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瀾不在秣陵,曹操的觸角趁此機會徹底伸向徐州,不僅僅是隻有一個孔融,還有身為徐州刺史的陳群,不過曹操並沒有直接從陳群身上取找突破口,而是選擇他的父親陳紀。


    老人家今天已經快七十了,這人一老,就特思鄉,他已經離鄉數十年,眼瞅著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在大限將至前回鄉,落葉歸根。


    而就在這時,天子,或者更確切的說是曹操的使節,接洽很融洽,可以說曹操選擇了一個最為正確的時間,當他在許都聽聞這一消息之後,大為高興,當場滿飲一樽醇酒,滿臉喜色的說:“陳老隻說回鄉,沒提出仕一事?”


    “卑職沒敢提。”


    曹操的眼睛眯了起來,之前臉上的喜色消失不見,聲音冷冰冰的說:“為什麽?”曹操隻想知道一個答案,畢昀為什麽沒有按照他的吩咐的勸說陳老,因為什麽?他需要一個解釋,不然的話,畢昀必須要受到懲處。


    “並非卑職不願按照將軍的意思向陳老傳達,實乃是在徐州聽說了一件事情,就在幾個月前,冀州袁太尉為了招攬陳老,居然願讓太尉於陳老,可最後陳老還是被拒絕了,所以卑職前思後想之後,便沒敢提主公邀陳老出仕一事。”


    “你當真是好大的膽子!”曹操終於生氣了,隨手拿起矮幾之上的酒樽就超畢昀砸去:“袁紹讓太尉之事,你以為我會不知,如果他沒有和我打過招呼,又怎麽敢對陳老提讓太尉之事!”


    “可是…”畢昀剛想說既然袁紹讓太尉陳老都不答應,那為何將軍還要任命陳老為太鴻臚,陳老又怎麽可能會答應,可他剛說了一句,就不敢再說下去了,一臉的委屈,可沒辦法,誰叫人家是車騎將軍,而你不過隻是將軍府內的一員小吏呢,隻能受著。


    畢昀的反應,讓曹操跟生氣,因為他的反應並沒有覺得自己有過錯,隻是因為自己的身份而不敢反駁,對此,曹操怒哼一聲:“陳集拒絕袁紹,不是因為三公對他的吸引不大,而是因為他想著回兗州落葉歸根,所以不管是任命太鴻臚還是三公,他都會答應,因為天子,而劉瀾,這袁紹一樣,都不過是一方諸侯!”


    曹操說的已經很明白了,陳紀拒絕袁紹,是因為他是諸侯,更因為想要落葉歸根,所以他對於袁紹的招攬,他寧願留在徐州,畢竟當年老擎天與劉瀾關係匪淺,這也是為何陳紀父子在陶謙時期拒不出仕而在劉瀾入主之後出仕的關鍵所在,但現在隨著劉瀾的野心越來越大,似陳家這也的忠良之家,又怎麽可能願意繼續留在徐州?


    可以說陳老就是在等一個時機,所以對於曹操的橄欖枝,陳紀絕不會拒絕,甚至他還會帶著他陳群一同歸鄉,可以說他早已經在許都為陳群安排好了官職,就等著他們父子雙雙歸來,可沒想到,畢昀這個白癡居然提也沒提太鴻臚一事,這讓他如何能不生氣,他的大計很可能就要毀在這樣的廢物手中。


    曹操不是喋喋不休的話嘮,他隻是要讓畢昀知道他犯了多大的錯誤,讓他對於接下來的懲處心服口服。


    而畢昀也終於反應過來,說實話,這些內情他是真沒想到,他最初的想法,隻是覺得陳老年歲都這麽大了早已不在乎仕途了,可沒想到陳紀拒絕袁紹卻是因為這樣簡單的原因,那麽這樣一來,陳紀還是真有可能答應出仕的,畢竟陳家忠於天子忠於漢室,又怎麽可能留在徐州,助紂為虐呢。


    “將軍,卑職知錯了。”


    曹操重重一拍矮幾,他的反應之大,當即嚇了畢昀一大跳,之前還是一副趾高氣昂,完全是曹操無理取鬧的樣子,現在已經是徹底低下頭,連說話的聲音都低了三分:“末將知罪,還請將軍懲處,不過在懲處卑職之前,卑職願意再往徐州,在劉瀾有所反應之前,必定勸服陳老!”


    “戴罪立功,如果能把此事辦成還則罷了,如果劉瀾已經發覺,你也就不用留在將軍府了。”


    畢昀躬身施禮:“不用車騎將軍你攆人,卑職提頭來見。”


    對於陳家,曹操向來重視,其實,陳家在劉瀾處出仕,曹操一直是耿耿於懷的,為此他與潁川的荀彧幾人專門就此事談過,隻是幾人都沒有多大的把握,畢竟當年老擎天和劉瀾的交情,甚至有傳聞,陳家之所以會在徐州出仕,就是因為老擎天的關係,好像老擎天有過叮囑,不過這些也隻是謠傳,至於事情真相如何無人能確定。


    但曹操卻明白,陳家父子在大漢朝的影響力太大了,頂得上十萬大軍,如果能有這樣的人物坐鎮,對他來說一定是一大助力。


    但可惜,當時他並沒有這個能力去將陳家父子召回,但現在隨著劉瀾的野心越來越大,全天下人都瞧出了他的野心,可以說劉瀾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使得很多忠於漢室之人有了遠離之心。


    當然了這也是劉瀾自己造成的,當年他發布檄文,邀劉瀾討董,他居然在遼東搞了一出尊漢不尊董,自此天下誰人不知他尊漢的態度,可現在呢,屢不奉昭,完全無視天子,雖然他表麵說著這些命令是他在背後主使,可隨著他的實力壯大沒人會聽他說這些。


    所以隻要劉瀾的職位勢力變得越來越大,那麽就會有忠於漢室的臣子為此擔心,不管他是否也打著漢室的稱號,終歸正統現在在許都啊!


    而且,如果說很多人還無法發現劉瀾的野心,那麽陳群卻一定會,他是劉瀾倚重的心腹,更是徐州的刺史,對於招募他,曹操是真沒多大的把握的,可是從陳紀身上,他找到了突破口。


    隻要能將陳紀招募回來,那麽陳群那裏就不用操心,很簡單,劉瀾一定會防著他,而陳群也會因為父親的離去而忐忑不安,兩人相忌,陳群終歸會與他的父親一樣回到許都,到那個時候,他再以天子的詔令給他委任要職,雖然不確定他是否會出仕,但隻要火候掌握的妙,就一定有機會。


    曹操目送著畢昀離去,派人盯著他的去向,很快就有人傳來消息,他離開車騎將軍府後就直接出城而去了,從回返許都之後,連家都沒回一趟,看來他這回是真的怕了,畢竟他已經在自己麵前立下了軍令狀,如果因為他而壞了大事,曹操要的可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腦袋!


    曹操在議事廳耐心的等待著,三尊酒後,荀彧便抵達了,這是在麵見畢昀之後派人去找到的,等他進來坐下之後,曹操低聲,說道:“畢昀那裏有些變數,你那裏先停一停吧,至於陳家的府邸,先布置著。”


    荀彧聽後,皺了皺眉頭,有些奇怪道:“難道陳老胃口太大?一個太鴻臚還無法滿足他?那卑職倒是有些好奇了,他的胃口到底有多大?難不成是看上了曹公的司空?”


    畢竟袁紹要讓太尉都被陳紀拒絕了,一個太鴻臚確實有些寒酸了,不過陳紀連太尉都看不上,同為三公的司空,他就能看得上了?所以他是真懷疑他還會拒絕,可是如果連三公都拒絕了的話,那還有什麽能吸引他?難不成他是要學董卓,讓曹公再立相國?“


    小心翼翼的說道:“曹公,陳老不會是看中了相國之位吧?”這位置連現在的曹操都不敢染指,雖然大朝會時有人提議且天子已經同意,可是曹操已經拒絕了相國的位置,若擱在平時,曹操自然會借坡下驢,可有過袁紹和他爭大將軍之事發生,吃一塹長一智,他是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而且他也對這樣的虛銜並沒有多麽看重,實力才是第一,不然的話,再高再大的職位也保不住。


    搖著頭,氣呼呼的曹操說道:“可不是陳老當真對相國充滿野心,是畢昀沒有按照文若的意思辦,更何況陳老又怎麽可能會對官職戀戀不舍,如果他願意的話,幾十年前就已經坐上三公之位了,也不會在老擎天故去之後去平原當了國相,他啊,和老擎天一樣,更願意在地方上,造福一方百姓,而在朝廷,在三股勢力的傾軋之下,他啊,不會有多大的建樹。”


    “這也是陳老慧眼如炬,當年外戚、氏族直接的爭鬥何其慘烈,陳老如果入朝為官,還真能鬥得過他們。”


    其實這裏麵還有一股宦官的勢力,奈何因為曹操的身份,不管到了什麽時候,都會被貼上這一標簽,所以他刻意的回避了,可荀彧越是如此,反而讓內心敏感的曹操越是不舒服,他臉上不悅的表情一閃即逝,話題又拉回來陳紀身上:“有些話,當著別人沒發說,可你們荀家和陳家乃是世交,有些事,我覺得你親自出麵其實更方便做,就好像這次招攬一事,我覺得你還是寫封信派個家仆送過去,不必多說什麽,就探探家鄉或者敘敘舊情就好了。”


    荀彧愣了下,一開始還沒回過味兒,但以他的眼力與精明,很快就猜出了曹操的用意,直等他說完,才笑著說道:“曹公,這些早在數年前您和卑職提起陳家父子時卑職就一直在做。”


    “好哇,你瞞的我好苦啊,不過你是如何避開劉瀾的眼線的,他帳下那些內衛,可不是吃素的。”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卑職啊,走得是光明大道,與世叔書信往來,又沒什麽政治軍務方麵的交流,就算劉瀾知曉了,又能如何,如果劉瀾因此而對陳老懷疑,反而還會倒逼著陳老回我兗州,此豈非是一舉多得?”


    “好一個光明大道,這話啊,也隻能從文若你口中說出來,若是他人,那我一定要認為這人是個欺世盜名的小人不可。”


    荀彧是真君子,郭嘉的真小人,這兩人在曹操手下那就像是冰火一般,可別看兩人矛盾較深,但荀彧的胸襟確實大,就好像當初他為自己舉薦郭嘉時所說的那樣,說實話,這些年是真難為他了,但郭嘉之才,他又不得不重用,不然他答應郭嘉唯才是舉不僅是一紙虛言?


    “其實世叔這些年早有落葉歸根的想法,隻是一直沒有一個機會,而且他也不願意搞什麽圈子朋黨,所以對回來兗州一直都比較忌諱,可是自從今年冬天一場大病之後,陳老這樣的念頭便鬆動了,這也是為何卑職提議曹公招攬陳老的原因。”


    “圈子,朋黨?哈哈。”曹操搖了搖頭,可突然卻出其不意的說:“那你說說,咱們兗州到底有沒有一個潁川係?”


    “沒有!”


    “當真沒有嗎?”


    “沒有,很多人會把曹公帳下來自潁川的的官吏劃分為潁川係,說他們盤根錯節,同氣連枝,可如果當真有什麽潁川係的話,那卑職和郭嘉又怎麽可能會水火不容?”


    “那也未必,畢竟郭嘉嘛,他是不容於各方勢力的,不過你既然說沒有,我也信你的話,沒有。”曹操微笑著說道,到底有沒有這麽一個潁川係,他隻得,所有人都知道,可為什麽荀彧不知道?


    因為他這個人,根本就不會搞什麽圈子文化,可是他不搞,不等於那些潁川係的官吏不往他身邊靠,而這是他所無法忽視的關鍵。


    他也聽說了,荀彧在這件事情上,對這些官員一直不愛搭理,可是在議政之時,卻又能同心協力。


    這樣的情況他了解,就好像當年士大夫和外戚的聯盟一樣。


    官場啊,終歸是座江湖,大家都身不由己,所以隻能同心協力,這句話,是當年劉瀾對所謂朋黨的評價,也就此成為了曹操的經典,在對待某些人,雖然不必做到黨同伐異,但最少要做到同仇敵愾,不然的話,一旦失勢,所有人都會跟著倒黴。


    突然,曹操好像意識到什麽,猛然說道:“怪不得你讓我勸陳老,感情是你早已搭好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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