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起來,眾人愈發佩服“州牧”的判斷。昨夜的傳言一點都沒錯,叛軍在踩碎了一段冰麵後,主動縮回了對岸的山溝裏。負責在警戒的黃祖也鑒於惡劣的天氣,將所部兵馬撤入了江夏城中,並派出使者問候劉表。敵我雙方又陷入了落雪前的僵持階段,劉表仍舊作壁上觀不越境攻擊,叛軍也樂得保持暫時的和平。


    那一夜衝突的代價是,一個過了岸卻失去了後援的叛軍千人隊被黃祖將軍全殲,無確切數字的叛軍士兵跌入河中凍死。而倉卒趕赴河邊迎戰的江夏也死傷了七百多人,其中有五百多人是凍傷。


    而沒有更大損傷的緣故,卻是因為當時帶兵出戰,匆匆第一時間發現戰機趕赴戰場的無名勇將,甘寧甘興霸。


    可惜黃祖卻似乎對甘寧的擅做主張很反感,狠狠批了一頓,而此後甘寧提出了諸多建議,甚至於雪夜偷襲,他自己親自帶兵這樣的奇計也提了出來,仍舊被黃祖冷嘲熱諷的駁斥掉。


    夏口鎮保護輜重的弟兄們也“陣亡”了兩人,他們在後半夜時偷了戰馬準備逃走,結果剛剛衝出營門就被隱藏的暗哨射下了馬背。劉表當眾處死了他們,並將首級懸掛了三日。然後宣布以與敵相遇力戰而亡的待遇收葬,並將陣亡的消息通知了其家所在的郡縣。


    這個處理結果讓很多人震驚,但沒有人抱怨州牧殘忍。總體上講,劉表是個不錯的上司。他不受屬下孝敬,不克扣夥食,並且對大夥平時偷偷溜出去喝酒等違背軍紀的小過也采取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州牧大人平素待大夥不薄,那兩個家夥臨戰時卻當了逃兵,實在太不夠義氣!”齊凝私下裏如是評價。這也代表了大多數人的看法,來夏口鎮當兵的世家子弟們大多數武技不高,上進心也不強,但朋友義氣多少都能講一點。


    “慈不掌兵,州牧大人這樣發落,已經顧及了他們家族的顏麵!”陸遜低聲附和。.tw這是一句實話,世家大族比較在乎顏麵,如果那兩個人的屍體以逃兵的身份被送回家鄉,整個家族都會為之蒙羞。


    議論聲中,誰也沒心思再去計較訓練強度為什突然加深了許多,軍紀為什麽突然嚴格了許多,連晚上不得主官批準不可出營的新規矩,都在不折不扣地被執行了下去。現在大夥由後隊變成了前鋒,而真正的前鋒還在後方遲遲未發。雖然州牧的“親信”認為,大夥隻要守半天就能讓膽敢進犯的叛軍落荒而走。可手底下若沒有一點斤兩,萬一江夏那邊出現了失誤,讓叛軍前來攻城,半天也不是那麽好堅持的。


    而逃兵又當不得,大夥也隻有通過努力訓練一途,才能避免被人在半天之內就壯烈戰死。


    正式訓練開始沒幾天,劉銘就發現自己所帶的隊成了香餑餑。原來因為有他在,陸遜的訓練被他不可避免的帶上了高順的風格,訓練過於死板,很多人都希望換到別的隊去吃糧。而現在,非但本隊的人不再托人求情換走,還不斷有人通過王通、齊凝等人說項,希望換到他的隊中來。


    “陸隊正教的招術都是劉旅帥親手教的,劉公子在徐州文武雙全,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最是好用!”士兵們都很聰明,知道眼下自己最需要的東西是什麽。劉銘帶隊練武時不側重套路而重視招術拆解,幾乎教給大夥每一招的都簡單有效。這樣的將領可不好找,誰不學是誰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劉公子教的陣法配合也好用,前天吃飯時打架,我們四個人打趴下了別的隊七個!”劉銘麾下的士兵們自豪地炫耀。同樣的戰鬥配合,經劉銘點撥後,立刻變得實用。雖然變化隻是那麽一點點,但這一點點變化簡直就是生死之差。


    聽了這些讚譽,劉銘靈機一動,若是能在荊州軍內建立威信,遠比在世家之中來的輕鬆也更為有效,於是訓練得越發認真。練兵態度來自高順,招式拆解來自自己從小習武的經驗,陣法來自前世知識,這些積累下來的知識和經驗與他自己的實戰心得融會貫通,就變成了獨樹一幟的劉氏練兵方法。


    “嘿嘿,現在就是回徐州練兵,恐怕也不會被高順再那樣鄙視了。”劉銘長舒了口氣,自己到如今才算得上一個將才,就算是脫離了自己老爹,也能在亂世中立足了吧。


    就連州牧劉表顯然也注意到了劉銘練兵的高效,幾天後,劉琮打著請教射藝的借口再次跑來追問劉銘的師承。


    “譽之兄,你練兵之術師承於哪位名將?”劉琮追過來問道。自從那天比箭輸給了劉銘,幾乎每隔三、五天他就會到軍營裏向劉銘請教一次射藝。而劉銘本著隨遇而安的心態,指點他時也非常盡心。


    “都是徐州軍裏的將軍們,不是什麽名門望族!”劉銘擦了把頭上的汗,如實回答。


    “徐州軍將軍裏,多為不世之才,譽之兄真是好福氣!”劉琮低聲讚歎,臉上的表情好生羨慕。


    隻是劉銘看到劉琮眼底裏由羨慕慢慢轉變而成的嫉妒,心下對這個二公子的心性,也多少有些了然。


    劉銘這種性子的人,義氣為先,雖然要對劉琮這種人敬而遠之,可朋友也向來不缺。現在,他和陸遜已經成了原來一同混吃等死的兄弟們的核心。這倒不僅僅是因為二人是劉表嫡係,總是能及時帶來“機密軍情”的緣故。比劉表的麵子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們兩個表現出來的武技太高了,連劉表派來協助大夥訓練的老兵都不是二人的對手。


    跟在兩個武功好手身邊,戰場上被殺的幾率會大大降低。所以,王通、齊凝等人非常慶幸自己又揀到了寶。隻是兩個寶貝兄弟最近不太給大夥麵子,指點大夥防身之術時,比訓練他們麾下的士卒還狠。


    “站穩,看好了,手抬高,注意我的眼睛!”劉銘大喝著,刀柄重重地頂在了王通的肚子上。後者跟跟嗆嗆地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倒在雪地中。


    “再來!”劉銘用木製的長刀指著王通,大聲命令。


    “兄弟,大哥,我歇歇,歇歇!”王通喘息著擺手,鼻涕流出了老長。來夏口前,他跟本沒拿過刀,用他自己的話說他是天生的慈悲心腸,從小到大肉沒少吃,自己卻連雞都沒殺過。


    “你想被人砍了麽?如果我是叛軍…….”劉銘比了個牽發削首的姿勢。王通立刻跳起來,發了瘋地將手中木刀向前砍去。


    他不想死,家裏還有萬貫家財需要人繼承。如果他稀裏糊塗地被叛軍割了腦袋,剛好便宜了幾個正出的哥哥。


    “齊兄,過來幫把手!”片刻後劉銘笑著讓王通休息起來,將一頭公羊牽到了營前空地上。齊凝抓著一把小橫刀,哆哆嗦嗦走過去。突然,他跳起來,一刀刺穿了羊的心髒。


    “用木盆接血,那可是好東西!”劉銘在旁邊大聲提醒。已經臉色雪白的齊凝抄起木盆,強忍著心頭煩惡將木盆墊到羊屍體下。


    他的名字聽起來夠雅,就是見不得血。秋天時士兵們殺羊囤肉,他在旁邊吐了一塌糊塗。現在,他還想吐,但麵對死亡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秦嬰穿得像頭駱駝一般,搖搖晃晃地走上前。劉銘伸腿拌了他一個跟頭,然後將彎刀鞘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秦錄事,得罪了。殺一個名錄事參軍,不知道記幾級功?”劉銘笑著問道。


    “錄事參軍,記軍功五,五級!”秦嬰喘息著,伸出五根手指。猛然,他意識到對方是說自己,氣得在地上打了個滾,試圖站起來。卻被劉銘用一根手指頭推到了下去。


    “殺不死對方,穿多重的甲也沒用。反而拖累了自己,被人活捉了去,押到賊窩去獻俘!然後,你的那個賀小姐站在河邊…..”劉銘笑著擺了個望眼欲穿的姿勢。


    秦嬰惱怒地爬起來,伸手去剝鎧甲。一層,兩層,三層,突然,他停住了。手指處傳來一絲溫暖的感覺,讓他心裏一片寧靜。那是一個玉做的護符,用黃絲絛拴著,掛在他的脖子上。他四下看看沒人,小心翼翼地將護符塞進了貼胸的衣衫內。


    劉銘笑了笑,不再強迫秦嬰繼續練武。雖然年齡比秦嬰小了很多,但二世為人的他卻總能看穿還未有太多閱曆的秦嬰的心思。


    他笑著放下刀,去拎擺在一旁的水袋。冬天裏冰冷的井水喝起來有股獨特的清冽感覺,特別像在喝酒。他笑著搖頭,又將水袋放到了腳下。揮刀隔開了做勢拚命狀的秦嬰。


    雙方真正互相了解之後,劉銘發現這些混吃等死的朋友,其實有很多可愛之處。他們已經知道劉銘不是什麽世家子弟,但他們依舊毫不在乎的和劉銘稱兄道弟。他們知道劉銘性情古板,幾番喝花酒時任他喝得半醉後一個人離去,下次卻依舊要叫上這個小兄弟同往。他們職位都比劉銘高,但卻從不跟他擺官架子……


    “其實這些人的資質都不錯,隻是心中顧忌太多了些。”劉銘輕輕一轉手腕,將秦嬰刀上的力道卸偏了,然後側身跨步,將對方撞了一個趔趄。


    如果沒有跟這些人在酒肉堆上廝混,他們出於愛惜顏麵,絕對不會接受一個年齡比自己小了近一輪,職位亦比自己低的少年教導。可既然大夥一塊喝酒吃肉成了朋友,年齡問題就被自動忽略掉了。


    這也是陸遜當初強拉著劉銘與眾人喝酒吃肉的用意之一。在為人處事上,陸遜這個小鬼甚至比賈詡還聰明。


    劉銘明白,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從陸遜那裏又學到了許多東西。看看周圍的幾個朋友,他心中充滿了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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