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昌,縣衙議事廳。


    仕仁帶來的緊急軍情使主簿閻柔不敢怠慢,尤其是其嚴重程度更非他能夠處理,第一時間招關羽前來商議,同時派人通知帶領礦山軍為礦山百姓蓋房的李翔梁大迅速帶兵返回新昌。


    一切處置完畢,焦急等待中關羽終於趕到了縣令府議事廳。


    因為是秋季,比較幹燥,關羽特地為美髯準備了兜囊,可謂是盡心嗬護,可當他進入議事廳發現了閻然和仕仁的表情凝重,氣氛很怪異時,察覺不對的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很可能是出了什麽大事,忙看向閻柔問道:“發生什麽事兒了?”


    仕仁簡扼將襄平發生的一切說了遍,並將司馬的口信完完整整告訴了關羽,


    關羽丹鳳眼微眯,半開半闔隻留了一條縫,望向一臉憂色的閻柔和仕仁道:“我要知道具體的敵情而不是整軍備戰這幾個字,現在你倆有誰能告訴我現在的情況如何?司馬走到哪裏?公孫度的軍隊在什麽位置?還有敵方兵力如何?”


    關羽並沒有因為司馬深陷困境而顯得慌亂,反而至始至終都保持著冷靜。銘記著司馬曾對他說的那句話,將領,尤其是在戰況危急之時絕不能被其他因素幹擾,一定要保持一顆冷靜的頭腦去看待問題,此時此刻,深知軍情緊急的關羽清楚,他不能因為司馬陷入險地就慌亂,他必須保持冷靜,因為他是新昌現在的軍事主官,他要為新昌為所有兄弟負責!


    “仕仁來時就在司馬身邊,對敵情很清楚。”閻柔說著請仕仁將他知曉的一切原原本本告之了關羽,後者認真聽著,如遇細節模糊處則會百般詢問,不敢有一絲僥幸,直等了然於胸,才望向了有些焦急慌亂的閻柔和仕仁兩人,平靜道:“如果真如仕仁說的這樣。那就無須多慮,以新昌城防,絕對會萬無一失的。”


    “五則攻之,十則圍之。雲長何以說新昌可守?”閻柔愁眉不展道,他完全不明白關羽哪來的信心,何以如此樂觀?


    關羽淡淡一笑,環手在胸,信心十足。道:“遼東非比他處,臨近入冬,隻要冬雪一降,就算公孫度有通天的本領也得撤兵。”與其說閻柔知軍事,不如說閻柔隻知兵事,殊不知除兵事之外用兵者首重天時、地利與人和,也正因為三者俱在己方,是以關羽才會信心十足,未戰便已知成敗。


    “啊……對,對!”聽到關羽的天時說閻柔立時反應過來。眉頭也舒展開了,甚至對地利、人和還有了一番自己獨到小分析,這讓他越發相信新昌可守,與仕仁對視一眼,兩人立時眉開眼笑。


    可就在閻柔打算具體規劃一下作戰方略事,卻徒然發現關羽看著兩人莞爾一笑,有點尷尬,因為得知能夠守住新昌剛才太過激動失態了,老臉一紅,歉然道:“我也是太過高興了。有些忘乎所以,叫雲長見笑了。”


    關羽笑說無妨,隻是說完後掛在臉上的笑容卻消失不見,看他沉思。閻柔還真有點他肚子裏蛔蟲的意思,一瞬間就察覺到了其中的關鍵所在,隻怕此刻關羽心中所想絕不隻是要禦敵這麽簡單,而是要退敵,甚至是敗敵。


    以前司馬曾當著大家的麵說過眾人之中有三人軍事才能在他之上,張正、關羽與徐晃。他從未見過三人統兵,如今親眼見了關羽牛刀小試才深知其厲害,而他那個死逝去的妹夫更是在關羽之前,可想他得有多恐怖,不過想想也是,如果張正沒真本領,不管是守礦山還是盧龍,司馬絕不會單單留下他一人。笑道:“雲長可是想到了什麽破敵良策了嗎?”


    “有一些想法,隻是還不太成熟。”


    “要不要等大家都到齊了再從長計議?”


    “算了,還是先以防禦為主吧。”


    關羽攤了攤手,這次終歸是他第一次單獨領軍,雖說想打一個漂亮仗,可心裏完全沒有把握,


    可偏偏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如果等大家到齊再商議,勢必又會耗去不少時間,可當前的形式哪怕多耗一秒鍾就可能使司馬、使整個新昌城陷入到萬劫不複之地,不敢在耽擱時間,直截了當對閻柔,道:“伯堅,你這就下令關閉四門,郡國兵嚴守城池吧,等梁大和李翔帶著礦山軍與黑風軍趕來在接受城防,仕仁,你去屯營處找公明,與他帶龍騎軍在城內排查,凡形跡可疑者一並捉拿。”關羽說到這裏頓了下,解釋道:“公孫度如果真就如司馬說的那樣一早謀劃遼東,勢必會往各縣派遣細作,你務必告之公明,讓他和龍騎軍一定要仔細搜查,我不希望在戰時出現腹背受敵的情況,明白了嗎?”


    “雲長,你就放心吧,新昌城絕不會出現一個細作!”仕仁說完就告退了,而閻柔也一並告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通知縣尉,讓他調郡國兵駐守城樓。”


    “伯堅,現在新昌城容不得出現一點偏差,你去找縣尉的時候最好還是先去屯營找下雍盛,他以前是司馬的親兵統領,由他出麵才能更好的指揮親兵營,然後與他一同去找縣尉,如果他敢有貓膩,當即格殺,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關羽眸光灼灼看著閻柔,眼中閃露殺機,後者心中一凜,重重點頭,心領神會,確實就像關羽說得那樣現在的新昌城容不得半點偏差,如果縣尉不配合的話,那也隻能像雲長說的那樣,斬立決!


    轉身就走,打算趕幾步追上仕仁,可剛到廳前,驀地,關羽卻又在身後喊住了他,迎了上來,看起來很激動:“伯堅,司馬當初對甕城以及城池防禦規劃改造都沒有偏差吧?”


    閻柔是司馬縣令府主簿,與縣長負責城防改造,其實就是司馬安排的監工,掌握的情況要比整日在屯營裏窩著的關羽多得多,被他這麽一問,聰明如閻柔自然明白急切的關羽肯定是想在甕城做文章,拍著胸脯保證,道:“雲長你就放心吧,新昌甕城的防禦。是我前所未見的,管叫你到時大吃一驚,不過我現在最擔心的卻不是公孫度大舉攻城,而是圍城。想必你也知道我們的糧食維持不了太久……”


    “公孫度這個時候派兵來攻新昌,目的就是速戰速決,拔掉咱們這眼中釘肉中刺,可一旦圍城,就會使消耗戰。就會象我之前說的那樣,隻要一入冬,保管他不想撤圍,也不得不撤圍了。”


    “啊,我怎麽又忘了這一茬了,雲長明明之前就說過的,看來我還真是軍事白癡。”


    “哈哈,伯堅,哪有你說的這麽嚴重,你這也是關心則亂。其實我倒是更希望公孫度圍城,真要這樣,那就不是單單退敵而是滅敵!”


    關羽信心爆棚,蠶眉揚起,半開半闔的丹鳳眼徹底閉合,驟然圓睜,氣勢滔滔。


    輕易不閉眼,閉眼便殺人!


    ~~~~~~~


    頭一次總攬全局,說不緊張肯定是假的,在閻柔麵前始終保持著從容冷靜的關羽等他離開之後就變得焦躁不安起來。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顧慮重重,再也不像之前那般穩坐條魚台,回到位置。緩緩跪坐在木枰,以他拿手的墨家推演開始琢磨起作戰部署,隻是連著推演了數盤都不甚理想,這一來就再沒有心思枯坐在議事廳了,如坐針氈的關羽旋即起身,帶著他的親兵人馬前往臨敵的北城門實地考察甕城防禦。隻有親眼目睹,心裏才更有把握,不然如何攻守推演,也似紙上論兵。


    關羽帶著親衛來到北門時城門已經關閉,百姓被驅散,並安撫歸家,告之戰時不得隨意出屋,這些戰時條例不要說新昌百姓就整個遼東百姓來說也都十分清楚的,見慣了異族秋風似的入寇,全明白戰時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這一點讓閻柔輕鬆不少,可以和縣尉一起放心大膽的安排城防守備了。


    縣尉名叫單梁,四十餘歲,是標準的遼東大漢,身高馬大,魁梧熊健,一臉的絡腮胡,銅鈴眼簡直就是小一號的張飛,雖是粗鄙莽夫,但他對軍政城防卻遊刃有餘,一些部署連閻柔看了都在心裏拍手叫好,而邊上的雍盛嘖嘖稱奇,細問之下才知道他當年在遼西當了多年的兵曹,沒少抵禦鮮卑與烏丸入寇,對守城琢磨出自己的一套心得,隻可惜終歸是老粗目不識丁,雖然屢立戰功,但混到頭也隻是把吏字變了個官,就像他說的那樣如果能認些字多讀些書,舉了孝廉進了京通過審核他也不會在這縣尉的任上一坐就是十餘年,這一點劉瀾就比他運氣好太多了,盧龍令直接是保舉得來,省卻了不少麻煩,不然他到現在也不過是一介小吏,可若論運氣好壞的話,劉瀾現在更應該是護烏丸校尉,可這世上又怎麽會有一帆風順的事呢。


    “有單縣尉這一番妥善部署,敵軍攻城,定能給予迎頭痛擊!”


    相比於喜上眉梢的閻柔,單梁卻一點不以為意,習以為常,不是自傲而是自信,這就是他的長項,就像他們這些文士能夠看懂書籍識得文字一樣,並不足一提。


    “那就仰仗單縣尉了。”雍盛最能夠體會單梁的心情,被其自信感染。


    單梁謙虛道:“大家一同努力。”


    說話間,城樓上的三人全都看到了下麵的異動,隨即就看到了大馬金刀走上城樓的關羽,關羽並沒有啥正式職務,更像是當年劉瀾之於公孫瓚,屬於他的私曲也就是所謂的別部司馬,俸佚沒有,每月就那些口糧,至於戰死之後,別說撫恤,無人問津都有可能。


    兩相對比,怎麽也算是入流的縣尉自然高人一等,不過單梁可沒一點自視甚高,他親眼見過關羽練兵,更看過其結陣,什麽是高手風度,什麽是大家名手,他這點雞毛蒜皮的城防學問和人家比簡直不入流。


    單梁一開始可表現的一點不善良,不然關羽也不會特意安排了雍盛在旁,其實打他們隨司馬來新昌,單梁就常常甩臉色,很有點文人相輕的味道,也是,都是武夫出身,都立功無數,可際遇卻迥然不同,心裏難免發酸。


    可在劉瀾上任半月後,卻一改安民榜之詞居然要改造城防,雖然明明白白說以糧代工,可掩蓋不了大興土木的事實啊,遇到不少阻力,但後來劉瀾用事實證明他的力排眾議何其明智,不僅為新昌百姓帶來了便利,更使新昌百姓前所未有獲得了安定,在內政上麵的成績不可否認劉瀾做出了斐然的成果,可畢竟遼東這樣的邊郡,內政固然不錯,可在軍政上麵如果沒成績還是白搭,就像內政斐然的武璽,卻被起了一個婦人的諢號,可想而知。


    而劉瀾徹底讓新昌城百姓官吏閉上嘴巴則是在城防修築後龍騎軍與礦山軍的第一次演兵,也正是因為這一番見識之後,才讓單梁與許多人對劉瀾有了改觀,對關羽更是推崇不已,直到此刻他們才不得不相信一些傳聞好像都是真的。


    如此訓練之法,在加上劉瀾、關羽這般將領統帥,能不打勝仗,能不把胡虜打的望風而逃?


    連劉瀾都沒想到因為一次演兵會讓新昌百姓與官吏拋去成見。


    城樓之上,單梁雖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可在見到關羽的一瞬間,卻表現的像是見到了偶像的粉絲,大步流星就迎了上去,興奮地說:“雲長你來了!”


    “單縣尉,布置的如何了?”據關羽最新得知的情報是公孫康統兵,帶了最少五萬人馬,騎兵占少數,大多都是步兵,這比他們的兵力足足多了五倍,這麽多步兵,按兵法十圍五攻,公孫康大舉攻城是必然,他必須要掌握郡國兵的情況,畢竟礦山軍還在趕來的路上,如果遇到意外, 反而是公孫康率部先至,就不得不提前做好郡國兵守城的準備。


    “都布置好了。”單梁一見關羽的神情,就知道他肯定是放心不下這才親自視察來了,笑著說道:“雲長你就放心吧,保管不會出任何紕漏。”


    “我想放心,可公孫度不讓我放心啊。”


    關羽笑說一句後便斂容道:“公孫康是初生牛犢,雖然未聽聞其有何過人戰績,但其父敢叫其領兵就說明其有過人本領,不然其父也不會叫他前來送死,所以安排城防的時候必須要小心謹慎,尤其是我們這次不單單是守城,還要迎劉縣君入城,這無疑大大增加了守城難度,而現在最當務之急,是如何在迎司馬入城的同時擋下公孫康大舉殺入城內。”


    單梁倒吸一口冷氣,顯然他忽略了此戰最主要的一點細節,需要迎劉縣君入城。


    “雲長,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又要迎劉縣令入城,又要防公孫康大舉攻城,哪有這兩千其美的辦法啊。”單梁一臉焦急的說道,在心中想著他認為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雖然他精通城防防禦,可像今日這樣的防守還是頭一次,一時有些無計可施。


    “我倒有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關羽猶豫了下,這還是之前他想到的破敵之策,隻不過是經過實地考察甕城之後改良了之前的一些想法,但把握卻一點不大,皺著眉說:“關鍵是這一仗需要……”


    關羽話未落下,就見兩匹快馬飛速而來,正是李翔與梁大,兩人方才已經帶領礦山軍從南門入城,見此,關羽笑逐顏開,郎笑一聲:“破敵就在近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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