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盯著劉瀾拿出的地圖,在矮幾上鋪開,相比於劉瀾的各種擔心,他更關注的是袁術的軍力分布,尤其是袁紹會不會進犯東萊。


    徐庶的擔心,讓劉瀾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他還真有些擔憂起來,想到現在的局勢,劉瀾眼神瞬間掃向了東萊郡,手指指著黃縣的位置,那裏在閻柔的治理下,是現在青州人口最多的一個郡,每年的稅收更因為黃金收入幾乎抵得上半個青州,而最關鍵的一點是,黃縣乃是海路聯通遼東的捷徑,如果丟了黃縣,不管是從徐州出海還是從秣陵出海都無法替代它的地理作用。


    雖然在讓出青州的之前,劉瀾已經讓閻柔做好南撤的準備,但是因為和袁紹談成,所以黃縣也就暫時擱置了撤出的計劃,但他卻忽略了所謂的合約在這個時代的約束性好像並不是那麽嚴苛,沒幾個人真的會去準守。


    劉瀾收回目光,深邃地凝視著黃縣方向,這一刻他心裏十分清楚,黃縣無論如何都要盡快撤離,不管袁紹是否會進攻,不過唯一的好消息是金礦已經被掩埋,這一點很關鍵,方便撤退。


    “現在飛鴿傳書的話,能不能趕得及?”


    “應該可以。”


    “讓閻柔走海路撤回遼東吧。”劉瀾已經下定了決心。


    而在此時鄴城,自袁譚離去之後,以潁川、南陽世家進行了一係列的聯合,他們開始匯聚在袁譚身後,與站在袁尚背後的河北世家徹底成為對立麵。


    兩大勢力的角逐,幾乎聚集了冀州所有的才俊之士,文如郭圖、逄紀,辛評、辛毗、辛敞等人,可謂人才濟濟,而一支獨大的河北氏族,以審配為首,與之周旋,除卻沮授、田豐中立之外,形式已經十分分明。


    原本袁譚是沒有一點幾乎和袁尚去爭士子之位的,袁尚和河北氏族的勢力太過龐大,但因為潁川氏族與一直屬於中立的南陽氏族聯手,一時間長公子大有後來居上的趕超之勢,不過對於羽翼已成的袁尚,袁譚一方最大的劣勢便是袁紹的態度,這讓袁譚一方的勢力雖然看起來已經有了與袁尚分庭抗禮之勢,但最終還是稍遜一籌。


    而最為關鍵的一點是,冀州內的武將勢力現在的態度曖昧,可以說,武將勢力成為了左右士子之位的重中之重,雙方誰能笑道最後,獲得武將勢力的支持尤為關鍵。


    但在這一方麵,袁譚無疑是崩潰的,因為軍隊自從出了麴義一事之後,幾乎都是袁紹自己親手來抓,所以不管是河北士人還是南陽、潁川士人對軍隊的影響十分微弱,因為都在袁紹的控製範圍,也就是說,他們幾乎會成為袁尚天然的支持者。


    所以袁譚到冀州,如果能夠得到顏良這位軍中第一人的支持,那麽軍隊就獲得了八成的支持,有了他們,袁譚的勢力範圍便從鄴城內部到軍隊,可以說涵蓋一切,便有了真正觸及士子之位的可能,當然如果這時候能夠再聯係上並州高幹、幽州袁熙的支持,那麽士子之位將十拿九穩,到時就算袁紹如何想要立袁尚為士子,也不得不考慮下麵的情緒,可以說那個時候將沒有人能夠撼動袁譚的地位。


    但是,就像袁譚和他的支撐著看出了軍方的重要,審配等河北士人同樣清楚,也許現在審配在前方還無法感觸到鄴城內的暗濤洶湧,但是在書信往來之間,他已經收到郭圖等人頻頻拜會高覽,雖然不清楚雙方是否已經取得聯係,但因為高覽一袁譚有過數次合作,雖然幾次結果都不甚好,在冀州戰場和青州戰場都失利了,但是兩方還是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這個時候能有這位河北柱亭的支持,那將是如虎添翼。


    審配當即部署,命令他們與文醜取得聯係,而他則就近拉攏顏良,雖然他的身份難以比得過就在青州的袁譚,可是他完全可以明示顏良大將軍看重的繼承人乃是袁尚,以顏良對於主公的忠心程度,他相信顏良必然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但是讓審配失望了,可以說,顏良對他的暗示三緘其口,不說支持,也不說不支持,模棱兩可,這讓審配甚是不滿,可偏生又不能生氣,因為顏良就是在裝傻,你還不能說得太直白,到時候把顏良逼的無路可退,非要讓他做出一個選擇,那自討沒趣的隻會是自己。


    審配回到營房,躲在內帳沉思不語,他不清楚為什麽自己回了一趟鄴城不到數日之後,一切就都變了,而且本意見被閑置起來的袁譚怎麽突然就又被啟用了,他不知道袁紹到底是怎麽考慮的,不僅再次用了袁譚,更給了他兵權。


    使他現在在青州十分狼狽,他甚至懷疑,顏良現在這個樣子,完全就是因為袁譚就在青州的原因,審配完全不理解袁紹的心思,再加上被顏良應付,心情極為糟糕,本來這不立嫡子就容易受到詬病和反對,難道主公現在又改變了想法了嗎?


    審配覺得不會,因為主公曾經在私底下突然和他說起了當年靈帝對於立史侯劉辯和董侯劉協的一些秘事,可以說袁紹是十分害怕這類的前車之鑒發生在他身上的,雖然靈帝做出了一係列的手段來讓董侯劉協繼承大統,但最後還是敗在了以大將軍為首的外戚和氏族手中,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難不成袁紹想讓袁尚公子做第二個董侯嗎?


    董侯命好,也不好,命好是他最後還是繼承了皇位,命不好是他成為了傀儡,加入當年靈帝能夠一早解決所有的麻煩,那麽留給董侯劉協的大漢朝,將是無懈可擊的,董卓不會有任何機會,大將軍何進更不會有機會。


    可現在的局麵,如果真的讓潁川士人和南陽士人聯合起來,那麽他們就會變成當年的世家與外戚的事態,他們這幫子‘宦官’就算權勢滔天,也無回天之術。


    “郭援。”審配霍地轉向一邊慢慢飲酒的郭援,說道:“你說說看,主公到底是為了什麽,是他真的犯了糊塗還是說他另有目的?”


    郭援歎了口氣,道:“這件事末將也不知曉,但是末將覺得我們現在看到的一切,比如說逄紀等人說服劉瀾讓出青州這一切都隻是表象,真正的內幕我們並不了解,將軍可以就這個問題仔細想一想,接受青州這樣的事情,一個許攸過來主公了,可為什麽主公最後還要派一個完全沒有必要來的袁大公子呢?”


    審配半晌無語,郭援一句話說到了問題的根子上,他突然驚呼一聲,道:“你說,會不會是沮授、田豐二人從中作梗,支持了大公子?”


    郭援搖了搖頭,道:“不好說,但這兩人一直沒有明確的說明支持誰反對誰,可以兩人的個性來說,他們必然是支持嫡長子無疑的,所以二人倒向袁譚,並在關鍵時刻勸服主公甚至是讓主公做出一些妥協完全不是沒有可能的,而主公就算心中有多不滿,可是他必須要考慮兩人的分量,這是‘帝王’心術,就算是為了平衡,也隻能做出一些他不願的決定來,到未必是主公放棄了對袁尚公子扶持其為士子的打算,隻是為了在如今這也的局麵之下,內部不要徹底的分裂和內訌,所以說,將軍其實也不必太過擔心了。”


    “不,不不,不會的。”身旁搖了搖頭,道:“如果這事兒是沮授和田豐倒向了袁譚,那麽以逄紀的為人,他們是絕不可能也去支持長子的,這是在玩火,到時候他們並不能受到長公子真正的器重。”


    郭援慢慢放下了酒樽,這事兒卻是如此,逄紀和他的南陽係自幫助大將軍奪取冀州之後就一直受到打壓,難有出頭的機會,而逄紀要想再獲希望,就隻能在扶持士子這件事情上把握先機,而如果是扶持本身就有潁川士人支持的長子這事好理解,可如果連沮授和田豐都加入進來,那他們就會變得毫無分量,這時候還支持,那將毫無益處,到時候他們同樣不會受到重視,仍然要矮沮授田豐一頭,這樣出力不討好的事情,逄紀不會做:“如果連逄紀也被蒙在鼓裏呢?畢竟這一切隻是我們的猜測,並不是掌握的情報,如果這是真的,逄紀不知曉也很正常。”


    “這樣。”審配看向郭援,道:“現在我們去糾結於這個問題毫無意義,我們必須要改變一下思路,你現在就派人回鄴城一趟,讓我們的人與逄紀那邊聯係一下,將我們剛才的那番話說給逄紀。”


    “將軍是要拉攏南陽士人?”


    “如果沮授和田豐當真要和我們唱反調,那我們就隻能拉攏一切可能拉攏的平原,雖然對於南陽士人尤其是那貪得無厭的許攸我對其十分不齒,可在袁尚繼位士子這件事情上,我可以拋卻任何恩怨,一切都要以大局為重。”


    “那袁尚公子那邊要不要通知一聲?”


    審配想了想,道:“通知,當然要通知了,最好能讓公子稍微放低一些姿態,雖然大將軍不讓公子們明麵上結交臣工,可完全可以以書信來替代嘛,隻要能有這一封信,我想逄紀會明白如何選擇的。”


    郭援乃袁尚心腹,他在審配身邊,說白了還是以監視為主的,當然青州之戰更重要的則是他前來獲取軍功來了,可惜最後青州的勝果被竊取,建功立業化為泡影,打入軍中的希望徹底破滅,他有些愧對袁尚的厚望,但現在審配又給了他一個立功的機會,他當然要好好表現。


    青州他沒有立功的機會,但如果能幫著公子把南陽氏族拉攏過來,那他同樣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不過對他這樣的武將來說,這些其實隻不過是一塊遮羞布,他心中還是想著能在戰場之上有所建樹的。


    不過看樣子,青州是不可能再有戰事發生了,有些遺憾,他現在反而有些期待徐州陷入混亂之中,這樣的話,他們就有了南下進攻徐州的機會,那他立功也就有了希望,而那時不僅要消滅劉瀾更要對付曹操,可以說,當他們在曆城聽到大將軍這個計劃的時候,都是讚不絕口的。


    雖然這其中的風險極大,而且主公又派來了廢物一樣的長公子,他還真懷疑到時候他能不能掌控好徐州的戰場,一旦局麵複雜起來的話,他有沒有那個能力,做出最正確的判斷,就算不能,如果他不與顏良將軍政權,把一切都交給顏良來指揮,也許還有希望,不然的話,主公再好的部署,最後都會無疾而終。


    說實話,因為審配的存在,郭援還真害怕兩人最終會相互政權,互相算計,袁譚和審配如果鬥法,那麽和劉瀾甚至是曹操的戰鬥,將變得格外困難,甚至毫無勝算。


    這些,一開始他有想過要向公子匯報,至於是否會調走審配還是長公子,郭援並不在乎,但現在聽了審配的一番分析之後他放棄了這一決定,因為現在看起來,調走長公子是絕無可能的,到時候再把審配一調走,那麽最後取得徐州和對曹操的勝利也就不是那麽困難了,到時候讓袁譚拿到這樣的大功,他已經不敢去想自己的罪過了。


    “將軍,我這就派人回去,先見公子,再見逄紀。”郭援說著就要離開,不過卻被審配攔了下來:“對了,審配笑嗬嗬的說:我好想聽說郭將軍和東武亭侯關係匪淺。”


    郭援的神情明顯變得陰鬱起來,甚至眼中射出了殺機,瞪著審配低哼了一聲:“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說完轉身而去。


    看著郭援的背影快速消失而去,審配站起了身,端起了郭援之前喝剩下的半樽殘酒,晃了晃,一飲而盡。


    “嘖嘖嘖”


    審配砸吧著嘴,道:“郭援啊郭援,我越來越有些好奇鍾繇和你這對姑丈外甥,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反目成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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