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見劉銘從城內趕來,點了點頭,帶著關羽、趙雲、陳登,徑直策馬緩緩迎向曹操。


    “三年之前,還是我因為後防不穩,不得不退兵,那時候,玄德還不過是一個平原令,大義凜然前來徐州。如今三年之後還是徐州,還是一樣的場景,卻是我根本打不進去,操固然成了司空,玄德卻更是成了皇叔啊。”


    曹操沒有像三年前一樣高高坐在戰場中央等候劉備,而是起身迎接,笑道:“世事變幻莫測,大抵如是,玄德以為如何啊?”


    劉備從容一笑,飽經風浪的麵容上看不出喜怒,“備隻知道,為天下蒼生謀,為大漢江山戰。三年前,有人倒行逆施屠戮無辜,備哪怕螳臂當車,也要來徐州一試鋒芒。三年後的今日,有人私自動兵,代天子征伐,禮崩樂壞,備便要驅逐逆臣,還大漢江山朗朗乾坤。”


    “好,說得好!”曹操啪啪啪的鼓起掌來,笑得格外開心,“不說三年前,七年前十八路諸侯討董卓之前,操兵馬精銳,但放眼望去,敢說大漢未亡就是因為有我曹孟德。如今,大漢不亡,卻是因為還有劉玄德!”


    “大漢就是大漢,就算沒有曹孟德,沒有劉玄德,大漢也絕不會亡。”劉備語氣平淡,笑容溫和,跟曹操的大笑大怒,驟然變色完全不同。


    曹操灑然一笑,搖頭道:“說這些陳年舊事做什麽,今天跟皇叔見麵,不是為了敘敘舊的,而是想談談咱們以後怎麽過?”


    劉備輕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陳登臉色微變,先前明明說好了要跟曹操爭最大利潤,占不到地盤也要敲詐一些糧草軍械,怎麽主公上來就這麽果決,曹操也向來狠辣,若是曹操也就此同意了……


    曹操的眼神也果然變得鋒利起來,然而再鋒利的眼神,也紮不透劉備這一團棉花似得氣勢。


    “唉……玄德啊,你這是逼我啊。”曹操低頭歎了口氣,很是為難的模樣,望了眼劉銘道:“你看,我們兩家也快成親家了,何必呢?譽之在許都的時候可是跟我說過,同意我出兵攻打呂布的啊。”


    “譽之好心為你我著想,卻不知道你狼子野心,攻打呂布,也想趁機攻入徐州。你方才說了,譽之隻是跟你約定,而你卻私自出兵,挑撥呂布攻打徐州。若不是翼德粗中有細,或許溫侯跟徐州兩敗俱傷才是你更願看到的。”劉備的語調從來都是平淡如水,然而整個人卻越發的有自信起來,昂然道:“曹孟德,不必惺惺作態,你家大業大,又有袁紹在北,你放不下你的基業,用譽之的話來說,我們徐州光腳的不怕你穿鞋的。我可以答應你,從此你向北,我向南,兩不相犯。甚至徐州我都可以把這部分泰山郡、琅琊郡割給你,讓你有個後方穩定處。”


    曹操此前聽到劉備堅定不讓步的話語,臉色如常,還能大笑起來,如今聽見劉備讓步,反而變得很沉重。


    “說吧,你要什麽條件,你也知道,我跟袁紹的大戰可謂是一觸即發,要的太多了恐怕我也給不起。”


    曹操長吸了口氣,劉備說的沒錯,的確他也可以娶直接投奔袁紹,以袁紹的稟性和他跟袁紹的交情,自己一定也會有一席之地,不怕跟他劉備打個兩敗俱傷,可他更是真的放不下。


    放不下他打拚半生的基業,他要跟袁紹搏一搏!


    陳登固然明白談判的技巧,但是有些時候技巧反而沒用,劉備不用談判技巧就是因為同為天下英雄的劉備,才真正明白曹操這個人!


    “百萬石軍糧,不多吧?兩萬副鎧甲,三萬長矛,三十萬箭矢,雖然緊了點,但我相信你能拿得出來。”劉備望著曹操,又是一笑道:“我知道,若是你不拿出這麽多東西,勝了袁紹之後,但凡還有餘力,必定會用這些東西再跟我打一仗。你這個人,就是太不放心別人。”


    “玄德啊,我這隨時可能跟袁紹開戰,不知要打上多久,本來軍糧就不多,軍糧一事我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同意的。”曹操望著劉備,一臉為難。


    劉備心中暗暗點頭,若是曹操一口答應,反而不見得有誠意,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換千匹戰馬,可不要都灌了巴豆才是。”


    曹操哈哈大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也不是那討價還價的小氣人,就這樣一言為定!不過有句話我要說在前頭,宛城,我必須要!否則你縱然不出兵,劉表也不見得會不動。”


    “宛城?你在攻打呂布之前不已經敗過一次了麽?賈詡和張繡,怕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若是你不信劉表,備倒是可以去會一會這個天下毒士賈文和。”劉備跟曹操侃侃而談,互相逼迫著,讓身旁的劉銘看著一陣頭眩。


    自己的老爹,竟然也能有這樣的霸氣跟曹操相談不落一絲下風,呂奉先,你錯了,你隻看到我當年的父親,沒看到如今雄踞一方後,自信昂揚的漢昭烈帝!


    “玄德放心,若是再有兩戰取不下宛城,玄德代我看好宛城就是。”曹操笑著向劉備一抱拳,沉聲道:“那就改日交接,從此以後,我北你南,十年之後,看看是否是你我二人再於此地決一死戰!”


    劉備那淡淡溫和的笑容似乎微微起了變化,目光裏閃過一抹灼熱,也拱手抱拳道:“好!”


    戰場中央,二人相互拱手抱拳,擊掌三次,各自回營。


    斜陽似乎想要定格在這一刻,照耀出這個決定曆史的盟誓瞬間。


    隻是時光匆匆終究留不住,兩方各自回營之後便有兩方謀臣劃分著徐州北部的勢力圖。徐州過於狹長,而且北部靠近袁紹的青州和曹操的兗州,兩方都是勁敵,不如退而求其次掌控好徐州南部下邳、廣陵幾個郡。


    這樣豫州、徐州練成一片,又有淮南、廬江做根基,若是能在荊州也借的一席之地,無論是取江東接徐州,還是取西蜀出關中,都是征戰天下的妙手。


    隻是萬一江東難取,荊州難以立足,徐州、豫州、淮南幾處就要派三位能獨當一麵的將才鎮守。


    如今跟曹操盟誓,也算是基本奠定了此後的發展方向,陳登陳群和新加入的陳宮,三陳興奮激動的說著,就想弄出一個三陳定天下的美談。


    這個時候,劉備卻沒有加入那些爭論,而是站在城中校場旁邊,看著軍隊操練。


    聽到腳步聲響起,劉備回頭,見是劉銘和高順,笑著點了點頭道:“譽之,你知道我看著這些弟兄在想什麽麽?”


    劉銘看了眼高順,搖了搖頭,他來找劉備本來是因為高順死活要走,他攔不住才想來搬救兵的,結果劉備卻在發呆。


    “我在想,當年我們在平原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還是真想著織織草鞋就算了的。不是因為我沒有什麽雄心壯誌,而是因為我害怕我自己沒有能力,你想想我們當年帶的鄉勇兵馬,連黃巾軍都打得勉強。要不是你二叔三叔武功高明,恐怕也難勝那麽多戰。”劉備歎了口氣,似乎有些垂頭喪氣的意思,聽得劉銘一陣傻眼。


    “咳咳,爹,高順還在這呢。”劉銘以為劉備沒有看到,刻意提醒道。


    劉備失笑道:“臭小子,當我老眼昏花了不成,我當然知道高將軍在。我跟高將軍不一樣啊,我就是到了現在,還是會懷疑我自己,我是不是真的應該去織織草鞋算了的。你看我現在,兵馬越來越多,相信我的,跟著我的,覺得我能給天下一個太平的人也越來越多。可是呢,我不懂得怎麽練兵,我不太懂得怎麽打仗,隻能帶他們去死。我不想讓他們跟著我,就是去死的啊,就算死後給他們再多的榮耀,對於一個死人,也什麽都沒了。”


    劉銘恍惚間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麽自己老爹要說這些東西了,他看了看高順,發現高順低著頭似乎在想著什麽。


    “高將軍,你見過跟你一起廝殺的兄弟陣亡麽?你看看現在在操練的他們,他們跟你、跟我的那些弟兄都是一樣的啊,但是他們也會陣亡。他們或許本來不需要死那麽多人的,但是我不懂的練兵,劉銘也不會,你能留下來幫幫我們麽?不是為了打天下,也不必為了天下蒼生,我隻是不想對不起相信我的人。”


    劉備歎了口氣,又衝高順笑了笑,道:“當然,你若是想走,我也絕不會留你,好馬在廄,錢糧隨時備好,高將軍要走的時候,知會我一聲就好。譽之,趁高將軍還在,帶他四處轉轉吧,你設計的那幾個陣法,我也讓弟兄們操練著了……隻是很還不成章法。”


    劉銘趕緊答應了一聲,劉備的身影筆直,但是卻讓劉銘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其實真的已經疲憊了不少。


    當年還有簡雍能跟他開開玩笑,現在就連自己,都陪在他身邊的時候少了。


    他變得更加有光芒,更加自信的時候,也是他更加孤獨,更加勞累疲憊的時候啊。


    “這麽一想,就原諒他納了一房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妾室好了,男人嘛……”劉銘唏噓的感慨了一下,撞了撞高順,提起聲音道:“高順,來,不管你走不走,兄弟我怎麽也要給你看看好東西。”


    “你還能有什麽好東西?”跟劉銘一起從費縣作戰過的高順雖然很佩服劉銘的奇計百出和奮勇作戰,但是對於他的領兵能力實在表示懷疑。


    劉銘嘿嘿一笑,先賣了個關子,作為前世的軍史迷,可是有一大堆陣法記在腦子裏。以前自己老爹兵馬少,不能給自己浪費了操練陣法,可現在兵馬多起來,怎麽也要練一練看看效果。


    高順一路走去,目光越發的亮了起來,其中一組十二人的戰陣讓他也不禁停下叫好。最前為兩個牌手,分別是長牌手、藤牌手,然後是跟著狼銑手兩名、再次是四個長槍手,最後是兩個短兵手。


    而且還有由加以變化的陣法隊列,就是把兩伍並列的隊形變成橫隊,隊長持牌居中,左右各一狼銑,狼銑左右為兩長槍擁一牌,短兵在後。這是為了在比較寬的橫路上戰鬥運用的;更有一種變化是狼銑居中,左右各一長槍,長槍左右短兵和牌,一伍平列”,這是在窄路上采用的陣形;一頭兩翼一尾陣,把參戰部隊分成四部分,最前者為頭,是正兵,主要的進攻部隊;兩翼為奇兵,保護頭的側後方向,在適當時機進攻敵人的側翼,尾是策應部隊,隨時準備增援任意方向。


    劉銘頗有些得意的解釋著這其中的變化,然後道:“這門陣法便叫做鴛鴦陣,可大可小,變化簡單實用。那邊還有百鳥陣,螃蟹陣……想弄八卦陣來著,結果工程太浩大,完全掌控不了。”


    高順卻像是沒有聽到劉銘說的,隻是眉頭緊皺,陣法固然是好陣法,他有這個眼力。但是那些布陣的士兵,演練的也認真,身手也不錯,互相配合也有了。但是每每到下令變陣的時候,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出現。


    高順歎了口氣,無奈道:“劉皇叔說的不錯,原來你們練兵真的有一定的問題,無法徹底做到令行禁止,陣法再好,也不過是死的。不能令行禁止,如何能做到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好在幾位將軍都有萬夫莫敵之勇,不依靠陣法,用兵勢都能以少勝多。但終究不是用兵王道,這些軍陣若是交給我……”


    高順猛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到劉營,而且都已經打算歸隱了,一時衝動說出來的話又收了回去。


    劉銘卻哈哈大笑道:“怎麽,為什麽不說了?你敢要,我就敢給,這些兄弟都交給你操練,每種陣法的精要我也都告訴你。溫侯相信你會為他報仇,會帶著你們當年的兄弟一起在這個世道上殺出一個名號,你現在走了才是對不起他,更對不起費縣跟我們一起出來八百陷陣兄弟!”


    高順長吸了口氣,閉上眼突然一笑,“你們這一對父子,還真是服了你們……”


    劉銘哈哈一笑,撫掌道:“好,陷陣營終於名花有主了!”


    “陷陣營……你準備給我多少人?”高順看著劉銘的笑容,也有些笑意。


    劉銘回頭問道:“你自己覺得呢?”


    “我?高順點兵,多多益善。”高順決定不走,再戰沙場的那一刻,也一瞬間鬥誌昂揚了起來。


    劉銘哈哈大笑,點頭道:“好,如果有機會來一次十麵埋伏,我也把兵馬都給你用!不過現在嘛,剛整頓了軍製,最多隻能給你兩萬兵馬。”


    “兩萬?!”高順有些失神,劉銘也見識過陷陣營的強大,呂布都隻敢給自己最多兩千兵馬去練,剩下八百兵馬讓自己真正領著。劉銘這是何等的信任自己,才能一出手兩萬兵馬,這幾乎是呂布剩下的所有人馬了。


    劉銘看不得高順這驚愕的麵容,反倒給高順講起整頓的軍製來,“五百人為一指揮,五指揮為一軍,十軍為一廂,我們分四廂。分別設軍號有捧日軍、神衛軍,各由趙雲將軍、太史慈將軍率領;又有控鶴軍與龍衛軍,分別由張飛將軍和關羽將軍統率。陳到將軍負責主公的親兵白眊軍,高順你和張遼領呂布降兵,你建陷陣營,張遼可以去統率飛將的西涼鐵騎,我們徐州、揚州、豫州兵馬加起來,該有十幾萬之眾。然而真正的精銳,應該隻有八萬之眾,其他屯田兵馬,並不輕易出動。所以關鍵時刻,就靠捧日、神衛、控鶴、龍衛,和你跟張遼的陷陣營,北涼鐵騎了。那四軍一軍兩萬餘人,你們的兵馬若是分開,隻有一萬餘人,你不會介意吧?”


    高順終於反應過來,啞然失笑,錘了劉銘一拳,把感激壓在了心底。


    “高順豈是那麽小氣的人。”隻用了一個笑容,去表達了他人生的新篇章。


    劉銘也微微一笑,下邳那邊早傳來了消息,張遼願意歸順,如今徐州穩定,不斷壯大,該開始考慮下一步跟曹操在宛城稍作糾纏就入荊州看看了。


    隻是到時候袁紹曹操的大戰,該派誰去留意呢,還有張郃,也算跟自己有點交情,讓他這麽輕鬆投奔了曹操,也說不過去啊。


    想了半天,劉銘還是決定日後自己再走一趟北方,念頭定下,就等著宛城塵埃落定之後,跟老爹告一聲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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