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中年婦女口中所說的凶宅其實離村口不算太遠,位置稍微有些偏,正處於村西擴建區的邊緣處,快點的話可能十分鍾就能走到,然而魏陽走得並不快,沿著平坦的水泥路一路向前,仔仔細細打量著身遭的一切。[..tw超多好看小說]


    如果那座凶宅真的是自己小時候住過的地方,他是不是也該有一些記憶呢?比如旁邊的建築、足下的道路,甚至隻是一些地形樹木。然而十幾分鍾過去了,他腦海中並沒有閃現半分熟悉感,王村這兩年發展還算不錯,整村改造都進行了兩輪,別說是他這種二十年未曾來過的陌生人,就算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幾年不見怕也找不到當年的痕跡了吧。


    觸景是能生情,但是如果景都不在了,還能找回那些殘存的記憶嗎?


    在一個岔道口上,他停了下來,那座被稱為凶宅的房子理應就在前方,可是那裏什麽都沒有,房屋、院落,甚至連水泥地都沒留下,在一棟小二樓後背,是塊不大不小的空地,上麵種了顆銀杏樹,不知種下多少年了,樹幹筆直、枝葉茂盛,遮出一片大大的陰影。


    這裏真的有過凶宅嗎?有過什麽自相殘殺,遇邪起煞的凶案?魏陽看著那顆銀杏樹,目光中有些茫然,這到底是那些大媽們的民間故事出了岔子,還是有人刻意抹去了當年的痕跡,他所猜測的事情又有幾分是真實存在的?


    木愣愣的站了片刻,魏陽輕輕歎了口氣:“齊哥,這邊怕是找不到了,我們再去別處……”


    然而他的話卻沒人搭理,張修齊眉峰微微一皺,踏前一步,目光在那塊空地上劃過,又快步繞著旁邊幾棟小樓轉了一遭,最後停在了樹下。


    “齊哥,你發現什麽了?”魏陽剛剛墜下的心又懸了起來,連忙趕了過去。


    “鎮木。”用手輕輕撫上了銀杏樹的樹皮,張修齊淡淡答道,“銀杏為鎮,鎖氣固魂。”


    “你的意思是,這顆銀杏樹種在這裏是有原因的?為了鎖住地氣,鎮壓凶魂?”魏陽喉中幹啞的要命,如果這棵樹真的有此功效,那是不是就證明這裏真的曾經出過什麽邪祟,才不但不用銀杏樹來鎮壓。要知道普通村民想要辟邪不過就是用一下桃樹、柳樹,會栽銀杏的幾乎沒有,除非得到高人指點,那麽這個高人會是誰呢?


    念頭疾閃而過,魏陽立刻轉身向一旁的小二樓走去,敲開了對方的院門:“大姐,請問這棵銀杏是你們家的嗎?我家老板最近在搞庭院裝修,正缺幾棵好樹,不知能不能打個商量?”


    開門那小媳婦不由一愣,沒想到居然會有人上門來買樹,不過看到魏陽那張十分妥帖的笑臉,她心中的厭惡感倒是沒起多少,反而十分厚道的解釋道:“小兄弟,這樹可不是我們家的,是村裏當年種下的,問我們買也沒用啊。”


    魏陽露出了吃驚的樣子:“你們村還統一植樹?”


    那小媳婦登時笑了出來:“哪有那麽好的事兒!也就是當年村西改造時在這邊種了幾棵樹,誰知道當年那些人咋的想呢。”


    “那這樹大概多少年份了你知道嗎?”魏陽緊接著又問了句。


    “這還真不清楚,怕的有小二十年了吧?”那小媳婦恐怕在這邊住的時間也不長,答得含含糊糊,不過魏陽心中已經有了些底,笑著跟對方道了個謝,轉身朝樹下走去。


    又是個二十年,看來當年真的有事發生,因此那些年紀大的村民們才會有些印象,同樣,這事情恐怕也真的流傳不廣,那些知道真相的村領導們更是直接把事情淡化處理了,不論是村西改造還是種下銀杏,都沒提過真正的原因,想從這樣老辣的布局裏找出什麽,怕是難得很。


    不過就目前而言,他找到的也夠多了。壓住了心中苦澀,魏陽快步走到了小天師身邊,這時張修齊已經從樹下挪開了腳步,目光發直的看向地麵,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魏陽突然發現那邊的泥土裏有一個小小坑凹,從坑裏露出一抹青綠色澤,就好像有什麽青銅器藏在土下一樣。


    他立刻蹲了下來,用手飛快挖開了周遭的浮土,不一會兒,一塊弧形的青銅器殘渣就挖了出來,那像是個斷裂的青銅器立耳,但是端口處明顯有鐵鏽痕跡,顯然是混合材質的倒模作品,這東西是當年剩下的嗎?


    胸中壓得難受,魏陽久久沒法從地上站起,張修齊的視線卻已經移到了他身上,雙眼中的困惑漸漸散去,像是透過那道身影,看到了什麽遙遠而朦朧的東西。他也蹲了下來,輕輕衝魏陽伸出了手:“陽陽,別怕,我在這裏。”


    “齊哥,這不是怕,這隻是……”


    “我在這裏。”


    那句話裏帶出了一抹古怪的堅定,魏陽猛地抬起了頭,用力凝視著張修齊的黑眸,想要看穿他眼底的東西,漸漸的,他的嘴唇顫抖了起來,麵色慘白,如同瀕臨溺斃:“齊哥,你當年,在這裏?”


    張修齊點了點頭,那雙黑眸中的視線如此率直,帶著某種古怪的親昵。魏陽的胸口一下被攥緊了,齊哥來過這裏!他見過當年的自己!難怪他會叫自己“陽陽”,除了祖父,從沒有人這麽叫他!那麽……


    猛地抓住了張修齊的手臂,魏陽的身軀都顫抖了起來:“那你還記得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嗎?我爸媽,他們,他們究竟是怎麽死的?!”


    激動之下,他的手勁大的驚人,如同鐵鉗一樣牢牢箍在張修齊手腕上,然而小天師卻困惑的皺了皺眉,用空出的那隻手在胸前一摸:“符玉呢?”


    符玉早就碎了,連補都沒法再補,這時候齊哥怎麽突然會想起這東西?然而魏陽還沒反應過來,張修齊已經掙脫了他的控製,噌的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厲聲喝道:“符玉在哪裏?!爹!”


    他的表情繃緊到近乎猙獰,像是突然陷入了一場不由自主的噩夢,視線狂亂的在自己和魏陽胸前徘徊,像是在尋找那塊已經碎掉的玉佩。


    魏陽心中咯噔一聲,飛快站了起來,一把按住了張修齊的肩膀:“齊哥!你醒醒,符玉已經碎了,在打屍傀的時候碎掉了啊!”


    “屍傀是什麽?你是誰?符玉在哪裏?我把符玉給了陽陽,那是我爹做的符玉,在哪裏?!”張修齊的語速快到了不自然的地步,聲音裏帶著種難以察覺的顫抖,像是在承受莫大的恐懼和悲痛。


    魏陽整個心髒都扭了起來,他從沒想過齊哥會認不出自己,更沒想過他會在此時此刻爆發,然而他的手很快很穩,直直抓住了掛在對方頸間的菩提珠,一把扯了下來,塞進張修齊手裏:“齊哥,我就是陽陽,握緊這個……”


    話沒說完,他就邁開了腳步,用力拉扯著小天師快步向遠處走去,背後的銀杏樹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像是融進了附近的民居之中,不知走了多久,他才轉頭看向身後那人,張修齊目光中的狂亂似乎散去了不少,如同發呆一樣盯著握緊的拳頭,就像一抹蒼白輕飄的幽魂,緊緊跟在自己身後。


    是那菩提珠起效了嗎?魏陽不敢停留,飛快在村裏攔了輛麵包車,往魏家村趕去。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讓他腦袋裏嗡嗡作響,原來自己的父母真的是遇邪而亡,原來當年見到他爺爺的不止有張修齊的父親,原來交給他符玉的正是張修齊本人……他似乎已經接觸到了最核心的東西,可是在所有真相之前,還籠著一層迷霧,一層揭開就會讓人受傷的毒霧。


    牙關一緊,魏陽用力吸了口氣,他想要知道真相,發了瘋都想知道,但是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張修齊因為這真相發瘋,齊哥的天魂還沒找到,不能受到這樣的情緒衝擊。他不能再去王村了,想要尋找答案,應該還有更安全的方法,他會努力想想看的……


    汗津津的手緊緊抓著對方的腕子,魏陽閉上了雙眼。


    回程比去時要快上許多,下車時張修齊的神情顯然穩定了不少,眼神雖然還有些渙散,但是明顯已經回過了魂兒,也不再提符玉的事情了,然而光是這樣顯然不夠,還要再畫些固魂符才能讓人徹底安下心來,因此魏陽趕得相當急,幾乎是徑直闖進了大伯家的院門。


    然而推開門的瞬間,魏陽不由愣住了,院裏此刻正站著幾人,除了一早就離開的大伯外,還有兩個身穿麻衣的陌生男人,正對門的地方還擺著張椅子,上麵坐著個幹瘦無比的老頭。


    這時大伯顯然也看到了魏陽的身影,表情立刻就發生了變化,幾步衝了上來,壓低聲音說道:“你不是今天出去玩了嗎?怎麽這麽早回來……快走!快走!”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另一個低啞幹枯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來:“這就是陽陽嗎?終於舍得回來了,來,讓舅公看看……”


    魏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當然認識說話的老人,那正是他奶奶的親兄弟,也是薑家目前唯一的管事人,他的親舅爺。然而奶奶都過世這麽多年了,他現在來這裏是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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