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瀾講訴著張正這兩年的生活,準確的說是這一年半來的點點滴滴,事無巨細,從前往雒陽開始一直到親手宰了左豐全家結束,閻然聽得極為認真,雖未親生經曆目睹,卻會閉上眼在腦海中進行無限的遐想。


    閻然眼睛紅腫,咬著嘴唇,劉瀾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感情,可他卻始終強忍著悲戚,不想也不願屋內的孩子聽到他的哭泣聲,這一幕讓劉瀾心裏如同刀攪,想要說些什麽,可又能說什麽?默默無言,如同罪人,是啊,何嚐不是罪人,張家的罪人,趙(洪)家的罪人,這滋味不好受,就算報了仇又如何,就能讓他們複活了?就能抵心中的負罪感了?


    我,對不住你們!!!


    此時此刻,這樣的語言是何等的蒼白,可除了這樣的語言,劉瀾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了。


    “不,司馬,你別這麽說,我早有這樣的準備。”閻然緩慢起身,眼角掛著晶瑩淚珠:“司馬帶著他們這一路來曆經千辛萬苦,就算你不讓他帶兵突圍,還是會讓別人,都會死人,都會死人。”閻然強忍著淚水,他終於體會到了郝好的感受,那艱難的抉擇是何等的明智。


    閻然的明事理讓人感動,但他永遠不會明白一個女人,一個妻子,一個母親的耿耿於懷,她不怪劉瀾,她不怪張正,她同樣不怪任何人,她隻怪自己,怪自己當初為何沒有狠心留下他,讓他別去雒陽。


    閻然打開了門要送客,這個時候,她也許需要安慰,但絕不是劉瀾的,他需要安靜所以不需要大哥在,他同樣需要堅強,因為還有孩子,這是她唯一還堅強的理由,也是他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的理由。


    也許不合時宜。但劉瀾在走的時候還是說了句:“念兒那孩子,日後我會負責起來的,我會把他當做我自己的孩子來照顧,這是我唯一能替張正做的事。把他的孩子撫養成人。”


    “不用!”


    簡短的回答,讓劉瀾的負罪感更深了:“我知道你心裏充滿了怨恨,可我希望……”


    閻然搖著頭,拒絕著劉瀾的提議:“司馬,你不用說了。我的孩子我會把他撫養成人,他會健康快樂的成長,日後他不會當兵,不會做官,就當普通的百姓黔首,每日耕作,就是天大的福氣。”


    劉瀾能猜到她的心思,閻柔也能猜到她妹子的心思,她現在打心底裏恐懼,或是害怕戰爭。就像郝好一樣,張正的死,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心裏的陰影讓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劉瀾去幫她,就算生活再艱難,她怕孩子被劉瀾影響到,日後步他父親的後塵,其實從他拒絕張正遺物百戰刀的那一刻劉瀾就應該想到,就已經想到,所以他此時說出來。隻是讓他放心,但可惜,閻然不會。


    閻柔眼睛紅紅的,看了眼司馬搖搖頭。又看了眼妹子,心說妹子啊,你這又是何苦呢!


    從閻然的家裏返回了軍營,路上劉瀾和閻柔兩人久久無言,臨到分別,閻柔才說了句:“給她點時間吧。會改變的。“


    劉瀾意味深長的說了句:“希望吧,我現在最害怕的是,他把我們的關懷當做施舍,他們孤兒寡母的日子會更難。”閻然,性子是何等的高傲,這樣的人,尤其是女人,就像‘劉瀾’的母親一樣,要強的她,就算餓肚子,也不會要任何人的饋贈。


    “我會時常去看望他們母子。”


    “沒用的。”


    劉瀾說完,便獨自走了,就算閻柔是她的大哥,可她照樣不會接受他的饋贈,因為從她的心底,不管是任何人來幫贈,背後都會有他劉瀾的影子,他甚至開始擔心,閻柔會拒絕前往遼東。


    劉瀾回到了軍營,喊來親衛幫他取些酒來,不要盧龍酒,取官釀,天子臨走時送他一壇宮釀,而官釀,則是蹇碩從冀州庫府搬出來送給劉瀾的,讓他留著回去的路上喝,而不是去喝勞什子的私釀,不得不承認這位執掌天下三分之二兵馬的大宦官的細膩之處,才能讓劉瀾此時能夠有好酒借酒澆愁,不然的話,盧龍塞與其說是私釀不如說的醋根本就不會喝醉人。


    親衛久隨在司馬身邊,看他的樣子就知道現在司馬的心情極度不爽,也不說話,直接出屋去搬酒,可回來的路上,卻遇到了劉茵。


    等不見劉瀾的她主動上門,得知司馬要喝酒,如今這天氣還喝冰酒,你們是怎麽當護衛的,劉茵生氣的說著,然後讓這些親衛跟著自己,在夥夫營親自為劉瀾把酒蒸了一壇,取了倆酒樽,抱著酒壇來到了劉瀾的屋裏,放在了他的埃幾旁,相對而坐,斟滿了酒,劉瀾這時才抬頭發現是劉茵,揮揮手,想請讓她離開,可劉茵卻並沒理他的,留了下來:“我陪你喝酒吧,有什麽不痛快的事兒,和我說。”


    劉瀾沒說話,算是默認了,仰頭喝光一杯官釀,給自己倒滿,再仰頭喝光一杯官釀,劉茵始終默默陪著他,沒勸一句,她不會喝酒,酒量也很少,可是今日,卻不知為何千杯不醉,臉上掛滿淚痕,看著他好心疼,雖然劉瀾從始至終臉上就沒掛絲毫悲慟,可劉茵卻分明聽到他內心在失聲痛哭。


    也許是真喝多了,劉瀾要像簡雍那般不理威儀,側臥喝酒,可卻被腰間那把百戰刀咯了下,正要發怒,待發現是百戰刀時,整個人都為之一呆,摘下百戰刀,取下這柄陪了張正多年的森冷鋼刀放在埃幾之上,從進屋就一直沒有說話的劉瀾終於開口了。


    老兄弟,我對不起你!


    “說這些,你不覺得於事無補麽?”


    “可我還能說什麽?


    “還能去做,沒什麽不能做的,如果你真把張正當兄弟,就不會氣餒,我相信隻要你誠心,閻然會理解的。”


    劉瀾笑了:“對。”


    這世上沒人比劉茵更了解劉瀾,劉茵自問是如此,這世上也沒有女人不了解女人,劉茵敢如此說,閻然不是恨劉瀾,而是怕他的孩子步他父親的後塵。


    作為妻子,他已經失去了丈夫,作為母親,她不想在未來失去自己的孩子。


    劉茵沒有再多說什麽,安慰什麽,她也醉了,要回去休息了,隻是轉身離開的時候,留下了一句不鹹不淡的話:“如果我是母親,也不會讓自己的孩子跟著你。”


    “沒人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去當兵,可沒人當兵,異族誰來擋?家園誰來守!”


    “不,我沒說當兵,我是說跟著你!!!”


    “跟著我?怎麽說?”


    “人都沒了,可你卻隻知道抱個酒壇子,而不是想對策,這是懦夫的表現,我要是你,以後就戒酒,想對策,而不是借酒澆愁!!!”


    酒是好酒,可還有幾十壇子的好酒,砸了多可惜。


    張飛,官釀拿去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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