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止步,氣喘籲籲,回想方才驚心動魄的廝殺,雖是終日刀頭舔血,卻也是一身冷汗,見到劉銘和那人的神勇無敵,都在猶豫是否繼續追擊。


    施放暗器那人卻是冷望著遠處,心中也是悸動不已。他早知道劉銘的威名,卻是無緣相見。本來一直以為劉銘揚名天下文武雙全有些言過其實,哪裏想到傳言的威猛還遠不如今日所見。這裏的好手實力他是心知肚明,這次襲擊亦是勢在必得。可劉銘倏然而來,飄然而去,來助劉銘之人的武功之高,實在聳人聽聞。


    他回憶方才一刹,那個陡然出現的高手雙眸如電地望著他,現在想想還是心驚。也拿不定主意知否追上去,遠方突然傳來一聲哨響,那人顧不得追擊,快步回轉。


    過了山頂的木屋,一直到北麵山腳處,那人這才止步,一棵大樹下,站著一人,俊朗飄逸,風流倜儻,隻是此人亦是緊鎖眉頭,顯然並不高興。


    那人向樹下之人抱拳道:“先生,李樂無能,留不住劉銘,還請先生恕罪。”


    樹下那人輕歎聲,“李樂,你我還是低估了八陡山,過錯在我。”


    李樂惶恐道:“先生,這次我們已經用盡了所有的人手,隻想趁其不備除去劉銘。劉銘若除,先生所憂慮的變數大可以少去,可卻沒有想到,此人厲害如斯……”


    “我失算了。”先生歎息道:“劉銘自從踏上八陡山這塊地的第一天,其實已經落入我們眼目之中。他一直什麽都不知道,知道最近才暗中調查真相,伺機扳回頹勢,我卻一直籌劃著今日的一擊,可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選擇了一條讓我意料不到的道路,他此行向西,卻是郭奉孝的所在,李樂,吩咐下去,派人繼續追蹤他們的行蹤,若有消息,馬上回報。”


    李樂聽令退下,先生卻是緩緩的坐了下來,喃喃自語道:“我還是太過心急了,劉銘這次逃脫,再想等到這種機會,千難萬難了。想趁此機會殺了劉銘,推到白波軍黃巾道身上,本以為沒有什麽紕漏……梁蕭,你果然忍不住了麽?”


    先生當然不是白波軍的人,李樂當然也沒有表麵上那麽無能,此次來擒劉銘本是韓暹想拿來做人質的,可若是韓暹發現了李樂和這位先生的手段,恐怕會心驚膽寒。


    這次被稱為先生的人親自出馬,隻想擒殺劉銘,讓八陡山恢複平靜。沒想到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或者說,不止功虧一簣,這次和劉銘、八陡山真正對壘,這才讓先生意識到對手的實力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坐在樹下良久,李樂快步回轉道:“先生,我已經吩咐下去,他們一路向西追趕,暫時沒有任何劉銘的消息。”


    先生眼睛半睜半閉,良久才道:“無妨事,雖然我等沒有殺了劉銘,但是應該無關大局。現在的劉銘……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是無力扳回天下大亂的趨勢!隻要天子東歸,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大勢一成,北方必定是曹孟德和袁本初二虎相爭的戰場。而此次我等暗中勸服袁術稱帝,劉備必定南征淮南。到時候曹操趁勢收拾了呂布,攻下宛城。劉備也不過是被逼在一隅,不得其時的英雄而已。此乃大勢,就算劉銘先前出手,多次改變了劉備的運數,此次沒能殺得了他,我們爭奪天下的時間不過推遲幾年而已。”


    李樂提醒道:“先生。聽聞劉銘此人詭計多端,笑裏藏刀,我們這次暗算他不成,要提防他大肆反擊。”


    先生笑了起來,“我隻怕他不反擊。”


    李樂皺眉道:“恕李樂駑鈍,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先生沉聲道:“如今劉備勢力不振,天子求援曹操,曹孟德自然不會讓劉銘再回到徐州,除非劉備親自前來,達成協議。在此期間,劉銘若是想要反擊,就必定要依靠八陡山的力量,到時候……我也很想看看,梁大將軍的家世到了現在,是想殺他的人多,還是幫他的也不少呢?”


    先生又突然一笑,望著李樂道:“你要記住,有些時候,在暗處的敵人,遠遠要比你在明處的對手要可怕的多。今日能讓我見識了梁大將軍的武功,也不算太虧啊。”


    先生談笑之間,那死去的部屬,還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屬下,便似乎都如同一具具早該死去的屍體一般。


    暗夜之中,韓暹還沒有發動,不是為了等著李樂,而是望著徐晃枕戈待旦的軍隊,心裏有些發毛、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道理他也一樣明白,如果現在不動手,天子已經知道了他的意圖,到了洛陽之後,他怎麽都難逃一死,張楊也絕對很樂於落井下石。


    山頂上之前隱隱有廝殺聲,想來現在也已經擺平了八陡山上的年輕人,算著時間,也快到三更了……


    隻是韓暹絕想不到,不僅李樂身上有秘密,連懷揣秘密的李樂,都擺不平八陡山上的人。


    此時劉銘正蹲在地上崇拜的看著自己的土匪老爹,趙雲等人也漸漸重聚,梁蕭不知道施展了什麽手法,不片刻,昏迷的胖子和袁鈞便幽幽醒了過來。


    “行了,你們該做什麽都去做什麽吧,趙將軍,麻煩你照顧犬子……”


    看著梁蕭站起身來又要離去,劉銘瞪大了眼睛,伸手道:“爹,好歹兒子也剛剛死裏逃生回來,你就不交代點什麽,萬一兒子這麽稀裏糊塗的死了怎麽辦?”


    梁蕭哭笑不得的回過頭來,望著劉銘道:“方才見你當先衝出,一柄單刀也是縱橫敵陣的時候,也沒覺得你會稀裏糊塗的就死掉啊。”


    “爹……那你好歹告訴我,到底是什麽人想殺我吧?”劉銘苦笑著,伸手指向白波軍的方向,“那群人沒這個能力的,他們最多也就是兵變成功之後,抓著我們耀武揚威一頓,之後才會考慮殺不殺。現在出來的這群死士,也絕不可能是白波軍有的,爹,是因為我牽連了你還是你牽連了我啊?”


    梁蕭望著劉銘,一字字道:“有些事,你知道了也沒有什麽好處的,不是麽?”


    “可是我不知道,卻一定有壞處。”劉銘臉上的笑容雖還苦澀,可是目光卻已經堅定起來。


    山頭上風聲呼嘯,梁蕭望著劉銘,歎了口氣道:“其實無非是那些暗處的敵人,也並非刻意針對你,這個天下,想要刻璽北方的人太多了,有些人的確也有經天緯地之才,所以往往能看出很多事情。比如……你的出現,就一直在打破固有的規律,本來劉玄德的氣數不該是這樣,八陡山也該淹沒無聞在時光裏,天子也該是一直帶著軟弱的。可是因為你,一切都變了,你說會不會有人想殺你?而你爹我……梁大將軍結仇遍天下,但凡當年是英傑的,沒幾個不想殺我爹。這些事情,你習慣就好了,不必知道那麽清楚,總歸都是些鬼蜮伎倆,你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而已。”


    劉銘心道你特麽在逗我,臉上表情很扭曲的說:“老爹,不是還有句話叫做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麽?暗中的敵人遠比明處的對手難對付的多啊。”


    “可是終究都上不了台麵,不用擔心。”梁蕭拍了拍劉銘的肩膀,臉上那張粗獷的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何況,你還有老爹我呢,他們蜀中的毒,傳聞中的先知之術,都還奈何不了我。”


    劉銘看著一臉笑容的梁蕭,摸了摸鼻子,不由也是一笑。


    然而就在父子二人相視一笑的時候,一聲淒厲的慘嚎響徹八陡山。


    韓暹發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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