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陣陣,平原外一處隱蔽的山穀內,山道崎嶇,而後陡然開闊。.tw


    其內軍帳重重,看起來還很有些秩序。中軍大帳外,插著一杆黃旗,迎風飛舞,獵獵不止。


    “張將軍,這都過去快一個月了,平原怎麽還沒有動靜?”大帳內坐著寥寥幾個人,說話的這人麵色陰沉,目光中滿是恨意,正是藏在這黃巾餘孽中的劉平。


    那為首的張將軍不動聲色的掃了劉平一眼,語氣透著不屑,淡淡道:“你自己惹是生非,又不自量力,被趕出平原,人家饒你一命已經很不錯了,你卻想殺他?而我收留了你,既沒有要你錢,也沒要你女人,你如今向我討說法,你知不知道我一句話下去,就夠你死十次的?”


    看著張將軍那幽幽飄來的目光,劉平嚇得一個哆嗦,那股憤恨頓時像被澆滅的大火,消失無蹤,腆著臉笑道:“劉平怎麽敢跟將軍討說法,隻是不好意思在將軍這裏再白吃白住,一心想著回到平原,能從那群愚民手裏叩點東西孝敬您呐。”


    張將軍仍舊不動,隻是揮了揮手,淡然道:“既然無事,那你就退下吧,我還要跟兄弟們商量去向。”


    劉平立刻站起身來,卑躬屈膝的施了一禮,諂媚道:“有張燕將軍在,哪裏去不得,或許有朝一日,震懾一方也說不定呢。”


    見帳中幾人都是露出不齒的神色,劉平尷尬,卻也不敢多做停留,快步走出了大帳。


    出了大帳,陽光明媚的有些刺眼,劉平臉上卻頓時又蒙上了一層陰鷙,目光中恨意更濃,“劉備劉銘,還有張燕……你們統統都給我等著,老子要是有朝一日能翻身,定讓你們不得好死!”


    “死”字劉平咬的極重,卻像是氣吐到一半便突然頓住一般,戛然而止,沒有半分延續。


    大帳之內,此時也是聽到了帳外熱鬧非凡,甚至已有了些兵荒馬亂的感覺。


    張燕坐鎮中軍,氣度卻是罕見的沉穩,帳中眾將都是有些坐立不安,礙於主將沒有發號施令卻也不敢妄動。


    帳簾被掀開,一個少年提著一杆鐵槍,鮮血淋漓的走了進來。


    “什麽時候,你也開始跟這種家夥打交道了。”少年扔出手上一個東西,咕嚕咕嚕滾到張燕台下,“劉備的人頭我拿不來了,劉平的人頭我還是拿得了的。”


    帳中眾人紛紛騰身而起,手按佩劍,有人甚至已經拔刀而出!


    這個少年當然便是姬野,而姬野的本事他們自然也是清楚,如今他帶槍染血闖帳,鬼才相信他過來玩的!


    張燕看著地上的人頭,劉平一雙眼中兀自寫著不信,可卻再也不能兩麵三刀的閃著光了。


    “什麽時候,我做事,你也這麽多話了。”張燕歎了口氣,起身道:“還是以前的你好,隻是一個野雞,從來不跟人打交道,平時也絕不多話。”


    “可是你知道,我是姬野,不是野雞。”姬野神色淡漠,臉上濺到的血滴擦都不擦。


    張燕嘿然一笑,看著一臉冷漠的姬野,笑道:“所以呢,提著槍,到這裏替劉備殺我?我知道劉備很得人心,卻沒想到這麽快就能把你策反,成了他的朋友。”


    “我從沒有朋友,我隻按我覺得對的做。”


    “對的就是背信棄義?”


    姬野沉默片刻,目光卻仍舊冷冽如槍鋒,“我跟著你,是因為我爹和師父,但現在我要為我自己活著。”


    張燕一怔,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可惜啊可惜,如今就算你想要為自己活著,怕也隻能等到下輩子了!”


    姬野沒有說話,隻是默然回身,猛地掀開了大帳帳簾,帳簾外刀槍林立!


    姬野卻像是沒看到這些閃動著寒芒的東西,他的目光比刀槍更寒,沉聲大喝,“當年我跟著師父,跟著你們,是相信你真的能天下太平。可是自從我師父莫名其妙的死了,太平道便再也不太平了。打家劫舍,殺人放火,擄掠百姓,你們正因為如此才投奔了黃巾,可現在卻做著你們最厭惡的事情,你們早就不是我當年所見到的太平道了。”


    姬野又猛地回頭,盯著張燕,“我一月前,為了混入平原,救下劉備士卒,卻也隻是重傷了兄弟們,沒有濫殺一人。可是今日我回來,卻怎麽也找不到傷兵的行蹤,張燕,你不要告訴我,他們都自己走了!”


    秋風寒,不如刀槍鋒寒,而姬野一席話,更是讓眾人驚心寒心。


    黃巾餘孽紛紛愕然站在帳外,不知道是不是該衝進去。姬野平日征戰刺殺,雖然很是低調,但本領高強,早就有些威望。如今一舉揭發眾將的殘忍,本來也就隻想著混口飯吃的黃巾軍,最終也迷茫起來。


    帳中眾將自然也都發現了這一點,紛紛挪動腳步,心道自己這邊畢竟還是人多,先把姬野殺了,誰敢不服?


    然而就在此時,張燕突然動了,默然起身走向姬野,“你說的不錯,這的確不是當年的太平道了。可我本來也不想當這個張燕的,但飛燕軍落到了我的手裏,我又能如何?張賢師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總不能眼看著他手下最精銳,最耗心血四部眾從此煙消雲散吧?”


    “眼下,跟煙消雲散又有什麽區別?”姬野冷笑。


    張燕卻突然有些出神,良久後才灑然一笑,“姬野,飛燕軍永遠不會消失的,張燕也永遠不會死。最多……我會死,這裏的黃巾軍消失而已。”


    “廢話少說,一戰定生死。”姬野沒有去想張燕所說的,他隻想了卻這一段恩仇,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昨夜平原縣衙書房的那個少年。


    那個他生平唯一的朋友。


    那一夜的書房,一燈如豆,他知道自己永遠記得那個叫劉銘的少年笑著告訴他,“行了,你走吧,該幹啥幹啥去。其實就算今天我不在這裏,你也不一定對我老爹下得去手的。我相信你,你想留下就多玩兩天,想走的話我肯定也不會非讓你留在平原的。”


    姬野當時就懵了,實在不明白對於一個要殺他爹的朋友,劉銘怎麽還能這麽和善沒心沒肺的笑著。


    劉銘心道穿越者牛逼不解釋,這幾個月天天關注自己老爹什麽時候去書房熬夜,曆史上那場刺殺會不會因為他的到來而改變結果他實在不敢確認。不過當他等到的人事姬野的時候,心中百味雜陳。不過劉銘終究相信一點,曆史沒有出錯,他相信就算沒有他,姬野也絕不會殺他爹!


    兩人一時無語,劉銘看場麵實在沉悶,一溜小跑到了姬野身邊,笑道:“真的準備留下,不走了?”


    姬野低頭,喟歎道:“走與不走,又有什麽區別呢?”


    “當然有區別,你自己的選擇,怎麽會沒有區別?好歹,要替自己做主,為自己活一次吧。”劉銘很有義氣的拍了拍姬野的肩膀,笑道:“小子,跟你說,今晚這事我可是特地找老簡把我爹支開的,沒人知道,要走走就行,不用擔心我。”


    “誰會擔心你……”


    “靠,我們是朋友啊。”


    “……到現在你還信?我沒有朋友,我隻做自己覺得對的事。”


    “信,為什麽不信?你覺得對的事……我想肯定有跟我做朋友啊,不然呢?我這麽高大上,人品又好,除非你眼瞎了,全想著別人的,才不跟我做朋友啊。”劉銘搖頭晃腦,連姬野都被此人的無恥深深震撼……


    “那好,明日正午,你在劉平那莊園等我。”姬野想了很久,終於還是說出口來。


    劉銘仍舊笑著,摸了摸鼻子,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當姬野走出平原的時候,星月仍高懸。姬野就躺在城外想了一夜,自己一直以為所做的都是覺得對的,到頭來忽然發現……其實他從來沒有替自己活過。


    爺爺,父親,師父……姬野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很茫然。


    但是姬野畢竟還知道一件事,劉平的確該死,而等他到了大營,卻發現張燕一樣該死!


    所以他出槍破陣,一怒殺人!


    如今,他隻想再跟張燕一戰,一戰了卻這些年說不清的糾葛。無論誰生誰死,他一樣毫不在乎!


    “不必了,我累了。”姬野還在出神的功夫,張燕卻已經笑著出聲,帶分解脫,“我自從接手飛燕軍,改名換姓成了張燕,實在變得太多。如果是當初的我,恐怕一定會殺了劉平,甚至還會幫幫劉備。但是如今我既然知道劉備一定不會幫我們,不管他是不是個好人,劉平又有多討厭,我都會讓該死的活,該活的死。”


    “哎呀……你還小,你不懂的。”張燕看了姬野一眼,最後又笑了笑,猛地拔出佩劍,沒有絲毫預兆,橫劍自刎!


    姬野卻似乎早已料到,臉色沒有絲毫變動,帳中諸將卻都是心中惶惶,不知該如何是好。


    秋風再起的時候,張燕已經倒在了地上,鮮血濺在他還帶著微笑的嘴角,分外詭異。本該在這一刻嘩變的軍士,竟也不知所措起來。


    “想走的可以走了,雖然天下不會太平,但老實做人,比現在好上太多。”


    終究,一個清冷的聲音,還是響了起來。


    姬野說完話,便又已經走進大帳,撿起劉平的人頭裹了裹,徑直走了出去。


    眼看著姬野衣衫袂袂,已要走出轅門,一個看起來還很年輕的兵士終於忍不住開口,“姬將軍,要是我們不想走該怎麽辦?”


    姬野驀地停住,回過頭來望著那個年輕人,語氣平淡的問道:“怎麽會不想走呢?”


    那個年輕人似乎臉色激動地有些紅,卻終也鼓起勇氣大聲道:“我加入太平軍,就是想要天下太平啊,張賢師手下四部,我想加入飛燕軍,出自己的一份力!現在天下還亂的很,我的鄉親們都死了,我不想走,我想快些讓天下太平!”


    姬野頓在門口,許久許久,突然閉上眼睛,微微一笑。


    “好,不想走的,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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