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旦被確定下來,一切就突然開始變得迫在眉睫了。


    屋子裏周小溪在幫霍蒙收拾著臨行前要帶的東西,屋子外頭霍東雲和霍蒙祖孫兩個並肩坐在冰涼的台階上,一個抬頭看著半空中隨風飄搖的落葉,一個低下頭看著地上匆忙的螞蟻,相對竟是無言。


    過了一會兒,老爺子撓撓後腦勺,還是忍不住問:“真的需要那麽急?”


    霍蒙想了想,道:“我怕我不急的話,就會有咱們的對頭開始著急了,爺爺你知道,要想讓你們能夠順利的在這邊發展,就不能沒有人去曹都那邊頂著場麵。把事情都留在曹都解決了,讓他們找我,總比到這邊來找你找咱們村子解決更好。其實我也想等明年春天……”


    老爺子擺擺手打斷他的話,似乎很不耐煩似的,聲音裏也突然有了一絲的異樣,“去就去吧!”說完了,老爺子別過頭去不看他,卻還是忍不住要罵一聲,“小兔崽子,翅膀一硬就想飛!少在這兒找理由哄你爺爺!”


    霍蒙低頭無語。


    老爺子怎麽可能不明白他話裏的含意,怎麽會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呢!但是話又說回來,霍蒙又怎麽可能不知道爺爺這是舍不得自己呢!


    老爺子中年喪妻,從那之後就隻有這麽一個寶貝孫子可以捧在手心裏歡喜,這些年來甚至比霍蒙他娘還疼他,眼下這突然的一下子就要離開,讓他心裏怎能好受得了。


    老爺子伸手想摸胡子,卻又頹然的放了手,“上回你二虎叔從家裏過來,你娘還讓他給我帶了個話兒,說是她和你爹都跟大山她爹她娘商量過了,現在要問我個意思,他們都想著,要是大差不離的,年前就把你跟小溪的婚事兒給辦了。”


    霍蒙繼續默然,老爺子這會子倒是一反常態的絮叨了起來,“你也知道,咱們家人丁不旺,已經連續六代都是單傳了,說實話,到你爹那裏,就他那個莽撞性子,我還真怕等我一死他管不住這個村子呢,幸好,你爹雖然沒啥本事,可是他生養了你這麽個好兒子,所以呀,這兩年你爺爺我這裏,也就放下一半的心了。”


    “剩下的那一半……”說到這裏,一向以剛硬嚴肅示人的老爺子突然有些哽咽,霍蒙聞聲不由得轉頭看他,老爺子擺擺手,過了好大一會子才又調整好了聲音,道:“蒙蒙,爺爺今年快七十啦,你祖爺爺本事比我大,身子板兒也比我好,可他也才不過活了七十三……說實在話,沒幾年活頭啦!我這半夜裏頭睡不著覺躺在床上就翻來覆去的想啊,要是等什麽時候親眼看見你跟小溪生下兩個大胖小子……必須至少得兩個,一個不行啊!”


    聽到這裏,霍蒙的眼睛也不由得微微有些發紅,隻聽老爺子又繼續道:“你要知道,咱們這個村子裏住的,雖說都是藥王的後人,但是咱們家才是世代的嫡派子孫,村子裏的這個權,咱們絕不能放!所以,從老早老早的老一輩那裏,最擔心的就是咱們這一脈的人煙哪!”


    說到這裏,他不由得伸出兩根手指頭給霍蒙看,“兩個,還能有個挑頭兒,有一個不夠料子,咱也不怕,要是一個……誰知道下一輩接不接的上啊!”


    霍蒙聞言愕然,雖然他早就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這個看似大家平等安居的村子裏,其實還是微微有些體係等級的,但是卻從沒想到自己的爺爺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按照這個思路一想,霍蒙頓時對爺爺前一段時間對村子裏人事的安排有了更深的理解——原來爺爺他竟然真的是在為自己鋪路呢!


    一句話,這個村子,是藥王後裔的村子,但更是霍家的村子,是霍東雲這一支藥王嫡派子孫的村子,在未來,還要成為霍蒙的村子!


    當下老爺子轉首往屋裏瞥了一眼,見門口沒動靜,這才轉過頭來看著霍蒙,卻是刻意的壓低了聲音,道:“村裏這一塊兒,還有陽城這邊,你盡管放心,眼下你爺爺我還鎮得住這點場麵,保證能給你利利索索的收拾幹淨了,曹都那邊……爺爺也不求你顯多大的名,我隻要你把事情解決了之後,平平安安的給我回來,回來之後趕緊成親,生孩子,明白了不?”


    霍蒙重重地點點頭,“爺爺,您放心,我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等我回來立刻就跟小溪成親,您放心吧。”


    老爺子也點點頭,身子緩緩地往霍蒙身邊靠了靠,聲音再次小了幾分,道:“另外呀,爺爺還有件事,當年也跟你爹說過,但是你爹太笨蛋,怕老婆,所以我也沒辦法,到現在,爺爺隻有靠你了。”


    霍蒙點點頭,“爺爺您說吧,我一定給您辦到!”


    老爺子再次點點頭,道:“爺爺在家裏會給你四鄰八鄉的瞧著點兒,在陽城這邊也瞧著點兒,有合適的就先給你定下,你去了曹都,如果事情順利,自己也留點心,等你跟小溪成親之後,一定要納幾個小老婆!”


    霍蒙聞言完全愕然,“爺爺,您這是……”


    老爺子瞪他一眼,“多子多福,知道不?”


    “但是我……”


    “沒有但是!”老爺子的口氣斬釘截鐵,然後見霍蒙緊緊地皺著眉頭,這才又無奈地歎了口氣,低下頭來身子湊過去,壓低了聲音道:“你仔細算算,現在咱們村子裏快兩千口人,姓霍的還剩下多少戶人家?”


    霍蒙聞言再次愕然,但是他知道爺爺既然這麽說,那就必然有他的深意在裏頭,當下皺著眉頭略微一算,不由得心中陡然一驚。


    然後,他吃驚地看著老爺子。老爺子凜然與他對視著,“我告訴你,咱們霍姓,藥王的嫡派子孫,到現在隻剩下五十八戶人家了,連老帶少男男女女,加在一塊兒才兩百三十一個人,你再想想,隻要是姓霍的,可有哪一家是兄弟倆的?現在不用我說,你也該明白了吧?”


    “爺爺,您、您的意思是……”霍蒙吃驚地看著老爺子,忍不住微微有些口結,因為這件事實在是太讓人吃驚了,雖然這些東西他此前也知道,但是卻從來沒有往這個上頭聯想過。


    老爺子無奈地歎了口氣,看著自己的寶貝孫子,“你猜得沒錯,咱們霍姓,從三百年前開始,就好像是被詛咒了一樣,每家每戶,頂多就是一個兒子,單傳!要麽……就是隻有女兒沒兒子……絕戶呀!三百年間,少了多少人口!”


    說著老爺子又歎了口氣,“你今年十六了,你爹三十七,差二十一歲,但是你爺爺我今年卻六十八了,跟你爹差了三十一歲,你知道這是為啥?”


    霍蒙隻有搖頭的份兒。


    老爺子道:“因為在你奶奶之前,我還娶過兩房老婆,但是她們……都難產死了!”說著,老爺子重重地在霍蒙膝蓋上拍了拍,“如果懷的是女孩,她們不會難產……就是你奶奶,在生下你爹之後沒兩年也就……當年生你的時候,你娘也是差一點兒啊……唉……”老爺子擺擺手,“不說了,不說了,你心裏有數就是了!”


    說到這裏,老爺子緩緩地站起身來,“總之一句話,蒙蒙啊,要是到你這一輩咱們家斷了香火,你爺爺我死不瞑目!到了黃泉地下,我沒臉跟先人們說話呀!”


    “再者說,你想想,要是斷了香火,從我到你,咱們這麽瞎忙活置辦下再大的家業又有什麽用?要是沒有後人,你還闖蕩個什麽勁兒?所以,到了你這一輩,既然你的本事比咱們上頭這幾輩子人的本事都大,那麽你就有責任去把這件事查清楚,看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咱們霍家這是中了什麽邪!”


    “不過呢,這件事三百年一直如此,肯定不是那麽容易解決的,其實到了你這裏,也未必就能查明白解決掉了,所以,這件事做得如何放到一邊,爺爺也不敢奢望你肯定能解決掉,但是在此之前,爺爺卻必須要求你一點,就一點,那就是你得想辦法給你爺爺我生下三五個活蹦亂跳的重孫子!”


    “再所以,一個周小溪肯定不行!”老爺子猶豫了一下,伸出一個巴掌,叉開五指,道:“五個!不然你就不是我孫子!”


    然後,不等霍蒙說話,老爺子已經一轉身背起了手,扭頭就往外走,霍蒙還想說什麽,卻正好看見周小溪已經從門裏出來了。


    “爺爺,我想陪蒙蒙哥回咱村子看看,然後再讓他走。”周小溪站在門口道。


    老爺子聞言站住,想了想,頭也不回地道:“不用了,我知道了就行了,回頭我跟他們說,省得一回去又是一回哭天抹淚的……我也不送了,你送他走吧!”


    說到這裏,老爺子正要繼續走,卻見那跨院的門口走進幾個人來。


    翡翠手裏拿著一個小包袱,身後還跟著一個仆人打扮的中年人,而走在最前頭的,則是郭夫人魚氏,魚玄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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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一不留神就寫破三千了……但是總不能刪掉啊,這是完整的一章……下一章再多寫點字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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