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瀾從頭至尾如實訴說。


    當說道驛丞張平前來,劉瀾明知與稠箕有不可調和的過節依然相助的時候,溫恕露出一臉讚賞的表情。


    當說到前來涿縣獄並對獄曹引述文帝朝蹕令一案時更是頻頻點頭,心中十分滿意,對眼前青年更是刮目相看。


    當說到獄曹設計陷害獄卒群起圍攻的時候,溫恕更是勃然大怒,又說到遇到縣令太守趕到後溫恕已經怒不可遏,一甩衣袖氣勢洶洶的走到獄曹麵前,他修養很好可聽完之後暴怒之下掄起了手就要狠狠甩獄曹一記耳光之際卻重重的再一次甩袖怒叱一聲:“獄曹!老夫雖然沒有治校尉的權利,但爾等胥吏還是有權罷免的!”


    溫恕極力平息著自己的怒火,自他上任以來這些胥吏仗著乃本縣土著事事陽奉陰違早就有心整治隻是迫於沒有借口,如今機會出現自然要大力整肅下涿縣吏治。冷冷的說道:“決曹因犯至而未審,免去決曹一職!”


    溫恕說完,目光凶狠的盯著獄曹:“還有你,知法犯法,包庇縱容誣陷軍前司馬按罪交由決曹從事(郡一級主管斷罪決獄之官)查辦!”


    &守,切不可聽他一麵之詞啊!”


    &不是一麵之詞自會水落石出,但你要知道若真到了水落石出那罪名可沒這麽輕!”


    獄曹啪的一下好像斷了脊梁骨一樣徹底癱在了地上,這事兒不知道的人雖不多可知道的人也不少,若太守要查絕對能查出實情,那時的罪名可就不是簡單的受罰了,想到關鍵處立時哭喪著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苦求道“郡守饒命啊,小吏上有老母……”


    溫恕眼神冰冷,怒哼一聲把他的哭訴打斷道:“饒命?若非汝等胥吏仗為土著勾結鄉裏為禍不法焉有賊黨叛亂?現在事發犯罪想起還有老母需要贍養,早幹什麽去了!”


    獄曹本已嚇得癱軟在地如今又被被溫恕這一聲怒斥坐在地上渾身哆嗦,連句話都說不出來,隨即幾名身材高壯的親衛上前把他押下去。


    最後溫恕冷冷地瞥了一眼馬平與稠箕,後者還從未有人敢當麵對他如此凶惡就算是有那也是中常侍們,至於他一個小太守還真不怕他,隻是那劉元起有些難辦,如果是這老東西幫著溫恕整治自己那後果可就不妙了,立時放低了姿態對溫恕拱了拱手,不想溫恕卻對他視而不見反而是瞪著縣令馬平。


    此刻的馬平縣令早已嚇得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此時他似乎也明白什麽,這稠箕若真像他說的那般了得會在溫恕麵前認慫?想想劉元起的背景一時間他心中又惱又是後悔,早知如此就不該趟這渾水,慢慢跪了下來,耷拉著腦袋說:“下官知罪!”


    &令馬平,貪汙枉法,當即罷免縣令一職,而你,護烏丸校尉稠箕,我雖無權罷免你,但我會將此事稟明刺史,待上達天聽,自有朝廷法度來處置你!”


    馬平當即昏厥,而稠箕卻是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向溫恕拱了拱手便告辭而去,隻是轉身的霎那,眼角卻閃過了一抹陰毒。


    事件算是徹底結束了,治罪的治罪,懲罰的懲罰,罷免的罷免,離開的離開,最後連劉元起都混在退散的人流中默不作聲的離開了,而溫恕在走向軺車時在劉瀾身前停頓了下,溫和地笑了笑,說“年輕人,不錯!”


    劉瀾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讓他好一陣的感動,這樣的處罰結果可以說是皆大歡喜,可劉瀾卻不知道為何就是高興不起來,尤其是看到溫恕誇獎自己時反而讓他心中充滿了慚愧,在他眼中的有為青年終究還是欺騙了他啊。


    為了達到目的而違背自己的原則,這還是他劉瀾嗎?說起來好像並不算卑鄙無恥,可還是耍心計了啊。


    看著他遠去的背景,劉瀾下定決心要說出實話,他不想欺騙這樣的人,不能欺騙這世上難得一見的好官,深吸一口氣,不管會被處以何等罪責,他都願一力承擔。


    他追了上去,落後溫恕一個身位,恭敬的說:“溫太守,末將還有一事需要稟明!”


    溫恕停了下來,眼中滿是玩味之色,好像知道劉瀾會追上來一樣,含笑回頭,低聲道:“劉司馬還有何事要說?”


    溫恕的口氣亦如之前,可劉瀾能感覺出來溫恕刹那間的冷淡,但隨後卻又成了高興,是真正的開懷,他的心一跳,好像心事都被看穿了一樣,臉現尷尬,垂著頭說:“其實剛才劉老騙了您!”


    &有呢!”溫恕似笑非笑的說,就像是國手博弈,中盤之後早已將形勢看了個通透一般。


    &那縣長卻是真有才幹!”


    &啊,你啊!”溫恕忍俊不禁道:“你真當老夫瞧不出來誰在說假話!”


    劉瀾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可知道真相後還是頗為震驚的說:“可郡守為何還會!”


    溫恕一斂容,朗聲為其解惑,道:“我心知那宅子並非劉老所有,更知那宅子並非德然所有,一所房子雖然當不得多大的罪,可若是那屠夫就要罪加一等,所以老夫一直在等!”


    &等什麽!”劉瀾有些糊塗。


    &你前來,如果你不來,隻要我回去查閱便可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到時不僅是你,還有那屠夫,甚至是劉老……”


    劉瀾心依舊沉到了穀底,通過剛才的一番了解他知道以溫恕這樣的性格絕對不會徇私,若今日自己沒有稟明實情的話,那可就真害了劉老和張飛了。


    &然法不避親,但法外還有開恩,既然你主動前來,爾等所犯罪責仍然要糾。”溫恕頓了頓見劉瀾神情不定笑著說:“公事公辦,你為友挺身為朋出頭雖然有過,但念你一心為公,雖有魯莽但功過相抵回到驛站好好反省,至於那劉元起嘛,竟然欺詐與我……”


    溫恕說到處罰劉元起時故意拖長了尾音不想卻著實嚇了劉瀾一大跳,急忙開口攬責道:“劉老對末將有愛護之恩,末將甘願為劉老受罪!”


    &不徇私!何來代為受罪!”溫恕說的斬釘截鐵,一副鐵麵無私的樣子道:“但念在劉老年齡已長,免其罪責,罰錢百株以為懲戒;而那屠夫即令莊園充公,杖責三十,罰錢百萬,以儆效尤。至於那縣長嘛,雖然欺瞞上官但卻實為一能吏,就罰他為國效力,將功折罪!”


    為國效力,劉瀾咀嚼著這四個字,驟然一喜:“太守是要舉縣長為孝廉!”


    &也!”


    &哈!”劉瀾本以為溫恕十分刻板,凡事都會循規蹈矩,不想大公無私之下還有溫情在其中,在大是大非麵前一絲不苟在私人方麵卻沒有因縣長的欺瞞而動怒反而還要將他舉薦為孝廉這般的長官如何當不得青天二字?這般的好官若是在後世大哥又豈會枉死!


    劉瀾心中感動卻發現太守已徑直上了軺車,車夫催動坐騎揚長而去,劉瀾躬身一揖到底,深深的發自內心的唱道:“劉德然恭送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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