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舊時代,江湖中除了小八門、四大門外,還有兩個不為人知的門派,分別被稱作“騙術門”和“窮家門”,那些專門幹些坑蒙拐騙勾當的小偷騙子,都可歸入騙術門,而窮家門則是職業化乞丐,有著係統化的培訓,不為一口救命的吃喝,專為訛人錢財。這兩個門派可以說跟賣藝賣貨為生的小八門截然不同,小八門的腥盤能夠成功,主要還是靠人們心頭的貪念和愚昧,不論杵頭耍成什麽樣,尚且都屬於灰色地帶,但是騙術門和窮家門就不同了,基本都是違法行徑,屬於那種舊時代官府都要取締的社會黑暗麵。


    在這樣兩個臭名昭著的門派裏,還有個更為江湖人不齒的行當,專門靠販賣、拐賣婦女兒童為生,人稱“渣子行”。按理說渣子行算是騙術門的一個分支,但是建國之後各種人口買賣都被叫停,青樓楚館也都紛紛歇業,渣子行就有了往窮家門傾斜的意向,那些不好出手的“貨物”被弄成容易激發人善心的殘障兒童,專門進行職業乞討。若是論醜惡程度,渣子行犯下的罪行,怕是連那些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都要自愧不如。


    而坐在魏陽麵前的這對男女,正是一對渣子行裏“開外山”的送貨手。和那種不開外山,有孩子親生父母參與的人口買賣不同,所有開外山的老渣們都是靠拐騙弄來“貨物”,被他們拐去的孩子年歲一般稍大些,不如嬰兒那麽好出手,有些懂了事又聰明的孩子更是會被直接處理,弄到色|情場所或者乞丐團夥中,自此不見天日。


    既然清楚渣子行的內情,魏陽怎麽可能對那兩人坐視不理,然而想要抓住這些老渣,卻也不件容易的事情。這群人最喜歡用一男一女共同送貨,佯裝成夫妻掩人耳目,有些甚至還有專門的應對手腕,就算碰上盤查也不害怕。火車上條件畢竟有限,乘警很難對犯罪嫌疑人進行嚴格審查,如果被他們蒙混過關,再想抓這條道上的渣子就難了,如今交通這麽方便,想要換條線路還不容易?也因此,真正成係統成規模的人口拐賣案才越發難以破獲。


    魏陽剛才走那麽一趟,正是為了看看這兩個老渣的成色。那個中年婦女先不提,她旁邊的年輕人絕對是個膽大心細的老手,很能沉得住氣,遇到突發事件也不慌亂,這可不像那種明顯眼神閃躲、手法粗糙的拐子,真要把乘警叫來,也未必能查出個所以然。17次可是短途客運車,不到40分鍾就要到下個車站了,萬一打草驚蛇,兩個老渣立刻下車走人,就算打電話給孫廳長也未必能攔下他們。


    眉頭隻是輕輕一皺,魏陽伸手把杯子遞給了一旁坐著的張修齊,順便笑著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齊哥,你們龍虎山上有沒有那種可以快速製住人的法術,短時間內讓人精神紊亂或者不能動彈就行,最好能對付特定某個人。(..tw好看的小說)”


    他說話時又輕又快,還麵帶笑容,就像偷偷跟同伴說笑一樣,張修齊有些疑惑的抬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果真有!魏陽心頭不由一鬆,緊接著追問一句:“這種法術犯忌諱嗎?是不是屬於禁陣。”


    “不是。”張修齊答得更幹脆了。修道之人雖然不能用法術害人,但是製住一兩個人並無什麽大礙,這也是一種自保手段,否則碰上劫財害命的歹徒,豈不是要處於被動。


    這答案正中魏陽下懷,想來也是,民間傳說裏道長們哪個不是身懷玄通,什麽定身術、五鬼搬運之類的法門更是傳得神乎其神,隻要不害人性命,手段應該還是有的。嘴角輕輕一勾,他把聲音壓得更低了:“那太好了,等會兒我們就這樣來……”


    兩人就這麽貼在一起咬了半天耳朵,像是在說什麽不方便人聽的悄悄話一樣,一旁捧著水杯偷窺的小江臉上泛出些紅暈,不知又腦補出了多少內容,不遠處那個老渣也收回了視線,剛剛那一撞也夠湊巧的,他心底當然有些提防,不過現在看來,就是個普通的毛糙大學生吧。


    不一會兒,兩人的竊竊私語就告一段落,魏陽又笑著跟小江攀談了起來,火車哐嘰哐嘰繼續往前駛去,過了大概25分鍾後,一個火車隧道橫亙在麵前。本省的山脈並不算多,火車行駛的路上隻有零零散散幾個隧道,長的約莫一分鍾,短的大概十幾秒就能通過,前麵這個就是相對較長的隧道,坐慣了這趟車的人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


    隻聽忽的一聲,火車駛入了隧道之中,車廂裏頓時昏暗了起來,隻有幾盞內燈散發出幽暗黃光,風壓也比外麵大了幾倍,憋得人耳中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不少人都下意識的望向了窗外,就在這時,張修齊放在桌下的手突然動了下,修長的手指一曲一伸,掐了個古怪指訣,隨著這動作,剛剛飄落在座椅下的一張黃紙突然晃了晃,無風自起,嗖的一下貼到前座那個年輕男人的腳下,微一停頓,燒了起來。


    那黃紙隻有三寸長短,燒起來也就是瞬間的功夫,眨眼就變成了一撮灰燼,隨著黃紙燃盡,上麵坐著的男人像是聽到了聲驚雷一樣蹭的從座椅上跳了起來,此刻火車剛剛駛出隧道,這個動作頓時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還沒人罵他發神經,那男人突然口吐白沫,兩眼一翻栽倒在地,四肢更是無意識的抽搐起來。


    這下可引來了一片驚呼,任誰看到有人暈倒都要嚇一跳,別說是在這種密閉的車廂裏,然而別人都在驚呼,魏陽已經站了起來,飛快跑到那暈倒的男人身邊,高聲喊道:“醫生呢?快叫乘務員,找個醫生!”


    這下可讓不少人醒過了神,立刻就有熱心人去找乘務員了,魏陽並不遲疑,伸手解開了男人衣領上的扣子,又順伸手探了探對方的額頭,衝一旁坐著的中年婦女問道:“大姐!這位大哥有沒有什麽疾病史呢?”


    那中年婦女此刻已經完全傻眼了,誰能想到同夥會這麽突然昏厥過去,她雖然受過不少培訓,但都是應付警察的那些套路,哪知道怎麽應付這樣的突發事件啊!


    見那女人完全沒有吭氣的打算,魏陽緊逼似得上前一步:“大姐,你別慌,你跟這位大哥是兩口子嗎?”


    “是……”由於魏陽的語氣太過強烈,那中年婦女直覺應了下來,旋即又覺得不對,趕緊改口,“不,不是,他是我弟……”


    魏陽眉頭微微皺了皺,也不介意:“是你親弟弟嗎?他從小有沒有癲癇之類的毛病,或者上車前吃過什麽平常不吃的東西?”


    那女人顯然慌了神:“我不知道,我不清楚……”


    “你不是他親姐嗎?之前從沒發生過這樣的情況?”


    這一連串的問話根本沒給那女人留下什麽空當,麵對這樣咄咄逼人的態度,那女人臉上慌亂的神色更濃了,吭吭哧哧半句也答不出來。這時上前圍觀的乘客也漸漸多了起來,魏陽看火候差不多了,立刻果斷說道:“大姐,要不你把孩子先交給其他人幫忙抱一下,咱們想法子跟乘警聯係,看看怎麽處理大哥這事。”


    這話一出,旁邊一個熱心大媽立刻接口:“是啊,還是救人要緊,我在家天天帶孫子的,要不幫你抱一下孩子……”


    也不知是哪句話刺激到了那中年婦女,她臉上頓時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不,不用了,不用乘警……”


    “這可是關乎人命!”魏陽的語氣嚴厲極了,抬眼一看,立刻大聲說道,“啊,警察同誌來了!”


    車廂前麵的確跑來了人,還不止一個,然而這時候那女人哪還能分辨來人是乘警還是普通乘務員,早就嚇得渾身顫抖不休,身子努力往牆邊蜷縮,幾乎把頭埋在了孩子衣服裏:“不,不是我,我不認識他……”


    要的就是這話,魏陽立刻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把扣住了那女人的腕子:“你說什麽?他不是你弟弟嗎!那他到底是誰,跟你有什麽關係?”


    手上一陣劇痛,那女人掙紮著抬起了頭,眼中隻有發狂的慌亂,連抱著孩子的手都鬆開了。沒了支撐,那孩子順勢從她腿上往下滑,魏陽眼疾手快一把抄起孩子,蹬蹬退後了兩大步:“這孩子到底是誰的?你的,還是他的?你們又是什麽關係?警察!這邊來,情況有些不對!”


    這一嗓子徹底擊潰了那女人的防線,她看著魏陽抱在懷裏的孩子,嘴唇哆嗦了兩下,終於嗷的一聲哭了出來:“真不是我,都是他們安排的,跟我沒關係!”


    旅伴倒在地上人事不知,懷裏抱著的孩子又被搶走,這時候反而哭訴什麽“跟我沒關係”,就算再怎麽遲鈍的人也察覺出了不對,人群中頓時響起了一陣騷動,誰知這時倒在地上的男人發出一聲呻吟,白沫也不吐了,四肢也不抽了,迷迷瞪瞪想要睜開眼睛,魏陽立刻一聲斷喝:“這孩子是不是你們拐來的!”


    他的聲音裏帶著種不容抗拒的威儀,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男人一個激靈,立刻回了神,睜開眼一看,身邊不知為何居然站了很多人,他那個蠢貨搭檔正在嚎哭,孩子也被別人抱走了。


    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剛才發生了什麽?那老渣當然想不明白,但是眼角餘光已經掃到了列車乘務員獨有的藍色製服,腦子一片混亂,他條件反射似得從地上躥了起來,想要從魏陽懷裏奪回孩子,誰知腕上一緊,整條手臂驟然反折,咕咚一聲被人按倒在地。


    小天師這手來得太快,別人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就已經被牢牢壓在了地上,臉都快被撞歪了,魏陽不由嘴角一挑,把懷裏的孩子遞給了剛才說要幫忙的那位大媽,快步走到了乘務員麵前,簡單給介紹了一下情況,又找來了本車的乘警,把兩位犯罪嫌疑人分別關押,進行初步審訊。小男孩則被列車員抱走了,說要在下一站下車,送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有沒有受傷,順便尋找他的親生父母。


    這麽件驚心動魄的案子,車廂裏早就亂成一片,抱過孩子的大媽還不斷心痛的嚷嚷著:“那孩子可都發燒了,亂成這樣還沒被吵醒,一定是被那些缺德的人渣灌了藥吧!以前聽說過有人拐賣孩子,沒想到親眼見著更讓人生氣,這些千刀殺的都該被槍斃才是!”


    聞言不少人都附和起來,誰家能沒個老小,這種拐賣婦女兒童的人渣,絕對能引起眾人的公憤。


    “對了,剛才那男的怎麽突然就暈了呢?我看他後來也沒什麽問題啊。真是的,要不是這麽一下子,誰能料到他們是人販子呢……”


    “報應吧!哈,人不來收,早晚老天也要來收的!”


    這種“報應論”立刻引來了一大堆人附和,坐在另一節車廂裏的魏陽卻壓低了頭上的棒球帽,露出了個細小微笑。剛才那一下還真不是天譴,而是地地道道的龍虎山符術,算是一種震魂法。


    人的魂魄在受到驚嚇時會產生混亂,輕則倒地昏迷,重則魂魄離體,就算想要恢複也要花上好幾天功夫。而這種符法就是人為集聚陽氣,用黃符作引,產生魂魄震蕩,中招者的三魂七魄暫時無法協調,可不就倒地昏迷了。


    不過這種符籙隻能暫時剝奪人的意識,過不了幾分鍾就會醒來,並不能真正害人性命,然而對於魏陽來說,這短短幾分鍾也足夠了。剛才他還抽空給孫廳長打了個電話,隻要火車一到站,自然有當地公安接手,最好能直接挖出這個犯罪團夥的根子,震魂符的效果還能持續一段時間,這期間也是那老渣心理防線最脆弱的時刻,對於審訊而言自然事半功倍。


    就是他們倆人,怕要提前一站下車了。


    剛才趁著混亂,魏陽也悄悄帶上了棒球帽,拎著行李和張修齊一起躲到了其他車廂。抓犯罪分子是好事,但是之後麵對熱心群眾甚至媒體記者的圍追堵截,就不是什麽讓人開心的事情了。別說那些大叔大嬸,剛才就連小江妹子看他的眼神都讓人有些背後發毛,魏陽可不想在這時候出風頭,更不樂意他家齊哥被人圍觀,趁著眾人把注意力放在老渣和孩子身上的時候,就直接溜了出來。不過火車就這麽些個車廂,想要找到“見義勇為”的英雄也不是什麽難事,不如趁事情尚未徹底發酵,趕緊下車算了。


    腿上傳來一陣蠕動,烏龜老爺不知何時從旅行袋裏探出了頭,衝飼主打了個哈欠,又伸長脖子啃了啃一旁小天師的衣角,魏陽臉上不由露出點笑容,從口袋裏摸出個蝦米遞了過去:“等會要換大巴回去了,老爺你可要撐住啊。”


    烏龜老爺慢吞吞的張開嘴,啊嗚一口把蝦米吞在了嘴裏,綠豆大小的眼珠斜睨了過來,一臉“愚蠢的人類”神情。魏陽忍不住伸手拍了拍烏龜的腦袋,心中那根繃緊的弦不知何時鬆了下來,有老爺和齊哥在,過去那些還糾結個什麽。


    火車發出了一聲悠長的鳴笛聲,魏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把老爺穩穩提在手中,又朝一旁坐著的青年伸出了手:“齊哥,咱們該換車了。”


    他的臉上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沒有任何疑問和猶豫,張修齊拉住了他的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在另一個車廂,小江正滿麵紅光的編輯著微博,剛才那一幕簡直酷炫的讓人想要尖叫,不論是魏大哥臨危不亂的鎮定,還是張大哥一把製伏罪犯的英姿,都妥妥是男神級別的表現啊!現在搞民俗的都這麽帥了嗎?!可惜一轉眼就找不到人了,沒跟男神合個影,簡直把她悔死了!


    一邊碎碎念,一邊把爪機按得劈裏啪啦,小江沒有來得及抬頭,自然錯過了站台上兩條相攜而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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