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就有隻麻雀在嘰嘰喳喳,一下子在東廂跳跳,一下子在西窗蹦蹦,忽而在前嘀咕,隨即在後嘟嚷,好像打定主意要煩死人。


    這會多蘭兒又垮著一張非常“無助”的貓臉,正祈求一尾小腥魚吃吃。


    “霞姊姊,天氣這麽好,不到外麵走走很可惜,而且街上會很熱鬧的。”


    “霞姊姊,今天有市集哦!好多好多的新鮮玩意,不去就太可惜了。”


    “霞姊姊,你一天到晚悶在堡裏,遲早會悶出病來的,那不是可惜了你剛養好的身子嗎?”


    “霞姊姊,人家好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你就帶我出堡去見識見識,不然真的會很可惜的。”


    左一句很可惜,右一句好可惜,不禁讓龍霞大大歎了一口氣,覺得好像拒絕多蘭兒會是一件多麽可惜的事。


    “市集有什麽好逛的,還不是一群人擠來擠去,一些小販在兜售商品而已。”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舒服地伸伸手腳,龍霞沒去理會她的胡鬧,以前在二十世紀時,她最討厭的就是逛街,如果想要什麽東西,隻要一通電話,服務就到。


    到了落後的唐朝,因商務之需,不時要和商人打交道,她煩都煩死了,能避且避地推卸責任,除非萬不得已,她才會出麵。


    就像這次的絲路之旅,本該是龍雲的工作,偏她剛好在上個月出閣,這項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才落在她頭上。


    “可是人家沒逛過,聽買糧的小廝說,每三個月才有一次市集耶!沒去看真的真的好可惜。”多蘭兒一再用好可惜來形容,小小的臉蛋有著無限幻想,希望自己現在正處在市集當中。


    由於薩非鷹不喜歡她喚龍霞為霞姊姊,所以隻要他沒來藏仙閣,她一律喚龍霞為霞姊姊,一旦出了藏仙閣,不管有沒有人在場,她絕對以小姐稱之,以免他生氣。


    忍不住打哈欠的無聊,龍霞梳理著自己的發絲,“除了好可惜,你沒有其他的形容詞嗎?”


    “霞姊姊,人家說得口幹舌燥,你到底有沒有同情心?”多蘭兒怨歎地說,自己好哀怨呀!做丫環就是這麽命苦。


    “有,這就是我的同情心,涼茶一杯。”她把自己喝了一口的涼茶端到多蘭兒眼前。


    多蘭兒搖搖頭,她才不要喝涼茶,“人家外麵有好多好吃好喝的,一杯涼茶算什麽。”


    “挑剔的丫頭,你不怕堡主降罪嗎?”不喝算了,她自己喝。一仰首,龍霞將一保茶一口飲盡。


    “不怕才怪。”多蘭兒俏皮地吐吐舌頭,“反正有霞姊姊護著我,堡主不會拿我開刀。”


    “你倒挺會算計,萬一我擋不住他的火氣,你的小命不就完了。”


    “才不會呢!堡主對霞姊姊好好哦!好聽霞姊姊的話,所以我才要霞姊姊帶我出堡去玩。”


    “聽話?以後你說這句話耳朵要伶俐點,不要被那隻老鷹聽到,否則我可不敢擔保你這條小命無虞。”


    他會聽話?小丫頭的腦袋不清楚,才會說出如此滑稽的笑話,殊不知他是以退為進,故意做做樣子,到頭來吃虧上當的總是她,真是有損她的“冰譽”。


    “堡主在的時候,我才不敢亂說,他的脾氣比十頭牛還大。”多蘭兒誇張的手大張,比了一個大圈圈。


    “他是隻大老鷹,在天上翱翔,不屑成為在地麵行走的四足動物。”


    “那有什麽分別,牛比老鷹大……大這麽多。”多蘭兒小手胡亂地比天指地。


    當然有很大的分野,一是兩爪飛禽,一是四足畜生,都非“善類”,龍霞暗忖在心底,沒將損人話語出口。


    “霞姊姊,你最疼多蘭兒了,你一定會成全我小小、小小的願望。”多蘭兒可憐兮兮地伸出小指比劃著。


    “小丫頭”龍霞快頭痛死了,她怎麽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在身側?


    多蘭兒見勸說無效,改用“利益輸送法”,“霞姊姊,這次你若帶我出堡,下次你再生病時,我幫你把人參雞、靈芝茶、燕窩粥全給吃了,絕不會告訴堡主說你沒吃。”


    雖然很好吃,可是吃多還真有點怕怕的,不過為了去市集玩,她膩死也甘願。自以為豪氣的多蘭兒拍拍胸口,惹來另一人的連連的歎息。


    “你很喜歡我生病?”龍霞嚴肅的玉顏上,帶著閃爍不定的懼色。


    驚覺失言的多蘭兒連忙補救地假笑,“怎麽會呢!我的意思是上刀山下油鍋在所不惜啦!”


    “唉!看來你不達目的是不準備饒過我的耳朵。”


    “霞姊姊,你的意思是……”有希望了,多蘭兒的眼中閃著興奮。


    “出堡。”


    多蘭兒眼睛愈睜愈大,嘴角上揚的弧線也愈扯愈高,她拉著龍霞猛繞圈,快把龍霞的頭給轉暈了。


    “不要興奮過了頭,少了一樣東西,就算出了堡也沒意思。”


    “什麽東西這麽重要?”多蘭兒很用力地想,小腦袋瓜快擠扁了也想不出來。


    “銀兩。”龍霞好心地提醒。


    滿閣的金銀珠寶,瑪瑙翡翠和各類寶石,唯獨少了白花花的銀子,總不能要她拿金釵銀鐲去交易吧!隻怕商家小販也會很為難,再則讓那隻大火鷹知情,又要責怪她把他的一番心意給……賣了。


    “哎呀!這個簡單,去帳房支領就成了。”多蘭兒以為是什麽大事,原來芝麻小事一樁。


    “帳房肯讓你支領?”龍霞不抱希望。


    “我去試試看。”話一說完,多蘭兒像陣風似地衝出去。


    ☆☆☆


    “怎麽了,帳房不肯給是吧?”端著茶淺啜,龍霞涼涼地說著挖苦的話,絲毫不同情多蘭兒一張小苦瓜臉,緊緊地抱著……懷中的錢袋?她想自己一定是把香袋錯看成錢袋,這是眼誤,一定是看錯了,不然多蘭兒的臉色也不會如此“凝重”。


    “霞姊姊,怎麽辦?”她快嚇死了,從沒見過這麽多的銀子。


    “支不錢就別出堡了,反正以後還有機會。”她以為多蘭兒很沮喪,所以沒有誠意地虛應一下。


    “不是的,霞姊姊,你看。”多蘭兒把懷中沉重的錢袋交給龍霞,“帳房給了我好多銀子。”


    龍霞接過一看,天呀!光銀子少說也有好幾百兩,還有銀票?麵額是以百兩為單位?


    是赤鷹堡太有錢,還是帳房腦袋不清,出一趟市集需要這麽多銀兩嗎?想把整條街買下來都還有得找。


    “他為什麽給你這麽多銀兩?”龍霞眉頭因疑惑而打結。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告訴帳房說你要出堡去逛市集,他就給了我這麽多銀子。”


    多蘭兒打出生都沒看過這麽多銀兩,嚇得她手腳發軟,臉色虛白,生怕掉了似地猛抱著,戰戰兢兢地把銀兩交給龍霞才鬆了一口氣。


    “帳房有沒有說什麽?”


    喝下一口茶,多蘭兒才回答道:“帳房說堡主吩咐過,隻要藏仙閣的人想要的東西,一律視同他本人,不容延遲。”


    “原來如此。”龍霞忖度,多事的臭老鷹,幹麽多此一舉,害她得頂著烈日陪小丫頭去給人擠,原本想以沒銀兩為推辭,打消多蘭兒的玩興,現在……唉隻能怪自己苦命。


    “霞姊姊,有了銀兩我們可以出堡了吧!”多蘭兒小心地抬頸覷覷她,臉上有掩不住的光彩。


    “好吧!上天待你不薄,我也隻有認了。”


    “耶!萬歲,我們快走吧!”挽著龍霞的手臂,多蘭兒急著要去逛市集。


    “等一下。”急躁的小丫頭,龍霞無奈地搖搖頭。


    “還要等什麽嘛!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她更怕堡主突然冒出來,斷了她的玩興。


    龍霞寬容地淡笑,“我總得給你們堡主留個訊,免得他找不到我遷怒其他人。”


    “喔,我幫你拿紙墨。”


    匆匆地寫下幾句留言,筆墨尚未幹,龍霞才用鎮紙壓住,就被多蘭兒拉著走,隻留下一座空閣。


    當她們前腳一離開,有道人影迅速地進入,拿走桌上的字箋,直接往靜園而去。


    她,就是杜秋娘的眼線秋香。


    ☆☆☆


    一出堡門,多蘭兒就像剛放出籠子的小鳥,迫不及待地在人群中穿梭,連有武功底子的龍霞都差點跟不上她。


    北方女子少,出色如龍霞這般絕麗女子更是少見,每每引起驚豔色,人們的目光總會追隨著她。但由於她腰際配帶了象征赤鷹的玉佩,讓一些覬覦她美的色的狂蜂浪蝶止了步,隻敢暗自飲恨偷流口水,不敢去招惹赤鷹之魔的女人。


    “好漂亮哦!這是風車對不對?”


    “喜歡就買下。”一點也不吝嗇,龍霞一見多蘭兒高興的表情,二話不說地掏出銀兩丟給老板,沒看見老板臉上歡喜,就帶著多蘭兒往下一攤前去,免得浪費時間在殺價上,因為她隻想早點逛完市集,回去度她的“米蟲”生涯。


    “霞姊姊,你給太多了,這個風車要不了一兩銀子。”那些碎銀夠買下全部風車了,多蘭兒道。


    “沒關係,赤鷹堡的銀子放久了會生黴,咱們做做功德散了它,才不會被銀子的黴味熏死。”


    “銀子會長黴?我怎麽從來都沒聽過。”多蘭兒手中端著一大堆小玩意,口中含糊地吃著糖炒栗子微側著頭問。


    從賣入赤鷹堡,多蘭兒就沒見過銀子長什麽樣,當然不了解銀子不長黴,自然聽不出龍霞口中的黴味指的是“銅臭味”。


    “吃你的東西別開口,口水都濺到我了。”但求她閉口,不惜以食物誘之,這是龍霞目前的作法。


    多蘭兒的口就像一座無底井,不斷地被丟食各類甜品小點心,直到她小肚子脹得鼓鼓的,小腹突出一座山才受不住地喊停,“霞……呃!霞姊姊,我吃得好脹,可不可心坐下來休息?”摸摸肚子,她滿意地打了個飽嗝。


    瞧她吃得滿嘴油,龍霞也被感染覺得有點餓意,一陣熟悉的家鄉味溢來,足下繡鞋自然聞香而至,領著她至南方小攤下。


    “這位漂亮的女客官,你要來點啥?”四川漢子高嗓門大,連忙吆喝。


    “來盤這個和那個,再切點鹵味。”龍霞興奮地指指點點,好……好感動,這種小鎮也有她愛吃的江南小味。


    “馬上來!”又一聲吆喝,漢子手腳俐落地下麵切菜。


    一看到端上桌的菜色,多蘭兒捂著鼻問:“霞姊姊,這東西能吃嗎?好臭哦!”


    “人間美味呀!”龍霞淋上辣汁,張口一咬,“要不要吃吃看,很好吃喲!”


    “我才不要吃那麽臭的東西,不過我要吃雞爪。”多蘭兒貪心地望著鹵味,不顧腹脹的抗議聲。


    龍霞撇撇嘴,不懂享福的小麻雀,也好,她一人獨享:“想吃就動手,不要等人喂。”


    一口牛肉麵一口臭豆腐,龍霞吃得不亦樂乎,不在意辣得紅腫的唇,用手背抹去額上的汗,痛快地享受著。


    聽到遠處傳來刀刃相碰的鏗鏘聲,正在啃咬雞爪的多蘭兒好奇地斜睇,隨即瞠大眼,雞爪在口腔內,目不轉睛地見一群青衣人圍攻一名白衣男子。


    “霞……霞姊姊,他們在……打架。”多蘭兒小手緊緊捉住龍霞的手腕。


    龍霞撥開她的手,頭也不抬冷淡地說道:“啃你的雞爪,少管他人死活。”


    “可是……啊他們想殺他耶!流好多血哦!”多蘭兒顫巍巍地說,好可怕,那個人的衣服都被血染紅了。


    “不要看,小心晚上作惡夢。”龍霞身體不動,隻用一根食指將她的小臉轉回。


    不是她冷血無情,隻是江湖事太雜,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何必去這淌渾水,她可不想半夜被某人的驚叫聲吵醒,連累她一夜不得好眠。


    而且生死有命,除非人砸在她頭頂上,否則她寧願當個睜眼瞎子,什麽都視若無睹地當鴕鳥。


    念頭才剛起,一把亮晃晃的劍直直地落在她眼前,穿過她筷子上臭豆腐,插在桌麵上搖晃。


    “啊”尖叫聲從多蘭兒口中發出,劍離她不過三寸,眼一翻,她嚇得向後暈厥。


    龍霞低咒了一聲傾身一扶,免去她撞地之痛,然後將她輕放在一旁安全範圍內,抽出桌上之劍彈了一下,臉色陰寒地走向一群不長眼的青衣人。


    ☆☆☆


    劍一離手,失去血色的李自知難逃一死,脖子一仰,準備受死,誰知劍光一掠,該有的痛楚遲遲不落,他勉強拭去被血遮掩的眼角,看清身前站了一位絕然飄逸的女子,逆光中隻見她皎好的側麵,然後聽到她冷冷的清音。


    “說,這是誰的劍?”龍霞一雙冷冽的眼直逼,手中銀劍平指。


    青衣人被突來的劍氣一撥一震,當場愣了一下,接著又看到使劍人是名美豔的女子,更是失了神,片刻怔如石雕,直到令人一冷的寒氣逼近,才驀然清醒。


    為首一人懾於她冰冷的氣質,略微遲疑了一下,“姑娘,請讓開。”


    “給我答案。”龍霞眉一沉,口氣不耐煩地等著。


    “此事與你無關!快快離去,刀劍可無眼。”青衣人仗著人多,聲勢壯大地提高音量。


    “這個人的死活我不管,你們嚇著了我的侍女就得付出代價。”她不是慈善之輩,原就不懂寬恕,本來她不想插手此事,偏偏他們惹惱了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她一貫的宗旨,好好的一頓美食因一把飛劍而中止,讓她不悅到極點,他們破壞了她那一點點難得的好心情。


    而第二條罪狀就是他們嚇暈了她的侍女多蘭兒,這兩條罪狀並犯,她絕不饒恕。


    “你在無理取鬧,再不退下,我連你一並鏟除。”為首之人冷言道,如此美人,卻不識好歹。


    “是嗎?”龍霞嘴角勾起一朵令人生畏的冷笑,“等你勝過我手中的劍再說。”


    “你……好,想死我成全你,來人呀!把人給我殺了。”


    為首之人一聲令下,一群看似有序的青衣人一擁而上,劍劍招招都以置人於死地的陰狠。


    龍霞當下被挑起火氣,毫不留情地還擊,她先以冷玉邪的一記流星追月劃破他們的手背肉,再以彩雲撲蝶之姿攻向他們命門,劍起劍落快如流螢,頓時十數把刀劍齊聲落地。


    她回身一指,劍尖頂住那名發號命令的青衣人,“現在可以告訴我是誰挑開劍的吧!”她要的隻是一個交代,無意賣弄劍術。


    見首領無意出賣手下,所以其中一名自動走出來,“我。”


    “很好,有膽。”她很賞識他的勇氣,“看在你有義氣的份上,自斷一指,我就當沒看見這回事。”


    那名男子倒是豪氣地拾起地上斷劍一揮,小指隨即落地。


    既已討回公道,龍霞收回劍,本想丟劍了事,誰知她那愛管閑事的小侍女,不知何時清醒,擅作主張地扶起那位受重傷的男子,並用衣裙撕布為他包紮,這下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多蘭兒,我有說要救他嗎?”


    多蘭兒的衣服上全沾了血,一副理直氣壯地說道:“你不是幫他打壞人,而且他受傷了。”


    “你怎麽知道誰才是壞人,萬一救錯了怎麽辦?”龍霞暗忖,那夥青衣人不似一般江湖人,倒有些官味。


    “這……”多蘭兒看看那群手持刀劍的青衣人,再看看自己扶著的男人,她決定……“人多欺負人少就是不對。”


    正要回斥的龍霞聽到重傷的男子,似乎在說著寧什麽王府的,於是沒好氣地走近一點問:“你是誰?”


    “在……在下寧……寧南王世子,李……李。”


    寧南王府的人?那不是……“令堂可是湘南龍家的人?”龍霞記得龍家有位女子曾嫁入王府為妃。


    “正……正是,現任門主是……我表妹薄雪。”


    天呀!她可真倒楣,救到龍雅的表哥,實在是……


    龍霞轉身向那群青衣人致歉,“很抱歉,我不能將龍家後人交於你們,若有不服,歡迎至斜劍山莊要人。”反正那群人正閑得發慌,龍霞心想。


    “你是杭州斜劍山莊的人?”眾人不由得訝然。


    “斜劍山莊,龍霞。”


    “四冰美人之一的龍霞?”


    “正是。”


    青衣人技不如人,隻好無功而返,回京複命。


    ☆☆☆


    回程路上,龍霞不斷在心底歎息,她是招誰惹誰來著,無緣無故救了一個男人也就罷了,還要兼當掮夫,幫她的小侍女扶人,要是被大醋鷹撞見,這個男人算是白救一場。就連多蘭兒多親近她一點都會不高興個半天,何況是“碰”男人身體。


    “你撐不撐得住,出了鎮再行三裏便是赤鷹堡,我不便扶持你。”龍霞禮貌地道,要是有輪椅就方便多了。


    “我想……應該可以。”失血過多,李有些挺不住,但是礙於姑娘家清譽,他以劍柄撐地簸行。


    “霞姊姊,啊!快回堡了,要喚小姐才是。”一時想起堡主森嚴的臉,多蘭兒趕緊改口,“小姐,他不會死吧?”


    瞧他那張臉可謂是死白,衣服上的劍痕多得嚇人,要是挺不住死掉了,她和霞姊姊不就要挖坑埋了他,惡!死人耶!多蘭兒開始祈禱他別太快死,至少要活著回到赤鷹堡。


    李虛弱地朝她笑笑,“小姑娘,一時之間還要不了在下的命,多謝關心。”


    “我不是關心你啦!我是怕萬一你死了,我和小姐不就浪費時間救你。”她沒什麽心機,心直口快地說道。


    “對了,我還沒謝過兩位小姐的救命之恩。”


    “我不用謝啦!是我家小姐救了你。”多蘭兒不敢居功,免得回去後挨訓。


    “是,小姐恩情,在下沒齒難忘。”李感激地道,她長得真美,如同謫塵仙子。


    多禮即虛,龍霞隻是微微顰眉,“我是看在龍雅的份上才出手,不然任你長蛆生蟲,我也不會看你一眼。”


    “你與表妹是……朋友?”他似乎沒聽說過,他與母親娘家素來不親,隻知龍門在江湖上頗有地位,連皇上都十分禮遇。


    “不是。”龍霞否認道,誰和那魔女是一路,她沒楣到那種程度,除了那幾位主子,還真沒人受得了龍雅的怪脾氣。


    “不是?”他有些訝異地望向她。


    若不是她及時點住他失血的穴道,又輸以真氣維持,此刻的他怕已支持不住,連詢問的機會都杳然。


    “龍雅與敝主人,也就是斜劍山莊的莊主夫人是摯交,不救你有違門訓,倒是你與何人結仇?”龍霞不解地問,仇深至此,非要奪人性命。


    感慨了一聲,愁緒攏上李眉宇之間,“我想是我兄長吧!”


    “手足相殘?為世襲爵位。”她猜測道,果然,那群青衣人不是泛泛之輩。


    李娓娓道來,“家兄與我並非一母所出,當年父王因母後一直未生育子嗣,所以在宗親中過繼一名男丁繼承香火,誰知半年後,恩愛恒常的父母卻意外懷了我,及長之後有意將爵位傳給我,因而引發長兄的不滿驟下殺機,幸賴姑娘相救。”


    他從無意繼承王位,所以才遍訪名山古境,為免大哥不信任,他還遠走北方,久久不歸,沒想到權力欲望還是腐蝕了大哥的心,硬是斷了手足情,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人性就是如此,貪心不足,總想一步登天。”龍霞頗有感觸地說,平凡人想做不凡事,不凡之人卻隻想做平凡人。


    由於李有傷在身,每走一步便扯痛傷口,所以步履稍嫌緩慢,可謂龜步,龍霞主仆隻好陪他散步,一裏路程走了快半個時辰。


    因為走得慢,她們看見路旁有一位少女,趴在一具草席半掩的“屍體”上哀泣。


    “小姐,她好可憐哦!”


    可憐嗎?她倒不覺得,龍霞冷淡地說:“人生至古誰無死,該死的時候,閻王的催魂笑照樣大筆一揮。”


    “我們過去看一下吧!”


    “不要管閑……真是的,跑得比風還快。”龍霞才要叫她別管閑事,她倒是自動自發地管起閑事。


    多蘭兒不敢靠死人太近,她站在哭泣少女的身後關心地問明一切,然後用哀求的眼神向主子求助。


    “我不是活菩薩,普渡眾生,救苦救難我不會,招魂超渡你得找別人。”龍霞冷然道。


    此人出現時機十分可疑,不是她感情線缺乏溫度,而是赤鷹堡就在前頭,小鎮在一裏外處,不可能有人死在兩者蹭,甚至有草席掩蓋,因為附近既無拖痕亦無人居住,誰會死在此處。


    據她觀察,堡外之人因畏懼赤鷹堡而不敢靠近,若無企圖不會出現在人煙罕至的路旁,多年經驗告訴她有詐。


    “小……”同情心泛濫的多蘭兒不情願地低喚。


    “多蘭兒,你要再不走,我可要丟下你嘍!”龍霞作勢要棄她不顧。


    多蘭兒一驚,連忙舉步要跟從。


    那名俯屍而泣的女子見她們無憐憫心,隨即要離去,馬上向席下女子使眼色,一人立即攻向多蘭兒,另一名則攻向龍霞。


    待龍霞解決一人想拉多蘭兒到身後躲藏時,不小心卻被另外一人劃了一劍,她反手一擊,剛才的“屍體”吐血而亡,成了真正的死人。


    “小姐,你受傷了。”驚呼一聲,多蘭兒眼眶含淚。


    “小傷。”龍霞食指一點,止住上臂的出血,“可別告訴堡主我受傷的事。”


    “我……嗚……知道了……嗚……”多蘭兒哽咽地說,她怎麽敢,堡主非殺了她不成,全是她慫恿霞姊姊出堡,不然霞姊姊也不會為救她而受傷,都是她任性妄為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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