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諾醒過來的時候,一股焦糊味竄入他的鼻翼,好像是肉類烤焦了的味道,盡管有點焦,奇諾還是感到了一種深重的饑餓,一來他確實很久沒吃東西,二來他已經記不得熟食的滋味了。


    希維能保證他不被餓死已經很不簡單,按他們一貧如洗的狀況是吃不起熟肉這麽高檔的食物的。


    剛睜眼的時候還有些迷糊,等聽到隱約傳來陌生人的對話聲,奇諾才徹底清醒,他一個翻身就想爬起來,結果卻疼的又倒在了地上,定睛一看,小孩柔嫩的膝蓋和手掌的肌膚都破了,有些傷口還粘著泥土,他剛剛的動作牽動了傷口,此刻正滲出絲絲縷縷的血絲,衣服還沒完全幹透,半濕地貼著,十分難受。


    奇諾呲了呲牙,稍微拍掉了一些泥沙後想起生死未卜的主角,心中升起一股濃重的不安,看天色夜晚早就過去了,希維還好嗎?


    他搖搖頭強迫自己把那些不好的聯想趕走,開始思考怎麽脫離如今的處境,事已至此再怎麽沮喪懊悔也沒有用了,盡快想辦法補救才是正事。


    昨天晚上他被那個醉漢強行扛走後沒多久就暈了過去,打量四周的環境,發現這是一個十分破的屋子,四處漏風,屋子的地上還有許多積水的坑,奇諾被扔在柴草堆上,算是屋裏唯一幹爽的地方了。


    屋外傳來高聲的爭辯,奇諾強忍著身上的痛楚,一步步挪到門邊,把耳朵貼在門上。


    “鮑勃,你瘋了,她穿的這麽好,皮膚這麽細嫩,肯定是個貴族,你綁架了一個貴族!”一個蒼老的聲音急切地吼道。


    另一個聲音卻滿不在乎,“老喬治你可真的是老了,怪不得最近越來越不景氣,她穿的衣服雖然好,可是是舊的,而且還少了一隻袖子,哪個貴族會穿這樣的衣服,分明就是撿來的。”


    老喬治不甘心,“萬一是個貴族咱倆都完了!”


    醉漢有些不耐煩,“哪來那麽多萬一,真要是個貴族會大晚上一個人跑去粉紅街麽?%&,我的肉!”


    老喬治沉默不語似乎被說服了,奇諾換了個姿勢,膝蓋卻不小心頂到了門上,疼的呲牙咧嘴。


    外麵的兩個人仿佛達成了某種共識不再爭吵,空氣中隻流動著烤肉的焦味,求人不如求己,奇諾開始思考怎麽才能安全跑路,綁架案聽說的多了,自己遭遇還是頭一回,他心裏沒底。


    沒有等他考慮太久,很快門就開了,昨晚遇到的醉漢一邊啃著一隻雞腿,一邊走進來,看見奇諾已經醒了顯然有點意外,不過他很快搓了搓手,擺出一個虛假的溫和的笑,“小妹妹,你醒了,昨天下這麽大的雨,一個人在外麵不安全,叔叔就把你帶回來了,沒嚇到你吧?”


    奇諾故作懵懂地仰起臉天真地問道,“叔叔什麽時候送我回家,我想叭叭了。”


    醉漢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哄勸道,“你乖乖的,叔叔已經找人通知你叭叭了,很快就來接你。”


    奇諾嘴角抽了抽,臉上有點繃不住,這麽傻缺的哄法果然是欺負小孩子不懂事麽,不過他當然不會更傻缺地揭穿醉漢,於是表麵看起來還算和樂融融。


    大概是認定為奇諾會是搖錢樹,醉漢鮑勃甚至遞給奇諾一塊雞肉。


    奇諾強自鎮定地接過,拿出了他全部的優雅和耐心細聲細氣地道謝,慢條斯理地用雪白的小牙皺著眉頭吃力地咬下硬邦邦的雞肉。


    醉漢鮑勃的烤肉水平實在是不怎麽樣,不過奇諾還是要花大力氣克製住自己狼吞虎咽的衝動,裝作勉強吃下的樣子。


    鮑勃看在眼裏,神情中多了一絲驚疑和猶豫,對一歲多的孩子來說,擁有這麽良好的教養,確實不像是平民家養出來的。


    隻有吃東西才能有力氣跑路,隻有裝無知才能讓別人放鬆警惕。


    奇諾把肉吃完,又按捺著禮貌道謝,鮑勃想起昨天的雨夜,這個“小女孩”那麽狼狽仍然堅持道謝的事情,心中湧起一絲寒意,可是看著奇諾的臉,他又把這種不安強製按壓下去,有的時候,人的貪婪也會贈與勇氣。


    ?奇諾也沒有指望過鮑勃就因為這點顧慮就放自己走人,隻是想讓他多猶豫一下,好給自己的逃脫爭奪一些時間罷了。


    奇諾縮回柴草堆上閉目養神,耳朵豎起來注意些鮑勃的動靜,鮑勃似乎對他的乖巧十分滿意踱了幾步就出去了。


    現在看起來抓了他的是兩個人,一個是那個醉漢,另一個被醉漢稱為老喬治,暫時看不出是有組織的,應該隻是單幹,這就方便多了。


    老喬治一直沒有出現,也不知道是不是去聯係買家了。


    鮑勃來過兩次,都是給奇諾送吃的,奇諾默默吃掉食物,等待時機。


    時間過得如此漫長,好不容易熬到再次入夜,屋外傳來交談的聲音,奇諾精神一震,老喬治回來了。


    鮑勃罵罵咧咧的,話裏的內容無非是沒人識貨,不肯付出他想象中的價錢。


    老喬治比較膽小,他猶豫道,“讓我再去看看那女孩,不然我心裏不踏實。”


    鮑勃再度鄙視了一番他的膽小,就又出門買醉了。


    奇諾假裝害怕地縮在角落裏,看到老喬治推門進來,故意說道,“你是誰?是叭叭讓你來接我的麽?”


    老喬治是個枯瘦的駝背老頭,聞言眼珠子軲轆一轉,露出一口稀疏的黃牙,“是啊,你叭叭現在很忙,就讓我來接你回去。”


    奇諾立刻跳起來,“真的嗎,叭叭不生我的氣了嘛!”


    老喬治對奇諾的驚喜信以為真,看看他的臉,想想鮑勃要求開的價錢,不由起了歪心思,人是鮑勃綁來的,如果他能偷偷賣掉,對鮑勃說孩子是被救走了,豈不是很美?


    奇諾在賭,賭這兩個人並非一條心,賭老喬治骨子裏也有貪心。


    於是奇諾拉住了老喬治的褲腿,用兒童特有的軟糯聲音哀求道,“快點帶我去找叭叭吧。”


    老喬治出於私心連連點頭,既然鮑勃嫌棄五個銀幣太少,他老喬治可不嫌棄。


    倆人都不想耽誤,很順的就離開了。


    奇諾手心裏全是汗,他跟著老喬治在夜幕中行走,邊走,邊想著逃脫的法子。


    忽然,一聲暴怒的喊叫從身後傳來,老喬治被撂倒在地,奇諾也被牽連摔倒了。


    憤怒的鮑勃壓在老喬治身上,雙眼赤紅,不停地揮拳,老喬治年老體弱,被打的哀哀叫喚,蜷縮的像隻蝦米不停地求饒。


    奇諾看他們打的不可開交,毫不猶豫地一軲轆爬起來,一瘸一拐地隨便朝著一個巷道衝進去。


    扭打的兩人看到搖錢樹跑了,都罵罵咧咧站起身追過去。


    這時候就體現出葉颯城九曲十八彎的巷道的好處來了,奇諾逢岔路便拐,兩個成年人竟一時追不上。


    快入夏的季節,風並不冷,奇諾出了一頭一臉的汗,終於他拐進了一個死胡同,死胡同隻有一個小狗洞,奇諾沒有絲毫猶豫,撅著屁股就往洞裏爬。


    但他沒有成功,鮑勃拽住了他的腳踝把他倒掛著,獰笑道,“跑啊,你再跑啊!”


    被倒掛著,奇諾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湧到頭頂,臉變得通紅,對希維的擔憂,對處境壓抑著的恐懼一下子爆發,他掙紮著,怒道,“放開我!”


    一個剛斷奶的孩子說的話能有什麽威懾力?鮑勃毫不在乎地晃晃手上的小不點,“不放你又怎樣?”


    奇諾冷眼瞧著這個得意的醉漢,頭腦忽然變得清明起來,鮑勃嘴唇蠕動的速度似乎變慢了,獰笑的臉放大清晰了無數倍,然後那臉龐變得痛苦而猙獰,口鼻慢慢溢出紅色的液體,手也無力地放開了。


    奇諾再次摔在地上,腦海裏傳來一種針紮樣的疼痛,耳朵鼻子和嘴裏也溢出鮮血,他看到鮑勃抱著頭不停地往牆上撞,隨即再也支撐不住,再度暈了過去。


    他沒有看到,胸口的那塊玉佩發出了乳白色的光芒,溫柔地包裹著他,光芒散去的時候一個美麗的女子的影像出現在他身邊,俯下身在他額頭印了一個吻便散去了。


    女子影像消失的時候,玉佩也“啪”的一聲碎成了粉末。


    不知過了多久,有淩亂的腳步聲傳來,幾個舉著火把的武士打破了黑暗的小巷的寂靜。


    “快來快來,這裏有兩個人!”


    眾武士一瞧,其中一個可不就是小姐很喜歡的那個小孩麽,這淒慘樣啊,讓他們這些大人看著都心裏涼嗖嗖的,摸摸鼻息,難為他居然還活著。


    武士們迅速地發出聯絡訊號,然後發現另一個人還生死未卜,湊近一瞧,比奇諾還要慘,整個頭上臉上幾乎看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全是自己撞得,不知道受到了什麽刺激。


    小舞和希維來的很快,從武士手裏接過暈倒的奇諾的時候,希維身上的寒意驚人,小舞第一次被他的眼神嚇得心驚肉跳,好像一匹被侵犯了領地的餓狼。


    小舞被他的模樣弄得心裏發毛,忍不住提醒道,“先給小不點治傷吧。”


    花離也點點頭緩緩落在了奇諾腦袋上,她尋回了一部分力量,治療一些擦傷完全不在話下,奇諾隻是看著好像要斷氣的樣子,其實都是皮外傷罷了,沒有生命危險。


    希維手裏拽著奇諾的一隻袖子,即使自己也很虛弱搖搖欲墜,仍然不願意把奇諾交給別人抱著。


    小舞看著他吃力的模樣,心中湧起一種淡淡的酸澀,年紀還小的小舞第一次感覺到這種複雜的滋味,似乎叫做無奈。


    被這種沉重的氣氛影響,大家都禁了聲,還是西倫打破了這種沉寂。


    刀疤男姍姍來遲,聲音醇厚性感,可惜他的話顯得那麽可惡。


    “小子,雖然你求得是我的女兒,可是幫你的卻是我,怎麽樣,你打算拿什麽來報答我?”


    希維終於抬起頭,“你想要什麽?”


    刀疤男把不斷掐著他軟肉的小舞架到自己肩上,邊走邊走邊說,“等我想到在告訴你吧小子,哎喲!小舞寶貝別掐了。”


    奇諾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裏的內容似乎很可怕,又似乎很溫暖,然後就醒了。


    耳邊響起小舞驚喜的聲音,“小不點醒了。”


    奇諾感覺視線有點奇怪,他閉了閉眼又重新睜開,那種奇怪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


    正在愣神中,粗糙的手指摸了摸他的額頭,奇諾不由自主地蹭了蹭,那種熟悉的觸感讓他有一種流淚的衝動,希維沒事,他們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可他還沒有高興一會,就看見自家主角拿出了那把匕首,開始給他剃頭!


    奇諾哇哇亂叫著躲避著,可還是被希維按著把頭發給割光了。


    這還不算完,剃完頭發,希維又繼續把他的裙子下擺給割掉了,隻剩了裏麵的一條及膝的短褲和連衣裙的上衣部分,看起來不倫不類。


    奇諾便不躲了,他大概能理解主角在想什麽,看著希維依然蒼白的臉和尚未痊愈的傷口,隻是默默抱住了他的胳膊。


    小舞把這個本該搞笑或者溫馨的畫麵盡收眼底,可她卻笑不出來,想到那個雨夜希維下跪的身影,忽然覺得這個魂淡也沒有那麽討厭了。


    然後小舞拉著花離離開了這個小空間,把小破船留給劫後餘生的兩個人。而本來很高興的奇諾閉了閉左眼又閉了閉右眼,這才確認,自己的左眼看不見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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