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華燈初上,故安城十室九空,勝利的歡呼與慶賀不知從何時起變成了萬人空巷的悼念與哀傷,一片愁雲慘淡萬裏凝……


    而高覽的冀州兵這邊,也是淒淒慘慘戚戚的模樣,與來時的風光無限恰恰相反,隻不到五天工夫,他們便落得個倉惶鼠躥,狼狽不堪的下場,當真叫人好不唏噓。


    高覽回頭掃了眼不到五千人的部隊,加起來竟然沒有來時的零頭多,笑容苦澀,行百裏者半九十!古人誠不欺我!


    自我調笑卻又怎能緩解心中的壓抑與惆悵,眼見功成名就卻最終等來的是兵敗逃亡,人生際遇若此也隻能仰天長歎一聲造化弄人罷了!


    “早知如此又何惜騎兵……”高覽想著早些派遣騎兵攻城的種種結果,哪一種也比現今的窘狀強上百倍,心中不免又生出懊悔之情,隻可惜世上哪有後悔藥可賣!


    崔巨業從前方策馬而來,一臉兵敗逃亡後的落寂,對著高覽拱手歎息道:“這賊也似的幽州騎兵來的也太是時候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將軍將騎兵派遣出他便來!”


    說道這裏,又繼續抱怨道:“還有就n∵,是大公子,前日不是傳書來說發現了公孫瓚的增援部隊了嗎,不是要立即攔阻嗎?這現在出現在後麵的部隊怎麽說?難道是長了翅膀飛來的?還是說公孫瓚派了兩支援軍?一明一暗不成!”


    鬱氣難平,發泄著對袁譚的不滿,可現在遍觀四周,士氣不高者又何止是他,便是放眼整支隊伍又有哪一個不是垂頭喪氣的。


    “哎。”


    看著眼前場景,高覽心中又何嚐不是淒涼萬分。長歎一聲後道:“這一定是公孫瓚早就布設的暗棋,怪不得故安死守不降,原來早知有援軍。”


    嘴上如此說,高覽心中卻是尋思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些,這帶兵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心中雖然感歎著趙雲至故安百姓與不顧,一直等到自己派出騎兵攻城後才來給予致命一擊。但又轉念一想能夠獲得此戰的勝利對於故安死去的那些黔首小民也就算不得什麽了!但他卻不知者是趙雲才從河間趕過來罷了。


    “要說公孫瓚用兵如神又或者未卜先知我不相信,可是他怎麽就能猜到我們臨時要攻打故安的部署呢?單不說幽州騎兵,就說‘白馬義從’開戰初期不是被主公在界橋剿滅了大部嗎?又是如何躲過主公四設的偵騎?瞞過了所有人跑回了幽州!”高覽看向崔巨業,一連問出心中的所有疑問。


    “難道是張頜?”


    崔巨業不假思索,接著高覽的疑問推測,道:“畢竟當初他有過手書一封,足以證明他與劉瀾有所往來,既然他能同劉瀾互通有無,為什麽不能與公孫瓚有所瓜葛!”說道這裏卻是冷冷的看向急忙看向高覽。分明就是他所猜測的一定是事實。


    “若真如此,難道他便不怕我等彈劾他?”高覽與張頜的私交甚篤,但此時不喚對方表字卻直呼姓名,可見他心中也對張頜產生了一絲懷疑。


    “你覺得幽州兵會給我們這個機會?”


    崔巨業冷笑一聲,指著身後不遠處的幽州騎兵,道:“定是張頜早早將計劃告之了公孫瓚,如此匹夫才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他的精銳派到故安來!不然我等焉有今日之失,若不是我等見機快。高將軍以為你我二人還有命活著回去彈劾他張頜嗎?”說道最後卻是冷笑出聲道:“便是此時,能不能回去仍不可知。”


    “不可亂言。若是如此,又如何解釋俊乂火燒龍湊?”說道此處,高覽好似也有了百倍信心,繼續道:“我料這其中必有隱情!”


    崔巨業咬額間青筋暴起,怒目切齒道:“錯矣!火燒龍湊那是因為有大公子在,若張頜不去。便是一個死字!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待火燒龍湊糧草之後,他又怕見怪與公孫,這才將我等行蹤告之。好向他公孫瓚示好。”


    “這……”


    高覽一時無言反駁,他心中已被崔巨業言辭打動。他說的亦有道理,難不成真是張頜與公孫瓚沆瀣一氣?他越想越心驚,越想越擔憂,駭然,道:“若果真如此,冀州豈不是要盡落公孫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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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冀州兵逃跑之路乃是平原荒涼地帶,一覽無餘。即使天色漸晚,但依然可以看清遠方追兵點起了火把,他們在屁股後麵緊緊尾隨著,深怕漏過任何一名掉隊的冀州兵,雖然冀州兵也嚐試過拚命奔逃,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因為幽州騎兵宛如附骨之疽,你快他便快,你慢他也慢,隻在一兩裏左右的路程死死跟隨著。


    而此時高覽與崔巨業均是牽馬而行,突然高覽聽到一絲異聲,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大,這才聽的仔細,看向崔巨業驚慌失措地說:“水聲?怎麽會出現水聲?”


    他的言辭有些氣急敗壞,此時的處境本就不妙,若前路再有河流水池阻攔豈不是就要被全殲?想到此處一個更加恐怖的想法出現在心頭。


    “看樣子是到了巨馬水了!沒想到我們竟然被趕到了這裏!”崔巨業並沒有想到事情的嚴重性。


    不好,幽州兵是要在此處消滅我們!高覽一直奇怪幽州騎兵為何不大舉進攻,直到到達巨馬水的一刻,他才算是明白了幽州兵的險惡用心,崔巨業一拔佩刀,怒目圓睜,道:“就然沒有活路,不妨借巨馬水背水一戰!和幽州兵拚了!”


    “不可。”高覽憂心忡忡,道:“今日我與彼軍交戰連連,深知彼軍用兵絕不會與我軍正麵交鋒,若是我們果然列陣而戰,反中了敵人詭計!”


    這麽說隻能盡快通過巨馬水了?二人同時出口又同時策馬狂奔,待來到巨馬水前,皆是籲出口氣。隻見眼前巨馬河長川漫下十多裏,河麵有浮橋,能並容二人成行,但河麵卻異常喘急,加之已是冬季,岸邊早已結了浮冰。休想涉水而過。


    崔巨業看著巨馬水,眼中閃過一絲瘋狂,道:“今日你我兩人若能夠回去,我定向主公彈劾與他,便是主公恩慈僥幸留他,我也定要與他說教說教。若是你我二人有個好歹,卻又有何麵目麵對死去的兄弟?”


    高覽也滿腹狐疑,可崔巨業此時太過激動了,而且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逃命要緊。勸道:“崔將軍,現在活命要緊,隻要能安全回返鄴城,向主公稟明此事,是非曲直自有主公明斷!”


    “好!”


    崔巨業沉聲,道:“有高將軍這番話我也就放心了,今日既是死在這裏也便安心了。”說道這裏,翻身下馬道:“還望高將軍謹守諾言!”


    “崔將軍這是何意?”高覽立時跳下馬來。伸手扶起崔巨業,疑惑道。


    “想讓所有的兄弟通過浮橋是萬萬不能了。既然如此便請高將軍率本部先行撤離,我親率其他兄弟斷後!”說道最後更是拱手乞求道:“若今日崔某幸免於難,自當不日與將軍匯合,若今日不測……”


    說到這裏卻是有些戚容,但很快又狠下心來道:“還望高將軍將張頜賊廝如何陷害同僚一事如實稟明主公!兄弟在泉下自當銘記!”


    這一敗可謂將大好的形式葬送,這讓他有何顏麵去麵對袁紹與滿帳的文武?但他也是傲立沙場許久的良將。了不起被主公砍了這顆大好頭顱,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一直尾隨在後,好似餓狼環視一般的幽州騎兵,自己的腦袋要不要緊早已不重要,他現在最擔心的是能否將這些冀州的大好男兒們帶回去。


    “萬萬不可!我乃主將。斷後自當我來!”


    高覽立即反對,沉聲道:“此事崔將軍休得在言,自率本部離去即可,斷後一事有我弓騎一部在,絕不會讓幽州兵追上你!”


    崔巨業慘笑一聲,道:“隻要有主將在,這一仗仍不可謂慘敗,此乃其一。其二,崔某人微言輕,在張頜的事情上以主公的性子又如何能聽信崔某之言。其三弓騎兵乃主公帳下精銳,若是帶不回去,崔某亦難免一死!”


    高覽臉色一沉,還是不答應:“既然如此,那你帶著弓騎兵先走!”


    “高將軍,你糊塗啊!”


    崔巨業焦急萬分地說:“這些兵都是將軍一手帶起來的本部,他們會眼睜睜的看著高將軍身陷險地而隨末將離開?”


    他請求斷後前已經料到不管如何亦是一死,既然如此就不如自己主動請纓,若到時僥幸活得一命最好,若是不能,他也料到自己慷慨赴死後高覽必定會向主公進言,到時有張頜償命也算對得起這些死去的兄弟們了。


    高覽與崔巨業爭搶斷後也是出於本心,畢竟他是主將,概不聞古之名將那個不是親自斷後,又有幾人棄部隊與不顧,當此生死攸關之時,他又怎能棄部隊同僚與不顧?


    但此時情況卻又有不同,崔巨業所言皆是實情,心中猶豫片刻後下定決心,艱難點頭,道:“崔將軍多加保重!”


    高覽轉身吼道:“弓騎兵,率先過橋!”說完翻身上馬,也不回頭,聲音嘶啞,道:“崔將軍,要是你我他日有緣再見,我必定與你義結金蘭!”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道:“若是……若是……有朝一日,高某必定提著那白袍青年的首級親自祭奠你!”說完率著本部弓騎兵兩兩而行,迅速穿過浮橋。


    崔巨業招呼著本部槍騎兵守在橋頭,看著守在橋頭的槍騎兵們,步兵們眼中無不是射出了怨毒的眼神,畢竟他們這些皆是敗軍,此時士氣早無,哪一個不想早些脫離險境,可此時看著弓騎兵一個個率先通過了浮橋,而槍騎兵又守護在橋頭,他們自然明白自己要被拋棄了……


    看著眼前眾人流露出的求生渴望,崔巨業心中也有些不忍,但他卻不能讓他們通過,因為幽州騎兵已經越來越近了,從己方部隊再次停滯不前後,幽州騎兵便發現了情況不妙,已經開始蜂擁而來了。


    如此一來,崔巨業便不得不指揮自己本部的槍騎兵們來充當起軍法官的職責,對敢和弓騎兵爭搶浮橋的步兵下了格殺令。


    他不得不如此做,若是不如此做的話,那沒有一個人能夠順利度過浮橋。


    此時追兵越來越近,崔巨業必須說些什麽來穩定軍心,隻聽他喊道:“敵人已經越來越近了,我與本部槍騎兵決定再此與幽州兵們決一死戰,爾等亦要隨本將一起奮勇殺敵!”


    瞬間就見在場三千多人陷入沉寂,半晌步兵開始躁動,眼看著就要激起兵變,崔巨業急忙回頭,見弓騎兵最後一人度過浮橋,隨即舉起大刀及時砍斷浮橋之後,環顧眾人道:“今日一戰,隻許前,不許後,如違將令,定斬不赦!”


    崔巨業高舉環首刀,高喝,道:“古之項羽在巨鹿破釜沉舟,大破秦軍,今日我等在這巨馬河邊,亦要與幽州兵決個你死我活!”


    “將軍,我們隨您多年,今日能隨您一起戰死沙場亦是平生所願!”崔巨業話音剛落,便聽一旁槍騎兵齊聲喊道。


    “好,好,能與你們決死沙場,我亦無憾!”看著多年的老兄弟,崔巨業雖然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但他的心卻在淌血,該死的張頜,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將軍。”


    一名步兵跪倒在地,砰砰磕頭道:“小人還有老父老母奉養,求將軍放小人過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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