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嚴厲,魏陽不敢遲疑,立刻就摘下了脖子上的皮繩,把東西遞給了對方。曾靜軒也不客氣,接過骨節就仔細端詳了起來,似乎對這東西並不陌生。


    魏陽心頭不由有些緊張起來,難不成曾先生知道這些骨陣?亦或者聽說過巫骨之類的東西?


    果不其然,幾分鍾後,曾靜軒放下了手裏的皮繩,輕輕歎了口氣:“這巫骨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事先有些心理準備了,魏陽立刻說道:“一枚是從墓園裏挖出來的,另一枚是我奶奶家祖傳的東西,奶奶祖上一直是跳大神的,還用鬼陰木供了個狐仙,這東西就是在祖傳的神龕裏發現的。”


    曾靜軒可沒料到這個,詫異的挑了挑眉:“這是你家傳的?等等,你原先帶著的符玉去哪兒了?”


    如果不說,魏陽都快把符玉的事情忘在腦後了,現在被這麽一追問,他反而有些忐忑起來,低聲答道:“之前我跟齊哥碰上了一個屍傀,符玉被那家夥弄壞了……”


    “你說什麽?屍傀?”這一下可比剛才還要震驚,微微撐起身體,曾靜軒皺緊了眉頭,“到底是怎麽回事,仔細說來聽聽!”


    對於這種真正的行家,魏陽哪還敢隱瞞,詳詳細細把最近經曆過的事情,尤其是那天對付屍傀的經過說一遍,還包括小天師曾經神魂不穩,以及回家碰到的事情,一直說了將近大半個鍾頭,竟然連一句假話都沒,隻隱瞞了些過於“隱私”的問題,這對魏陽這種謊話張口就來的小神棍而言,也難得的狠了。


    曾靜軒卻越聽越詫異,不由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外甥,他可是從小看著張修齊長大的,當然清楚對方的能力底線在哪裏,之前把人放在魏陽這邊,就是希望能讓他避開危險,好好養傷,誰知碰到的麻煩反而比往常還要多些。不過在經曆了這些意外狀況後,小齊的神魂非但沒有損毀,反而有點意識恢複的征兆,可就連他都搞不清狀況了。


    不過這話沒必要跟別人提起,等魏陽好不容易把該說的東西都說完之後,曾靜軒點了點頭:“沒想到居然會碰上這麽多事情……那你現在應該也知道這巫骨的作用了吧?”


    在提到老家時,魏陽也沒怎麽隱瞞,直接把狐狸的事情說了個大概,既然都能用骨陣幹掉狐仙了,想來也該清楚這東西的不凡之處。[..tw超多好看小說]魏陽乖乖答道:“這玩意似乎能對付陰煞之物,但是我至今也沒搞清楚它的運作原理,隻是大概知道它跟巫家的血脈有些關係。”


    曾靜軒點了點頭:“不錯,巫骨最初確實是從巫家而來,看你的血脈,估計也跟巫家有些關係,但是這東西很早以前就不隻是巫家能用了。”


    “有人研究出了使用巫骨的道法。”早就知道了手稿存在,魏陽的語氣也十分篤定。


    “茅山第三十二任首座大弟子孫雲鶴,他跟巫家某位傳人結了緣,最後弄出了一套這樣的法門,不過巫骨本就是巫家不傳之秘,那位巫家傳人因他遭禍,這人最後也走火入魔,叛出了茅山。”


    曾靜軒答的很淡然,但是魏陽卻不由睜大了眼睛:“您是說,之前姚老得到的那本書,很可能是孫雲鶴的手筆?這麽厲害的人物,居然叛教了?”


    這可是魏陽完全沒料到的,畢竟那本手稿看起來十分正常,寫書之人非但沒有任何狂態,反而有點認死理的鑽研心態,筆下還不乏自嘲的口吻,根本就不像是個壞人啊。


    “入道入魔,不過是個癡字。”曾靜軒似乎不太想繼續孫雲鶴的話題,直接轉過了話鋒,“我之前也有查過一些關於巫骨的東西,更見過有人使用巫骨,但是像你這種配套的骨陣,卻從未見過。”


    這玩意還真的叫骨陣嗎?魏陽聽出了對方的言下之意:“那就是說,這東西的確是一套的,您知道它的用途嗎?”


    “隻是傳說。”可能是坐得有些久了,曾靜軒稍稍放鬆了肩膀,讓自己的肩膀靠在撐起的病床上,“相傳巫家的巫骨也是有等級區分的,最低級者都是單骨,個頭較大,上麵書寫的殄文較為簡單,用於普通巫術法事。更進一階的則是對骨,上麵的殄文對影而生,可貫通陰陽,據說威力已經不遜於道門的看家陣法。真正珍貴的,則是三枚以上的骨陣,一般組成骨陣的骨材統一,上麵的殄文更是精雕細琢,宛如花飾,隻能由血統最精純的大巫之骨鍛造,很多甚至都是大巫生前拿自己的骨頭親手製成的,就像這組骨陣。”


    曾靜軒端起了兩截指骨,淡淡說道:“看形狀,很有可能是某代大巫抽取了自己的一根指骨,再用三或四節骨節雕刻成骨陣,用巫法加持。這樣的骨陣,比其他巫骨都要厲害百倍,而且骨陣可以合並使用,單獨也有自己的功效,可對妖、可對人、也可對陰煞鬼魅。不過骨陣太過罕見,流傳下來的巫家血脈更是稀少,如今已經很少有人知道它們的確切用法了。”


    曾靜軒的語速很慢,但是說話的條理十分清晰,魏陽聽得心跳都有些加速了,他哪能想到這小小的骨節還有如此用途。咽了口唾液,魏陽終於開口問道:“那這次跑來對付姚老的人,究竟是聽說了骨陣的事情,還是對那本手稿抱有別樣心思呢?”


    “也許都有。”曾靜軒冷冷一笑,“其實這次也是偶然,對上姚先生的人,可能就是我在追查的那批人,這世界上沒有巫家血統又會用巫骨的,終究還是少數,也隻有他們會對孫雲鶴的手稿誌在必得。”


    這裏麵肯定還有別的故事,但是魏陽敏銳的發覺曾先生應該不會說給他聽了,猶豫了片刻,魏陽才說道:“之前我跟齊哥在老家縣城裏也遇到過一個降術師,是個擅長用鬼仙的,似乎還在追查您的行蹤。我和齊哥花了不小的功夫才幹掉了那家夥……”


    曾靜軒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唇邊露出淡淡笑容:“我說那些個小鬼怎麽不見了,鬼仙傷天害理,除掉最好。”


    所謂鬼仙,正是樟柳仙、鳴童這樣的統稱,全部都是用孩童製作法器的邪門功法,不過這些法門對於追蹤、探聽消息十分精善,故而還是有人敢冒死一試的。曾先生這話說得頗有嘉勉的意思,魏陽也不由鬆了口氣,想了想,有些猶豫的問道:“那曾先生,你看下來要怎麽辦呢?我已經托人去抓昨天逃掉的降術師了,但是隻要手稿還在姚老手裏,總歸是個麻煩。”


    “不錯。”曾靜軒冷冷一笑,“等回頭還要先請姚先生把那本書借給我們看一看,看看那群人究竟想要書中的什麽。還有姚先生身邊的人也要再排查一遍,總要知道消息究竟是從哪兒傳出來的,等到摸清了底細,再看如何利用這本書吧。”


    這個答案也正是魏陽想要的,他現在最怕的其實不是被人追殺或者陷入什麽巫骨漩渦之中,而是怕曾先生直接帶著小天師離開。隻要能在這邊逗留,需要跟姚家溝通,那麽就不可能擺脫他這個跟屁蟲,這也是魏陽執意要親自去救姚老的原因。


    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偷眼看了看曾靜軒還略顯蒼白的麵孔,趕緊說道:“那我先去聯係一下警方,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降術師的下落,還有七叔估計也快到了,等他拿回了手稿,我一定盡快把書借來給您看看。曾先生,您就好好在這裏靜養,其他都交給我們好了。”


    說完,他看了眼站在病床邊的張修齊。有舅舅也有陽陽,小天師已經沒什麽焦慮樣了,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看著麵前兩人。多少也能猜到對方的心思,魏陽安撫式的衝他笑了笑,也不敢說什麽廢話,轉身就朝病房外走去。


    雖然有個刻意的笑容,看著魏陽遠去的背影,張修齊仍舊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跟著往外走了兩步。見狀,曾靜軒輕咳了一聲,叫住了他:“小齊,幫我把床搖下來。”


    這一聲呼喚頓時讓張修齊頓足停下,轉身走回了床邊,穩穩的開始操縱搖杆,讓床鋪恢複平直。這種vip病房,其實每個床都是可以用遙控器操作的,哪裏用得到手動,可是曾靜軒並沒有說明這個,反而艱難的伸出了手,摸了摸張修齊散亂的額發:“小齊,那孩子身上帶著的符玉已經碎了,你為什麽還要跟著他?”


    這一問如果是魏陽在的話,怕是已經背上冒冷汗了,但是張修齊並沒有這樣的顧慮,連想都沒想,他開口答道:“那是陽陽。”


    “陽陽?”曾靜軒眉頭一緊,什麽時候這兩人的稱呼變得如此親密了?不過旋即,緊皺的眉頭又鬆開了,他輕笑了一聲,“是當年記下的嗎?”


    時間太短,曾靜軒的精神也實在不濟,沒能把所有事情問個清楚明白,但是從魏陽說出的部分,不難看出那小子確實想起了當年發生的一些事情,如果當年兩人就見過麵,那麽讓小齊留下些記憶,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在那之後,小齊就失了天魂……


    微微閉了下眼,曾靜軒放下了手臂,衝外甥笑了笑:“記起來也好,我沒想到他居然會帶來如此多奇遇,也許我這次真的沒算錯,他是你命中的一個變數,而且看起來,還是個挺值得期待的變數……”


    曾先生的目光轉向了床頭,那裏放著之前魏陽的遞來骨陣,既然已經清楚了這東西的重要性,還敢把骨陣放在他這邊,看來那個小神棍的確是在刻意示好,也表明了對他們二人的信賴,有這麽個助力,也能讓小齊交上朋友,應該也不是什麽壞事。至於之後……


    曾靜軒的目光暗沉了下來,透出一股冷意,之後嘛,就要看看那群人還能使出什麽招式了。


    &&&


    “師父。”寬敞的書案前,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畢恭畢敬的說道,“晉省那邊似乎出了些岔子,許師弟、嚴師弟都意外身亡,剛剛小柳打來了電話,說是跟其他人對上了。”


    “其他人?”端坐在書桌前的人眉峰一挑,停下了手中的筆,“知道是哪門哪派的嗎?”


    老者的神情頓時顯出幾分緊張:“這個,小柳他還年輕,看不出名堂,不過能打敗師弟們的人,肯定功夫也不會差。許師弟還帶了張拘魂符呢,都沒能留下對方性命。”


    “哦,那看來脫不開那幾家了。”那人笑了笑,手腕一垂,筆鋒再次落在了紙麵上,“孫前輩的手稿是個稀罕物,但是對咱們來說,也未必至關重要,你再派個可靠人去看一看吧,能拿回來自然最好,實在不行,也別讓對方得了去。”


    老者沉思片刻,開口請示道:“要不就讓孫師弟去看看情況吧。”


    那人的筆鋒又停了一下,饒有興趣的瞥了老者一眼:“念恩嗎?也好。不過去之前把這個給他吧。”


    說著,他從腕上摘下了樣東西,遞在了老者手裏。就像被火燒了一樣,老者立刻畢恭畢敬接過了那物件,輕輕吸了口氣,才小聲開口:“師父,這東西,是不是太……”


    “不過是個骨陣罷了,讓他小心些用,平平安安回來就好。”那人隨意揮了揮手,“對了,你也好好準備一下,等到月晦咱們就要啟程往山裏趕了,別耽誤了行程。”


    “我明白!”老者趕緊答道,又看了看那人的神態,像是沒有其他吩咐了,他才小心的退出了書房,走到門外。


    看了看手裏拿著的東西,老者唇邊浮起了抹苦笑,看來自己使這個絆子有些弄巧成拙了,孫師弟還是更討師父他老人家歡心啊。不過這骨陣終歸還隻是讓他用一用,沒說要把東西賜給他,自己怎麽也還有一爭之力,就看這次進山的結果了。


    冷哼一聲,老者也不再停留,捧著那節隻有指骨粗細的骨陣,快步向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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