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默。


    如同無際的水麵,寂寞如波,但隨著一粒石子的落下,激起的又何止是千層浪濤。躁動如同潮水一浪高過一浪,立時將全場氣氛引爆。


    當兵為了什麽,舍家棄業又為了什麽,在幽州這等邊郡是為了封爵受賞,可似徐州這裏的百姓,又似如今這等亂世,百姓當兵就隻為了一口飽飯混些兵餉養家,既然想混兵餉,那自然會看重軍功,而在劉瀾軍中,立功受賞是重中之重,沒有特例,便似主將關羽,何嚐不是從小卒、佰長一點點通過軍功才有了今天的輝煌,所以當關羽這番話一說出口之後立時便點燃了他們心中的期望,讓他們知道在徐州軍內所有官兵的前途從來都不是黑暗的,反而是充滿了光明,而他關羽,便如同航海中指路的明燈,看到他便似找到了新的方向。


    關羽的喝聲如期響起:“我們當兵是因為我們無家可歸,可並不是說我們不想歸家,可如今天下大亂,哪裏又有家可歸?我們要做的不僅是要還天下朗朗,更是為了我們自己獲得更多的軍功,等天下太平之後能夠榮歸故裏!


    也許我們之中會有人不幸死去,但活下來的又何嚐不是袍澤間的寄托,既然我們已經背井離鄉,既然我們知道了其中苦澀,那我們就應該拿起我們手中的刀槍,用我們手中的刀槍結束這紛亂的世道。


    “殺!殺!殺!”


    徐州軍高昂的士氣讓淮陰城守軍瞬間變得麵如土色,在城頭見到眼前這一幕時淮陰守將已經開始打算收拾行囊逃跑了,這樣的部隊太可怕了,而且他不到五千人的守軍無論如何都守不住淮陰城,與其城破人亡,不如早些脫身。


    守將立時下了城樓準備在徐州軍再次圍城前逃跑,而就在他下了城樓的同意時刻,徐州斥候探馬飛馳一般來到關羽旁,飛身下馬施禮稟道:“將軍,有援軍向淮陰趕來!”


    關羽心下一沉。首先是沒想到援軍來的這麽快,其次卻是因為他昨日將部署打援的部隊全部召了回來,而偏偏援軍卻在這時候來了,這不僅打亂了他的部署。還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這讓關羽如何能不變臉變色!


    “該死的笮融!”關羽破口罵了一句,隨後詰問,道:“快說,來了多少丹陽軍!”


    斥候被關羽散發出的氣勢一驚。顫顫巍巍,舌頭打著結,道:“來的並……並……並非是丹陽軍,而是……而是……”


    “而是什麽!”


    “而是揚州軍!”


    ~~~~~~~~~~~~~


    “是袁術?”


    “不,是劉繇!”


    連夜趕到淮陰的劉瀾聽完關羽的最新匯報後重重哼了一聲,道:“這劉繇要幹什麽,想幹什麽,難道也想來徐州趟渾水?”遠在徐州城的劉瀾隻是聽聞了關羽將曹豹等羈押後便星夜趕來,可他絕沒有想到真正的麻煩哪裏是什麽曹豹,如今在對付笮融這麽關鍵的時刻。被袁紹趕到江東的揚州刺史劉繇到底為了什麽派兵前來廣陵橫插這一腳?


    “主公,還有一件事,此次帶兵來的是子義!”


    “太史慈?”聽到來將是太史慈後劉瀾苦笑一聲,他可從沒想過有朝一日竟然會與他兵戎相見。


    關羽也笑容勉強地說道:“弟私下已經與他見過一麵,笮融早在退往廣陵之後便歸附劉繇,聽聞主公出兵開陽後笮融第一時間便獻廣陵於劉繇了。而之後若非太史子義從中說項,那劉繇早已率大軍入徐。


    “還有這等事?”


    “是啊,說來劉繇之所以未能北上入徐我們還要感謝袁術呢,若非他派遣的督軍中郎將吳景南下,劉繇也不會打消了北上的念頭。甚至還不得不派遣部將樊能、於糜、張英等扼守橫江,當利口,連他自己都親自帶兵據守在曲阿,可奇怪的是他居然又把退到秣陵的笮融任命為屯守廣陵的太守。薛禮則屯守江都縣,照此看來,這劉繇還想著染指徐州,隻是後來因為主公解決開陽臧霸神速,而這次我們又是攜大軍前來,是以劉繇才不敢徹底與主公撕破麵皮。可他又不想失去了廣陵這一北上跳板,是以派出了與主公有舊的太史慈希望能夠保全廣陵,而這也是末將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所在,畢竟茲事體大,沒有主公之命,末將也不敢擅為!”


    這件事確實有些難辦了,莫說是劉瀾,就是隨他而來的張飛,張頜,許褚甄儼還有張昭一時間也都愁眉不展。


    若是戰釁一開,那麽就是二大州的兵戎相見,甚至連袁術都會來橫插一腳,以袁術現在的實力,與他一起對付劉繇絕對是在與虎謀皮得不償失,而更關鍵的是他剛入徐州,人心正是不穩的時候,這時候開啟太大的戰端更更得不償失,可若不解決廣陵問題,那徐州的事就會變得更複雜,而且誰也不能保證劉繇會不會攜大軍北上而來,所以現在徐州的形勢已經變得相當嚴重,不管是打與不打,對現在的劉瀾都沒有好處!


    “主公,照俺看不管對麵是不是子義,但現在形勢嚴峻,就是咱們不打劉繇,日後劉繇未必不打咱們,與其受製於人,不如製於人!”張飛罵罵咧咧的說。


    甄儼起身道:“若隻是笮融萬餘人馬,怎麽都好解決,可是我們要麵對的是揚州軍,雖然麵前隻是子義的萬人兵馬,但若是我們一動,那麽秣陵就會源源不斷地派兵而來,更關鍵的是袁術,他會橫插一腳呢還是坐山觀虎鬥?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可鬥是一件大麻煩,所謂未慮勝,先慮敗,便不提袁術,就說和劉繇這一戰一旦戰敗了又該如何?若此戰陷入僵持,會不會被有心人利用?即使勝了,徐州也會傷筋動骨,所以仲正覺得今日這個局麵,還是不動最好!”


    劉瀾的心立時沉到了穀底。若真是這樣,丟了好不容易選擇的徐州根基,那這一年甚至是這幾年所付出的努力不都變成了無用之功?到時一切成果付諸流水。這天下又有何處才能是自己的立身之地。


    “不動?”


    身旁的關羽對甄儼的回答非常不滿:“大軍耗費錢糧無數,難道就在這裏耗著?就像翼德所說,現在即使我們不願主動尋釁,但日後劉繇必然會北上。在這件事上我覺得我還是同意翼德的建議,既然劉繇已經欺到家門口了,我們沒有不還擊的道理!”


    劉瀾一陣暈眩,揉著太陽穴想辦法,而一直旁聽的許褚適時出言。道:“現今最好的辦法就是同劉繇化幹戈為玉帛,此事雖然太過異想天開了些,但別忘了現在劉繇最大的敵人不是我們而是袁術,隻是現今我們並沒有似廣陵這同等籌碼去說服劉繇撤兵啊!”


    一語點醒夢中人,劉瀾霍地站了起來,大笑,道:“仲康所言不錯,有沒有同等價值的籌碼不重要,隻要有長短術的簡憲和出麵,劉繇未必不會退軍!”


    “主公。其實這件事很簡單,我看並不用簡憲和出麵!”


    劉瀾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張昭,在眾人眼中如同難逾的千仞高山,從他口中說出來好似如同一條小溝渠,他這一番說詞立時讓帳內眾人臉色變得五彩繽紛,皆是不屑恥笑者。


    “不知子布有何妙策?”劉瀾來了興趣,這種場合,不會有人無的放矢,更不會有人傻到胸無錦繡而口吐厥詞。


    “隻不過借勢二字罷了!”張昭一副胸有成竹,信誓旦旦的說道。


    “借勢?”眾人心中嘴裏都在念叨著這兩個字。但一時間卻不知這勢又該從何處去借!


    張昭笑道:“既然笮融借了劉繇的事,那主公何不借袁術的勢?這世間就是小兒也知袁術與劉繇的過節,既然劉繇被袁術趕去秣陵,那袁術會看著劉繇一步步坐大?再說主公雖然與袁術貌合神離。但畢竟還是身處南方勢力之中,即使借勢袁術也無不可,到時劉繇還不得乖乖退兵?”


    劉瀾想了想,但最後還是搖頭,道:“剛才仲正已經提到了,我們真正的擔憂並不是劉繇。而是袁術,這可是隻真正的猛虎啊,若我們與劉繇開戰,甚至與他聯合與劉繇開戰,那結果必然是助其過江,那下一個被滅的就是我們,與其日後遇到如何也敵不過的袁術,我更願對上劉繇!!”


    劉瀾對袁術有清醒的認識,雖然在冀州之戰時袁術被曹操滅了一陣,被打回了壽春,自此打消了北上的野心,但將目光轉向南方的袁術絕不可以小覷,若不是另一個時空之中他最後稱帝失了人心,也不會亡的那麽快,就算如此,曹操最後能滅他,還不是借著孫策呂布與劉備三方勢力?


    劉瀾雖然隻是說出了自己的顧慮,但張昭卻看出了更多的內容,主公絕不會孤守徐州,而且從他剛才的話中,分明是將袁術當做了對手,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了劉瀾與袁術遲早要撕破臉皮,兵戎相見,既然是這樣,那借勢不成,那順勢不就能化解眼前的危機?


    張昭眸光灼灼地看向他,道:“既然主公不借袁術之勢,那何不結盟劉繇?以此來迫劉繇放棄廣陵,豈不是上上之策!”


    “這又談何容易!”劉瀾一時沒回過神來,道:“對笮融棄之不顧隻會讓劉繇聲望有損,他又豈會同意!”


    張昭郎笑一聲,道:“主公想過沒有,袁術攻廬江派吳景的目的是什麽?很可能就是下江東,劉繇正是因為擔憂袁術過江方才派兵扼守橫江、當利口,可同時劉繇又與我徐州啟釁,以他江東之兵焉能與兩方交戰?再加上我為南盟,到時候兩軍齊下,劉繇必死無疑,若主公能遣使前往,陳述厲害,我想劉繇會審時度勢,與主公結成合縱之盟的!”


    “聯合劉繇對付袁術?”一時間群議紛紛,先弱後強,古之至理,哪有先強後弱,而且強者還是盟友,這不就成了背信棄義?而且袁術雖然有過對徐州的念頭,在陶謙健在之中更是自詡徐州伯,可自從劉瀾入主徐州之後,他卻將矛頭對準了廬江,而且主公剛才還說他是要下江東,這個時候不狠狠聯合袁術打劉繇一下,報其收笮融的一箭之仇,還要和他結盟,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但眾人很快又嗅到了其他意味,剛才主公說了,不願見到袁術坐大,那麽限製袁術的壯大就變成了重中之重,而且對於殘敗的兗豫和荒蠻的江東,壽春淮南更據有重要意義,而主公要向外發展,與袁術一戰就不可避免,而和劉繇結盟就顯得尤為重要。


    “就依子布之言!”劉瀾考慮了半晌,最終拍板道。真想不到笮融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成全了我,當然了,更為重要的一點卻是他知道袁術根本不會下江東,而他之所以打廬江,更多的是為了緩和與他的敵意,甚至是在迷惑自己,當他誤以為袁術沒有敵意後那時才會突然給予自己致命一擊,相比於富饒的徐州,疲敝的江東顯然不是袁術的菜。


    而能和劉繇結盟的話也算是利好的一件大事了,不僅可以防備孫氏兄弟下江東,更能夠在與袁術開戰時得到外援相助,一舉多得的事情不管是他還是劉繇都不會拒絕。


    至於笮融會不會再去秣陵,那就不是劉瀾在意的事情了,隻要收複了廣陵,這麽一大塊錢糧來源地可比笮融的死活重要多了。


    即使到時候笮融從中作梗,破壞兩家同盟劉瀾也不會在意,除非袁術徹底敗亡,不然劉繇絕對隻會有求自己,甚至馬上就要打下廬江的小霸王,更是不會給劉繇任何勇氣與自己撕破那紙盟書的。


    一旁的關羽突然,道:“主公,既然此事已經決定,那就該派一能言善辯之人出使秣陵,可憲和尚在小沛,這人選卻不知何人適合?”


    劉瀾點頭,隨即環顧四周眾人一眼,當看到張昭時,就見他邁步出列,道:“子布願往說服劉繇!”


    “子布?”劉瀾有些不確定的看著他,可見其露著灼灼目光,立時拍板,道:“好,那就有勞子布先生親走一遭了!”


    張昭退了下去,劉瀾又詢問起了關於整合丹陽軍的事情,雖然與既定計劃有些偏差,但眼前這樣的方式也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可是曹豹三人該如何處置?”這是關羽最頭痛的一件事,他給劉瀾的書信中有過問詢,是否將三人秘密處決,以絕後患,但得到的回答卻是暫不處理,這讓關羽一時間看不懂主公了,下令殺丹陽軍時果斷消失不見,難道這中間又出了什麽幺蛾子?


    劉瀾笑著道:“看來陰謀玩多了,連心胸都變得狹義了,還是那句話好哇,沒有容人之量,又豈能容天下?他三人手中連兵權都沒了,還能翻起來什麽浪花來?就是換個角度,丹陽軍雖然被整合,但若是聽說他三人被殺,難免要兔死狐悲,但我若連這三人都留了,那這天下間隻會說我劉瀾寬宏大量,不是嗎?”


    連曹操都能不殺張繡,我豈能連一個小小的曹豹都不能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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