑫瞄了一眼棋盤,看出這還是陳道之剛來南平關當晚自己對弈的棋局,他記得昨天是黑子占了上風,將白子一步步引入自己布下的死局。


    現在看來,黑子的局已經露出了破綻,經過剛才那一子,白子又被盤活了。


    劉忠鑫知道陳道之從來不做沒用的事情,答起話來也十分謹慎,“弟子戍邊五年,共見過他三次,第一次是在弟子的接風宴上,當時,南平關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開席後,有一人率先敬了弟子一杯酒,說了句‘南平關以後就仰仗將軍了。’人便離開了,弟子以為此人太過傲慢無禮,頗為不悅,後來才知道他就是張千夫。”


    見陳道之專注於棋盤,劉忠鑫自知說的沒什麽問題,便繼續說道:“第二次是在一個月後,二先生押著奴隸商隊進南平關,他在逍遙樓擺酒宴請弟子,目的是引薦二先生和陳楠與我認識,席間,他侃侃而談,上至軍國大事,下至市井流言,曹趙兩國之事他皆了然於胸無所不知,讓弟子大為吃驚,直覺得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強盜頭子。”


    “嗯,你這句說的好。”


    陳道之言畢,將兩指夾著的黑子放在了白子的身旁,劉忠鑫探頭看了看,一時間沒有明白這一枚棋子的用意,皺著眉頭繼續說道:“自從第二次見麵後,他就沒有在南平關露過麵,至少沒在明處露麵,弟子也就無從得見,直到去年年底,弟子突然收到了一封請柬,是他邀請弟子參加自己兒子的抓周宴。”


    “哦,他今年應該已經四十有一了,竟然剛剛才有兒子。”


    劉忠鑫見陳道之聞聽此言,側頭看向了自己,好像頗有興趣,便趕緊講解道:“老師,據弟子了解,張千夫不好女色,狼牙寨裏也隻有一位夫人,還是五年前才娶上山的,他晚年得子大擺筵席,將曹趙兩國邊境的人物都邀請了去,弟子上得山寨才知道,就連曹都和趙都也來了不少人物。弟子還記得,當晚他兒子爬過文房四寶金銀珠寶,直奔那杆九環嘯狼槍,並且一把抓住槍上的紫金環就不撒手,奶媽把他抱走時,還望著那杆槍哇哇大哭,張千夫大喜之餘罕見的喝醉了……”


    “喝醉?嗬嗬……”


    陳道之輕輕一笑,突然打斷了劉忠鑫繪聲繪色的講述,左手執一枚白子,右手撚須輕笑,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劉忠鑫,笑著問道:“在你看來,張千夫是個什麽樣的人?”


    劉忠鑫稍一思索,迎著陳道之的目光答道:“足智多謀,野心勃勃之輩。”


    陳道之聽完劉忠鑫的判斷後,將目光又投向了棋盤,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收斂,他專注的盯著棋盤,似乎是在思考手中白子應該落在什麽地方,同時用一種輕描淡寫口吻的說道:“張千夫有個千杯不醉的綽號,得自他曾經和朋友定下的賭約,他喝一壇酒,朋友就殺一個人,兩人賭了十天十夜被中途打斷,在他們待過的地方,有一百個酒壇和一百具屍體。”


    “一百具,屍體。”


    劉忠鑫兀自重複了這幾個字,眼中滿是驚駭之色,他雖然知道張千夫狠辣霸道,卻從未聽說過這等以殺人取樂的變態行徑,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能與如此嗜殺成狂的人做朋友,視人命如草芥,殘殺販賣奴隸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時候,劉忠鑫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麽陳道之會選擇借用張千夫的手來除掉霍蒙了。


    自古正邪不兩立,張千夫就是個十惡不赦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而霍蒙今日此舉則被視為懲奸除惡的英雄壯舉,必定會成為張千夫這種骨子裏充滿邪氣的惡人最為討厭和憎惡的對象……如今犯到了他的頭上,隻怕不需要別人說什麽,他都會恨不得宰了霍蒙這種所謂的正義之士吧。


    “依老師所言,那張千夫與霍蒙簡直就是天生的敵人,老師此行必定一帆風順,那霍蒙決計走不出這南平關了。”


    “啪。”


    陳道之不輕不重的落下一枚黑子,便不再繼續,看了看棋盤後,就倚靠在軟榻上閉上了眼睛。


    劉忠鑫見狀不敢再打擾,探頭看向棋盤,隻見剛剛被盤活的白子再度陷入了黑子的包圍,仿佛深陷泥潭一般,再也無法逃脫出來。


    劉忠鑫擰眉思索了半天,無奈的搖搖頭,這白子深陷死局,斷無翻盤的機會了。


    霍蒙也是一樣。


    ※※※


    時值盛夏,正午剛過,最是憊懶的時候,整個南平關就像睡著了似的,最繁華的通南大街從街頭到結尾,一眼望去,地麵上找不出半個人影子,店鋪裏的小夥計倚在門框上打瞌睡,掌櫃翻著賬本撥算盤,有一下沒一下的,眼皮直耷拉。


    高大的南城門下是個睡覺的好地方,城門官懶洋洋的倚在城門上,他手下的兵士栽歪著肩膀站著,手中的長矛變成了支撐身子的工具。


    這個時候,少有人出關入關,大家也都提不起精神來。


    “頭兒,你說這都過去三四天了,狼牙寨那邊怎麽沒信啊?兄弟們還都等著看那個大先生的厲害呢。”


    一個士兵雙手拄著長矛湊到城門官的跟前,代表大家刺探一下軍情,城門官瞪了他一眼後,看向眾人,見其他人也都來了精神,瞪大了眼睛等著自己的答案,很是不屑的哼了一聲,斥責道:“你們膽子不小啊,都給我低下頭看看自己胸前的字是什麽!”


    真有聽話的傻蛋低頭看了看,回答道“是……曹。”


    城門官聞言,走過去,照著那人腦門狠拍了一下罵道:“你也知道是曹啊!身為曹國的兵竟然巴望著看趙國人的厲害,你們都活膩了是不是?這樣的話也敢亂說!”


    被打的那人捂住腦門,很是委屈的辯解道:“頭兒,這也不能怪我啊!我也想看咱們的將軍把趙國人打得屁滾尿流啊,可這次的對手是大先生不是二先生,曹都將軍能保住小命就不錯了,要贏那根本就沒戲!”


    “沒戲也不許說!明知道沒戲還敢挑戰,這也是英雄所為,哪輪到你們說三道四!都給我精神點!仔細我一會兒修理你們!”


    眾人怏怏的站直身體,滿臉失望。


    城門官一個個看過去,見挑不出什麽毛病,才往到城牆邊溜達,一邊走一邊掏出懷裏的酒壺,喝了一口咂摸道:“最晚明天就該有信了吧,這個小將軍怕是逃不過這一劫了,可惜,可惜……呃,將,將軍。”


    城門官慌忙收起酒壺,看著眼前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霍蒙和鄒鵬等人,磕磕絆絆口不能言。


    “你身為城門官,當值期間擅離職守,飲酒……”


    剛才聽到守城兵士肆無忌憚的議論霍蒙,鄒鵬就要上前斥責,軍營裏最善欺生,尤其是他們這些戍守邊疆的將士總以為自己保家衛國勞苦功高,背地裏很是瞧不起都城裏的巡邊將軍,要是不給他們點厲害嚐嚐,他們還真就當你隻是病貓。


    可是霍蒙卻攔住了他,站在旁邊一直聽到他們把話說完。


    現在既然城門官看見了他們,鄒鵬就毫不猶豫的開口訓斥了起來,可是才剛開個頭,就又被霍蒙抬手製止了,


    霍蒙一擺手止住了義憤填膺的鄒鵬,不溫不火的對城門官說道:“這次本將軍給你記著,如若本將軍如你所言輸給張千夫,你就可以免去責罰,如若本將軍僥幸得勝,便要對你軍法處置,你可有意見?”


    城門官雙膝跪地,連連搖頭,“末將不敢。”


    “嗯,你這是對自己有信心,以為本將軍必輸,你決計不會受到懲罰,所以才沒有意見,對吧?”


    城門官當場愕然,連連求饒,“末將不敢,末將不敢,還請將軍恕罪。”


    “若想恕罪,你就期盼本將軍戰敗吧。”


    霍蒙言畢,笑著轉身離開,鄒鵬等人用眼睛警告了一番城門官後也隨之離去,城門官跪在地上不知所措,身後的士兵們望著霍蒙遠去的背影,嘴巴緊閉,喉結上下蠕動。


    良久,那城門官才站起身來,轉身吐了口唾沫。


    “牛什麽呀,你輸定了你!”


    ※※※


    離開南城門後,一行人悄無聲息的跟在霍蒙的身後,鄒鵬關傑杜鵬程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連不斷的相互遞眼色,卻誰都不肯上前。


    昨晚,三個人趁霍蒙不在就聚在一起商量好,今日完成了南城門巡視的任務,就要拉著霍蒙去逍遙樓喝酒,他們打算借著酒勁壯膽,套套霍蒙對商隊一事的具體打算,以及如何應對張千夫的問題,當然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勸霍蒙就此罷手。


    可是經曆了剛才的那段小插曲後,三個人突然沒了開口的勇氣。


    “杜將軍,你比我們年長,人又穩重,平時最得霍將軍器重,你去。”


    杜鵬程瞥了一眼湊到自己跟前的鄒鵬,直截了當的拒絕道:“主意是你出的,包間是你訂的,為什麽要我去,要去你自己去。”


    “嘿?正因為那些都是我做的,現在才要你去。我都做了那麽多了,你總也得幹點什麽吧,大家既是同僚又是兄弟,你就忍心看著他冒險不管?”


    杜鵬程抬頭看著霍蒙無奈的歎了口氣,他想要支持霍蒙,卻還不得不勸他千萬別做得太絕。


    “你負責把他拉到逍遙樓,我負責勸。”


    “好,就這麽說定了啊。”


    鄒鵬十分滿意的想要拍拍杜鵬程的肩膀,卻被人家不屑的避開,訕訕的收回手對著關傑一努嘴,“你去,拉他喝酒。”


    關傑向來沉默寡言,一聽鄒鵬的無恥提議,就繃起了臉,不過想到事關霍蒙,也就沒說什麽,他走到霍蒙身邊,右手握著支出身前半截的刀柄,深吸一口氣,“霍……”


    “你們去喝吧,今天我還有事。”


    霍蒙一開口,關傑傻眼了。


    “哎呀!笨死了!”


    鄒鵬在後麵氣得直跺腳,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原地滿麵報赧的關傑,三兩步追了上去,與霍蒙並肩同行,然後,杜鵬程和關傑也跟了過來,圍在霍蒙兩側,一臉的關心。


    “你別和他們一般見識,那張千夫再怎麽霸道,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和咱們朝廷作對,所以,又哪來的輸贏之說?到時候,無非就是和咱們見個麵,在逍遙樓擺桌和頭酒,大家說說笑笑解開誤會也就完了,他帶著他的商隊回狼牙寨,我們帶著我們的隊伍回曹都,大家天各一方,從此相安無事,你們說是不是啊?”


    關傑連連點頭。


    杜鵬程也接著鄒鵬的話茬勸道:“霍將軍,我說話直,你別介意。你在北城門外打敗二先生,扣押了奴隸商隊,已經達到敲山震虎之意,為咱們鷹揚軍立了威,幫那些奴隸出了氣……再說了,這南平關不是我們的地麵,我們不日就要回曹都,人言識時務者為俊傑,何必為了這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人惹麻煩呢?你若真想鏟除山賊,不如修煉幾年卷土重來,以你的天賦,隻怕用不了幾年就能超越那張千夫,為什麽非要急在一時?”


    “你,你,還是別勸了,一句也說不到點子上。”


    鄒鵬直接打斷了杜鵬程的言論,氣得直瞪眼,怎麽勸著勸著就變成叢勇了?


    “你可別聽他瞎說,我們在曹都呆得好好的幹嘛來剿匪?當初你說要扣押商隊,兄弟們雖然不讚同,也由著你幹了,如今打也打了,扣了也扣了,咱們馬上也要回去了,我看這件事就和平解決得了,隻要咱們同意放人,那張千夫就算不樂意,也不敢怎麽樣。”


    “放人?”


    霍蒙突然開口,側頭看了看三人,問道:“你們希望我放人?”


    三人不約而同的點頭。


    隻要霍蒙放人,一切好說。


    霍蒙微微一笑,反問道:“我如果要放人,當初為什麽還要抓人?難道是為了在南平關耀武揚威?讓張千夫請我吃頓飯?”


    鄒鵬一聽就急了,心道幸好今天問出了霍蒙的打算,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打了二先生,扣了奴隸商隊,這要是還不放人,別說的張千夫,換做任何人也忍不住了,到時候動刀動槍在所難免!


    “你不放人還想怎麽樣?你還想把人帶回曹都不成?”


    霍蒙看著鄒鵬斬釘截鐵的說道:“人是要放的,隻不過,不是放給張千夫,而是放給他們自己!”


    三人當場愕然。


    “那幾百個奴隸可都是有買家的,你這不是逼著張千夫對你動手嘛!你還真想當什麽大英雄啊!”


    半響之後,鄒鵬才第一個反應過來,再度追上霍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額角的青筋都跳起來了。


    聞聽此言,霍蒙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老魏那張喜怒不形於色的麵孔,還有自己臨行前一晚,他說到英雄時,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神往,以及他那句良久之後的歎息。


    “英雄這個東西,不是那麽好當的……我從沒想過要做英雄,我隻做我想做的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真不巧,在我看來,唯有英雄才能夠如此任意妄為,你這不是和英雄一個毛病!”


    “哈哈,似乎不是個好毛病啊。”


    見霍蒙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鄒鵬氣得說不出話,眼睛盯著他直想對他掄拳頭,兩人對視半響,見霍蒙神色堅毅不為所動,鄒鵬很是泄氣的鬆開手,說話的口吻,滿是不解和迷惑。


    “到底為什麽啊?你就真的不怕死嗎?你知不知道那張千夫即使殺了你,也照樣還能稱霸曹趙邊境!”


    “知道。”


    霍蒙很認真的點點頭,伸手拍拍鄒鵬的肩膀,笑著說道:“這支商隊我要定了,怎麽做,就看他的了。”


    “怎麽做?連你的命一起留下!”


    “嗬嗬,那就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霍蒙笑著離開,鄒鵬瞪著他的背影說不出半句話來,關傑無奈的搖搖頭,隻有杜鵬程的眼中的閃過一絲羨慕和欽佩。


    他走到鄒鵬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饒有深意的說道:“逍遙樓的那桌酒先存著吧,等他擺平了這件事,我們能一起回曹都的時候再喝。”


    鄒鵬看著他的眼睛,好像是突然間也明白了一些什麽,想了想,他隻能苦笑一下,“好,等著給他慶祝勝利……”


    “……如果他能勝利的話。”


    ※※※


    開新書了,曆史類,書名《大唐春》,寫一個現代人穿越到開元二十一年的唐朝之後發生的故事,故事開始的地點在劍南道蜀州晉原縣。書號196955。(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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