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凡垂了眼瞼傾身過去,踮著腳在那人耳邊輕聲道:“我昨晚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我愛上一個叫顏懷瑾的男人了……大哥。”


    說完之後沈凡再沒去看男人的神情,僵著身體到桌前坐著了。


    ……他愛的人無時無刻不想剝他皮飲他血啖他肉吮他骨,這可真是個笑話。


    沈凡覺得自己的怨念度也快爆表了。


    心情很不好,眼前這個他又舍不得,沈凡覺得自己需要找個方式泄泄火。


    無意抬眼時,沈凡正望見那人身後一身黑衣的嬌小女子,一絲獰色劃過眼底,沈凡慢慢勾了嘴角,在其他幾人不知所措的視線裏站起身來,向著自始至終望著他目光複雜的男人長揖了一禮:“與歌隻是與大哥開個玩笑罷了,怎麽幾位兄長真都放到心上去了?”


    迎著那三人氣惱的表情,沈凡笑了:“是與歌的錯,聽說京城新開了一家醉香閣,作為賠罪,與歌請幾位兄長移步,去那醉香閣叫上幾個美人小酌幾杯可好?”


    說著,他向一旁的吳建安使了個眼色。


    吳建安像是想到了什麽,滿口應承下來:“對對對,那醉香閣我早就想去了,權作給大哥接風洗塵了。”


    “凡兒在京城裏的風流事,都傳到我那裏去了,”那人笑容與聲線一樣溫潤,“醉香閣那種地方,凡兒還是不去的好。”


    沈凡垂眸:“大哥連這點麵子都不肯賞嗎?”


    楚歌定目看著他,須臾後笑著撫袖:“……怎麽會呢。”


    醉香閣裏鶯歌燕舞,好不熱鬧,楚歌麵上笑著,暗裏卻按捺著煩躁的心緒。


    他這次回來,就是要與那些欠了他的人來清賬的。


    到京城並非幾日,坊間的傳言他早就聽過,對那個背叛他的人雖是恨之入骨,卻不致要在這些瑣碎傳言上做手段。


    他隻是沒想到今日這一見。


    到了門外的時候,那人清亮又悅耳的嗓音就傳出來,不用細辨他也了熟,隻是湧上心尖的第一抹滋味竟與恨或怨沒有半點糾連——原來你在這兒。


    恍惚的澀味就像他曾為這一個人輾轉塵世裏千百年。


    前世就是麵前這張臉的主人將自己迫害至死,重生之後多少次他圖謀著如何將這個人百般折磨乃至挫骨揚灰;而到了站在這人麵前的時候,他竟覺得心悅。


    而這人更是詭常,愛上一個男人了?嗬……


    楚歌的笑容裏藏著深重的戾色,“香雪。”


    身後的女子應了,上前抬手為楚歌輕揉著肩頸。


    不遠處拎著玉壺斟酒的沈凡恰望過來,見狀兀然勾唇,眸光一厲,隻須臾便化了,他轉向一旁候著的龜奴:“你們偌大一個醉香閣,還要客人們自備些姿色女子,這生意還想不想做了?就沒什麽新鮮點的東西嗎?”


    迎上沈凡的眼色,龜奴轉了轉眼睛,想到最近坊間的傳言,不由了然一禮:“沈公子息怒,我這就換些上來。”


    “沈二公子又弄什麽幺蛾子呢?”桌旁側擁著一女子的吳建安笑道,“大哥向來潔身自好,這次肯來已經是給足了你麵子,你可別再捋虎須了。”


    沈凡這邊還沒接過話音來,門便開了,去而複返的龜奴身後跟著五個薄衣少年,都是清秀的眉目與蒲柳似的纖細腰段,眼波流轉間媚意如水。


    沈凡像是起了興意,伸手將前麵一個攬過來,那少年趁勢窩進他的懷裏,他還不忘那幾個目瞪口呆的兄長:“醉香閣的小倌個個絕色,幾位兄長不嚐嚐鮮?”


    那相偎著的兩個人這麽抬眼望過來,楚歌隻覺得心頭像是燒起來一把火——墨發墨眸,膚色瑩白,剛飲過酒的唇色淺紅且泛著水澤,一段素白的頸子隻瞧著便覺得指尖滑膩,更想看看烙上些緋紅印子會是什麽豔麗銷/魂的模樣……到頭來入了眼的、癢了心的,卻是他恨不得剝皮削骨的那個好弟弟呢。


    ……不知道如果把這個時而陰仄、時而清笑的好弟弟壓在榻上捏著腰段重重地頂進去,是不是也會像樓下那隱隱約約的媚音呢?


    抬手將依過來的少年拂開,楚歌猝然冷了眉眼:“凡兒,再玩就過了。”


    這一副外物不擾潔身自好為著別人守身如玉的模樣著實惹了沈凡,再深沉的陰翳也生生擰成了笑意:“二殿下就是二殿下,與歌這等凡夫俗子是不能比的;這一層都包了房,幾位兄長若喜歡呢,就帶一個回房去,若不喜呢,……離開無妨。”


    說話間他牽著懷裏的少年起身,選了最近的一間寢房推門進去。


    他轉身掃了眾人一眼,似笑非笑,眉眼昳麗,宛轉含情……


    砰,門關上了。


    回過神來不知誰念叨了句:“噝——怎麽今日我才覺著,小弟這幾年出落得,比這醉香閣裏的小倌兒還勾/人了呢……”


    楚歌眸色一沉,笑容斂散:“香雪,你先回府去。”


    香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見那人沒什麽反應,這才微惱著轉身離開。


    楚歌闔目頓了片刻,再睜開眼來已恢複了波瀾不驚的模樣,卻看都不看那三人一眼,“你們幾個還顧忌我告一狀不成?”


    “——沒有沒有。”


    幾人接連擺手,都各帶了一個潰逃似的跑了。


    楚歌轉望向屋裏僅餘的一個少年,隻看了一眼便蹙眉,臉上微有惡色:“……你下去,讓他們換個幹淨的來。”


    說完他就起身往手邊的一間空房去了。


    推門的時候楚歌心裏還有些惱怒……活了兩世才知道自己原來隻會對男子有感覺,還是因為一個在自己背後下刀子的沈凡失了控製……


    熄了燈火,楚歌合衣躺下還不過片刻,房門便被人推開。


    “……誰讓你直接進來的?”低緩的聲線裏是令人寒栗的涼意,情/欲已經平複,楚歌本就不喜生人近身,此時前因後果更是引得他不勝心煩,“不必你服侍了,出去吧。”


    隻是他的話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進來那人的動作,房門被合上,室內重歸於暗寂,隱約的人影不疾不徐地走到榻前,已經垂解的長發搔在楚歌的麵頰上,莫名的卻是心癢。


    這人還沒開口,他就已經知道是誰了。


    明明所有的理智都在讓他推開眼前這個罪不可赦的背叛者,可偏偏意識裏好像有一個聲音蓋過了一切,誘惑著他不聲不響地默許來人的動作。


    似乎是察覺了他的默許,來人低低地笑了一聲,像是隻小爪兒撓在他的心上,方平複的情緒再起波瀾,讓他恨不得抬手將人擒到榻上去。


    不急……楚歌壓抑著自己抬了頭的情/欲,他望向來人。


    “不是不需我服侍了麽,大哥?”


    來人就在這時俯身下來,話音裏藏不住的笑意讓人心尖都漸軟。


    腰間的束帶被慢慢地解開,衣袍半褪,楚歌在心裏掙紮不出結果,索性闔目不理,任那人跪到榻上伏身下去…………


    …………


    最後一聲長歎吐出,扶在那人發絲間的手仍是禁錮著,那人便不掙紮不言語地俯首在那兒,半點沒有之前爪牙盡露的鋒芒模樣;楚歌在心底又歎了一聲,還是將手轉到那人臉側,伸出指尖捏著那人的下巴將其臉抬了起來。


    室內光線昏暗,隻有屋外樓裏的燈火影綽著屋內的場景。


    那張在記憶裏讓他夜夜難寐切齒視之的麵龐已經褪去了少時的青澀,眉眼鼻唇像是世上少有的大師一筆天成之作,而這張臉的主人現在卻勾著嘴角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嘴角的點點白濁更是讓此時此景無比的情/色。


    “你——”


    楚歌剛重新戴上笑容,便見近在咫尺的人將嘴裏的東西動作極慢地咽了下去,淺色的舌尖探出唇齒在嘴角一掠而過。


    “……”楚歌的眼眸倏然間黑黝黝地沉亮下去,捏在那人下巴上的指尖都力度增加而不自知。


    他著了魔似的俯身過去想要親吻那人的嘴角。


    眼見著隻有分厘之距就要得逞,那人卻在最後刹那掙脫避開去。


    楚歌驟然回神,近到呼吸可聞的人卻在他耳旁笑得好不歡愉:“……剛才是我要嚐一嚐大哥的味道,嚐過了之後覺得沒什麽意思,跟旁人也無甚區別,所以也就不該再拖累大哥這般潔身自好的人了。這次是小弟的錯,想來大哥也不會與我計較什麽,索性便忘了吧。”


    說完沈凡就要下榻,卻被身後暴起的男人毫不留情地一把摜到了榻上,這一次是他在下麵,上位的楚歌眼角都有些猩紅,聲音更是危險:“——你還對別人這樣做了?”


    泛著酸疼的脊骨絲毫不影響沈凡的笑顏:“是又如何呢,大哥?”


    “我最討厭別人碰過的東西,你不知道嗎?”


    楚歌的聲音冷得像是要掉冰碴子。


    沈凡笑得愈發歡了:“大哥,你太認真了。你若是嫌我髒呢,就把我扔出去,省得汙了大楚皇室的纖塵不染。——如何?”


    按在沈凡身上的手驟握成拳,楚歌強自按捺著自己不受控製的欲/望和情緒:“……在我弄死你之前,——滾。”


    沈凡既不擔驚亦不惱怒,笑著從那人身側鑽出來,抬眸懶洋洋地瞥一眼隱形界麵上降到75%的進度條,無聲一嗤,直起身往外走去。


    ……可真是個抖m的體質啊。


    將難言的安寂關在身後,沈凡抬起拇指在嘴角輕輕一拭,繼而勾唇笑了。


    他邁步向外走去,步伐徐徐,垂下的指尖在袍袖中輕撚著——


    “……顏懷瑾,你這一世的定力,可真是差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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