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凡剛一醒過來,就被視線前端那雙黑黝黝的眸子驚了一下,等他條件反射似的從莫名的束縛裏掙開了之後,才反應過自己的處身與境地來。


    隻是還沒等他說些什麽,正入眼的那雙眸子卻愈發亮了些,那男人向前貼近了寸許,眼底熠熠——


    “你在他的府上都是一個人睡?”


    雖是疑問的語氣,隻是那神色間已經是極為篤定。


    “……是又怎麽樣?”


    沈凡有些憊懶地合上眼。


    “……”對於沈凡的動作顯然是有些意外,蒼華輕掠了眉梢,“我真想把你鎖在寢宮裏夜以繼日地侵犯。”


    沈凡睜眼:“……”


    “蒼檀給不了你任何東西,但我能,為什麽不留下來?”


    “你都不知道我想要什麽,拿什麽來給我?”


    沈凡撐著身體坐起來,薄薄的衾被從身上滑落,露出綴滿了身體的痕跡。


    他皺眉看了蒼華一眼。


    而蒼華隨著他的動作而下移的目光裏早已摻雜上某種熟悉的顏色。


    沈凡身形一僵,垂了眼簾,嗓音喑啞:“我該回去了,給我一套衣服。”


    “……”


    蒼華有些遺憾地收回視線,隻是一些更深的情緒被埋藏起來。他笑著起身,下了榻,“你的衣服弄壞了,偏殿裏恰好有我從前備下的。”


    “不知皇上是從多久以前就開始謀劃著將旁人拖進這處理政事的偏殿裏行這些苟且的。”


    蒼華動作一頓,轉眸回去,那人依舊是一副不喜不怒的模樣半倚靠在榻的一側。


    蒼華哪裏讓人這麽冷淡地應付、不輕不重地刺撓過?


    隻是不知為何望著這個人就很難做出除了某種方式之外的教訓來。


    “後宮的妃子們是不能進這裏的,即便皇後也——”


    “我不想蒼檀誤會,”那人抬起臉來,冷著眉眼打斷他的話音,“所以麻煩皇上命人從禦工坊直接送一套侍衛的衣服來,就可以了。”


    蒼華的目光一厲,刹那間像是有鋒寒的冷光刺過去——


    “你被朕做得連路都走不穩了,還怕他誤會?!——你信不信朕今天就帶著你到他的府上當麵弄得你幾天下不了床?!”


    沈凡迎上視線:“……皇上可以用我的底線來逼迫我聽憑玩弄,但皇上若是踩著我的底線,……那我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蒼華幾乎要叫那人冰冷的目光和語調氣煞,可是對視半晌到底還是舍不得上去把這人摁倒揍幾下,隻能冷了臉甩袖出了殿門。


    獨自留在殿內的沈凡臉上的冰冷神色褪去,還能得見其中的幾分惱色——


    “……若不是有前一世我對你的虧歉,昨天怎麽也不會讓你得逞……”


    再垂眸看著這一身的斑駁吻痕,沈凡隻覺得太陽穴處的神經都跳得他頭疼……換了衣服他還可以解釋自己是落了水,這一身洗不去的連脖頸都沒放過的痕跡該如何是好?


    正蹙眉想著,原世界裏蘇靖安心死入宮之後的一段經曆忽然浮上心頭。


    沈凡的眉角舒展開來……幾乎相差不大的情節要素都具備了,隻是時間提前了一點而已,——所以後宮裏的那位娘娘,這一次應該也不會輕饒了他這個“爬到陛下的榻上”的人吧?


    就算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也不為過。


    蒼華雖然怒於那人對蒼檀的“專情”,到底還是舍不得就讓人這麽強撐著身體走出去,一路亦步亦趨地跟在那人後邊往內宮的宮門走,途經的侍衛宮女太監全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超然物外,隻當做自己什麽也沒看見。


    等到了內宮的宮門外的時候,沈凡抬眸,餘光處便見了宮牆一角處隱約的一頂軟轎。


    於是蒼華便見著,前麵走著的那人在走出內宮宮門幾步之後,兀然停住了步伐。


    雖不知原因,但蒼華還是幾步走了上去,正要開口,那人卻轉過身來,一張清冷卻偏又勾人的臉看得蒼華幾乎忍不住上手將人打暈了帶回寢宮去,誰也不給瞧誰也不給碰。


    “……回去以後不許蒼檀碰你,”蒼華冷著眼眸,語氣更是不佳,“他若是碰你一下,讓我知道了,……他哪個地方碰的你我就廢了他哪裏。”


    “……”


    沈凡覺得這一世的顏懷瑾真的不太正常,就好像性格裏麵那些陰暗的部分全部被挖掘出來了一樣。看看這個狀態他還真不適宜反駁,好像一不小心這男人就會反悔了,把他強行擄回去一樣。


    “陛下覺得,皇後娘娘對我是什麽樣的想法?”


    沈凡一句似乎毫無聯係的話將蒼華說得一怔,不解地看向沈凡。卻沒想到那人冷著一張臉揚起下巴看著他:“你敢在這兒親我一下嗎?”


    蒼華的眸子像是被這句話點著了,連回答都沒有就把人鉗製了手腕摜在牆上吻下去了。


    這一個吻持續了大抵有小半柱香的時間,眼見著就要擦槍走火的時候,沈凡側開臉將那一吻避開,“……夠了。”


    蒼華身體一繃,片刻後埋首在沈凡的頸窩裏笑聲低沉而危險——


    “你把我當什麽了,嗯?”


    “你不是說能給我任何東西嗎?”沈凡抬起臉來,褐色的眸子裏像是潤了水色,隱約間似乎還有些撩人的笑意,“不過一個皇後而已,你不敢給嗎?”


    “你想——”


    蒼華的語聲戛然而止,片刻後他幽幽地看著沈凡,“……你為了不讓蒼檀知道真相還真是煞費苦心。——可你怎麽就那麽篤定我一定會讓你的計劃順利完成、讓蒼檀繼續和和睦睦地和你在一起?”


    “我並不能確定。”


    沈凡的語氣淡定得很,“你若不願,就讓蒼檀明天去給我收屍好了。”


    “……好一個蘇靖安。”蒼華順著那人的耳垂啜吻,“是誰說你與世無爭?……可真是他們有眼無珠。”


    “怎麽,後悔了?”


    “是,後悔了……我昨晚就該把你一口一口地嚼碎了吞下去,省得你出來為禍蒼瀾。”


    蒼華這一整個下午都有些不安。


    桌案上的奏章被拿起來又扔回去,直到他再忍不住,站起身來冷著臉看向一旁的太監——


    “——即刻擺駕鳳鸞宮!”


    而此時跟與沈凡定下的時間還有一個多時辰。


    等到鑾駕到了鳳鸞宮前,蒼華猶豫了一下,眼底厲色一閃而過,繼而轉望向宮門外跪在地上的侍衛——


    “不必通報,你們跟著一起進來。”


    ……


    若說見到沈凡之前,蒼華還在想自己帶進這兩個侍衛會不會是多慮,在順著戰戰兢兢的宮女的牽引而踏進那個充斥著血腥味的房間之後,他就隻恨自己沒有帶執刑的劊子手來。


    ——他猜到蘇靖安要用一記苦肉計,可他卻沒猜到那個該死的女人會下這麽重的手而蘇靖安竟然就那麽聽任處置!


    此時的沈凡還穿著那一身侍衛服,隻是衣衫襤褸血泊浸染已經快要看不出本相來。


    蒼華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捧到天上去再狠狠地摔下來,疼得他愣在那兒怔怔地看著那個蒼白著一張臉還抬起頭來隱約笑了一下的男子。


    “——顧、霓、裳——!!!”


    蒼華的聲音像是被撕裂了一樣沙啞而陰戾,他湛黑的眸子不知何時已經被刺目的血紅色浸染,此刻正冰冷地注視著癱坐在地的皇後。


    顧皇後是真地被嚇著了,她進宮幾年了,卻從來沒有見過這個舉世稱讚的明君這副猙獰可怕的模樣,她心裏原本的那些倚仗都被忘了個幹淨,她隻能痛苦著撲上去抱住一身皇袍的男人的腿辯解——


    “——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是他故意激怒臣妾的!是他口出不遜的啊皇上——!!您不能——”


    蒼華卻是抬腳將顧皇後踹在一旁,一雙愈發殷紅的眸子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他強壓下心頭幾乎爆棚的怒火,在走到被吊著雙手的沈凡麵前時,吐出的聲音已經兀自顫栗而不能自抑:“蘇靖安你真的是……”


    蒼華抬起手伸向束縛著那人的繩結,卻又在貼近時猛然攥握成拳,闔目轉身,怒視著跟進來的太監宮女:“還愣著幹什麽!——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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