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南國都市,夏季似乎來得太早。五一長假剛剛結束,火辣的太陽就開始展露著它的光芒。穿梭在已經有些炎熱的公路上,會讓人有一種時光交錯的錯覺,那短暫的春季似乎隻是匆匆來往的過客。


    芳雨步行街分店,售後處內的商品已經堆積如山;各種冬季的大衣、毛衣和長褲早已將不大的操作間擠得水泄不通,埋頭認真工作的店員們正努力地將這些殘次品分類修整,並按照顧客需要取貨的時間做著最高效率的統籌安排。


    結束了長假之後,店麵的生意開始驅於平緩。秦紋滿意地看著這幾天的銷售帳單,思索著後麵的營銷該怎樣進行。桌上的辦公電話再次響起,並沒有卸下重擔的秦店長依然忙碌。


    “您好,這裏是芳雨步行分店……”秦紋把電話夾在了脖子上,雙手依然操作著電子帳本。但她聽著聽筒裏的內容,手上的動作不禁慢了下來。“方經理,您的這是真的嗎?欣怡她……”秦紋的臉上露出了興奮的表情,她急急地掛上了電話後,快步奔往操作間。


    操作間裏已經提前開了冷氣,但機器蒸騰的熱浪還是讓秦紋感到了一絲炎熱。葉欣怡正匆忙地和兩位學姐封好了一個紙箱,用水筆認真地寫上了“五月十日取貨”幾個大字,隨後又趕到了針織機的那邊。冬季服裝的修整似乎更加繁瑣,秦紋悄悄地跟在葉欣怡的身後,看著她熟悉地編織著毛衣上的破損,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欣怡,你的手藝好棒啊……”


    “啊?”葉欣怡回頭看了一眼,覺竟然是秦大店長!她連忙站起來道:“秦姐,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售後員們也連忙向秦紋打著招呼:“秦姐好!”秦紋了頭,拉著葉欣怡的手走到了操作間外;看著被自己抓住的那雙巧手,秦紋忍不住有些抱怨。


    “欣怡,秦姐以前怎麽不知道,你竟然還會織毛線?”秦紋撫摸著她細長的手指,語氣裏充滿了羨慕。葉欣怡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道:“這是學校培訓的課程,不及格會扣學分的。所以……”


    “所以你連那種花紋都會織了?”秦紋拉著她慢慢地走到了營業廳裏,看著琳琅滿目的商品,有些感慨地道。“欣怡,你自己覺沒有,短短半年的時間裏你學會了銷售,又學會了售後,而且正在學習真正的服裝設計。像你這樣有才華的員工,公司是會給你機會,重用你的……”


    “秦姐什麽呢,我有什麽才華……”葉欣怡的臉上一紅,唯恐旁邊的同事聽見了她的話。秦紋卻毫無避諱地道:“欣怡,今天當著所有的同事,我要宣布公司裏的一項決定。今年六月的夏季招標會,公司準備選你當塞拉帕克的代言人!”


    “啊?”葉欣怡和同事們一起出驚呼。


    “哇,欣怡你好厲害!”楊琴高興地跑了過來,拉著葉欣怡的手不住地搖晃;同事們也圍住了葉欣怡,不停地向她賀喜。要知道,能參加招標會,就預視著公司裏對員工的培養,公司裏不少的高層主管都是通過這種機會提升起來的。


    “秦姐,我……”葉欣怡覺得自己的大腦有些悶,“我根本不能去參加什麽招標會,不懂的……”


    “放心,公司對參加招標的員工都是進行過反複商討的,不會無原無故的就起用你!”秦紋認真地道,“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欣怡,公司不會看錯人的。這次招標會通過以後,一切都會改寫的,所以你……”


    “一定要努力!”


    “秦姐……”葉欣怡聽著她的話,卻依然沒有回過神。其實她也是一個普通人,也想有機會展露自己的才能,但因為過於封閉的生活使葉欣怡早就已經失去了這種**。現在的她,已經習慣躲在分店裏做銷售,躲在操作間裏做售後服務,沒有勇氣真正涉足更寬廣的世界了。


    “在這一個月裏,我們一起為欣怡加油吧!”秦紋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對同事們道;同事們也都心領神會地喊了起來:“葉欣怡加油!”


    “你是最棒的銷售員!”


    “你是最漂亮的銷售員!”


    “你是最了不起的銷售員!……”


    “……”葉欣怡聽著同事們的聲援,覺得臉上一陣陣的熱;她無意中向大門外看了一眼,突然覺得呼吸有些停滯!因為在殘陽下,似乎看到了一個高大而熟悉的身影。


    他……


    同事們也現了葉欣怡的異樣,有些奇怪地看著她。葉欣怡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慢慢地走到了玻璃大門前,卻沒有看見剛才的那個身影。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了,幾步跑到了店門外,茫然地看著周圍流動的人群。


    街上的行人不時的回頭,看著這個漂亮的短裙少女。殘陽照在她寂寞的臉上,直到消失了它的光芒。


    不是他。


    我怎麽辦?


    我已經……變不回以前的自己了……


    “欣怡……”秦紋似乎看懂了什麽,扶著她的肩慢慢地走回了店門。


    …


    …


    在曾經躲過的那家手機店裏,傅晟雅有些狼狽地從側門鑽了出來。天已經有些暗了,他留戀地看了一眼步行街分店,無奈地向著停車場走去。與葉欣怡分別已經兩周了,但他卻依然放不掉自己心裏的思念。看一眼,哪怕隻是偶爾來偷偷地看她一眼,傅晟雅都覺得是無比的欣慰。


    是啊,隻要她還在塞拉帕克,自己就還有機會看到她……傅晟雅失神地拉開了跑車的門,慢慢地向塞拉帕克總部開去。已經有多久沒有回家了?坐在車裏,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廢人,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也許時間是所有感情的良藥吧,但傅晟雅不願意就這樣失去這份感情羈絆。


    跑車無意識地在各條主幹道上來回穿梭著。車窗外已經是夏日繽紛的世界,然而車內的空調卻開得很低,低得讓他感到一陣陣的冷。但傅晟雅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因為隻有在曾經的那個季節,他才能體會到那難得的溫暖。不知道過了多久,傅晟雅的車停在了塞拉帕克的大門前,他看著街麵上閃爍的霓虹燈,靜靜地上了一枝煙。


    繚繞的煙霧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坐在副駕駛上的少女。她穿著自己送給她的那套大衣,露著甜蜜而羞澀的笑容。傅晟雅不敢將自己的眼睛看過去,因為他知道如果看過去,少女的影子又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寧願就在這虛幻中靜靜地坐著,感受著曾經和她在一起的時光。


    你就這樣離我而去了嗎?但我不後悔愛上你。哪怕以後隻能遠遠地看著你,我也覺得我的生命沒有白白渡過。


    愈加冰冷的空氣卻讓傅晟雅感到更加的溫暖,他默默地打開了音箱,聽著少女曾經留下的聲音。


    “……”


    “我像一朵雪花天上來,總想飄進你的情懷;可是你的心扉緊鎖不開,讓我在外孤獨徘徊。”


    “我像一片秋葉在飄零,多想匯入你的大海;可是你的心中寫著無奈,讓我的愛變成濃濃悲哀。”


    “難道我像雪花,一朵雪花,不能得到陽光熾熱的愛?你可知道雪花堅貞的向往,就算化作水珠也追尋著愛。”


    “難道我像秋葉,一片秋葉,不能得到春天純真的愛?你可知道秋葉不懈的追求,就算化作泥土也追尋著愛。”


    “啦……我的情懷……”


    “啦……我的大海……”


    “啦……我的夢想……”


    “我的追求永遠不會改……”


    青年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少女過的話再次回響在他的耳邊。


    “雪花雖然很美,但她隻能生活在寒冷的冬夜。等到春天到來的時候,所有的生命都開始蘇醒,唯獨它的生命會走到盡頭……”


    “欣怡……”傅晟雅用手輕輕撫摸著音箱,覺得心裏變得異常的空洞。欣怡,你真的是雪花嗎?那麽美麗,那麽純潔,卻又那麽的脆弱?如果你隻能生活在寒冷的冬夜,那我寧願這個世界上永遠不要有春天……


    “欣怡!”傅晟雅猛然回過了頭,因為他看見馬路的對麵站著一個熟悉的少女!少女那雙哀怨地眼睛正看著自己的跑車,看著跑車上的青年。就在傅晟雅看過去的一瞬間,一輛公交車擋住了他的視線;等公交車離開的時候,少女的身影已然消失不在。


    “欣怡,欣怡!”傅晟雅猛然清醒了過來,瘋一樣的將跑車轉到了馬路對麵;周圍的汽車措不及防,紛紛踩響了刹車。雖然沒有生交通事故,但場麵已經變得混亂不堪。傅晟雅死死地盯著漸漸遠去的公交車,忍不住罵了一聲:“讓開,不要擋住我,混蛋!”


    “同誌,你是怎麽開車的!”聞訊而來的交警來到了傅晟雅的車邊,一把拉開了跑車的車門。撲麵而來的冷氣讓兩個交警打了個寒戰,傅晟雅喘息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頭一次對執法人員表現出了不應有的冷淡。


    “這子!”交警看著他的態度,臉色頓時更加難看;可當他們看見跑車上雪白的車牌時,難看的臉色開始變得驚恐起來。傅晟雅冷冷地問道:“警察同誌,有事嗎?”


    “請代我們向老長問好!”兩個警察行了個標準的敬禮,隨後開始罵罵咧咧的疏散著傅晟雅麵前的交通。傅晟雅動了跑車,飛快地追向了前麵的公交車,眼睛裏閃著無奈的光亮。


    欣怡,原來你和我是一樣的嗎,一樣的在痛苦中生活?


    傅晟雅盯著麵前的公交車,覺得自己燃起了一些荒誕的念頭。


    如果是這樣,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好嗎?離開這座城市,過屬於我們自己的生活……


    公交車停在了開山區的巷道口,傅晟雅激動地摔上了車門,飛快地跑到了公交車前;但他看著車上漸漸下空的乘客,竟然沒有現他要找的少女。傅晟雅有些茫然地跑到了車上,看著為數不多的那幾個乘客,覺得自己的大腦一陣暈厥。


    我不會看錯的,她為什麽不在這裏……


    公交車動了,售票員有些不解地走到了傅晟雅的身邊,不知道這位青年為什麽會在終站前上車?而且他自己不是有車嗎?但看著青年複雜的神態,售票員也不敢貿然去打擾他。


    打開了手機,傅晟雅鼓起所有的勇氣,再次拔通了葉欣怡的電話。他迫切地聽著電話裏接通的聲音,卻沒有聽到少女的聲音。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直到電話自動斷開,傅晟雅的勇氣也隨之消散。


    車到終站了,傅晟雅的心緒略微平靜了一。他茫然地看了售票員一眼,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東西。胡亂地從錢包裏拿出一張票子塞到了對方的手上,傅晟雅在售票員驚詫的目光中踉踉蹌蹌地走下了車去。


    欣怡,我要瘋了。你能來看我一眼嗎?一眼,就足夠了…………


    天已經黑了,馬路對麵的塞拉帕克大樓再次融入了黑暗之中。葉欣怡靠在站牌後麵,靜靜地平複了自己的呼吸。她看著周圍閃爍的霓虹燈,突然覺得有些想哭。明明強迫自己應該忘了他的,但竟然為了下午那個並不真實的身影,就做出這種荒唐的事情來。


    自己為什麽不能忘了他,僅僅是因為他是唯一分享自己身世的人嗎,僅僅是因為他是唯一關愛自己的人嗎?如果是這樣,曾經的葉欣怡也能夠忍受獨自一人的生活,也能夠忍受沒有他人的關愛。也許對葉欣怡來講,那個字是她永遠難以啟恥的,也是她永遠沒有資格追究的幸福。


    因為到了現在,葉欣怡無法再欺騙自己。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那個青年,而且愛得這麽深。


    但是像我這樣的人,有資格去愛一個人嗎?葉欣怡看著天上的繁星,覺得曾經生的一切那麽的不真實。就讓它過去吧,永遠留在自己的回憶裏,永遠留在那個曾經完整過的人生裏。但如果要讓它過去,不知道要花多少的時間?一年,十年,或許是一輩子。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它讓永遠不要消失吧?畢竟,那是自己真正的感情,這輩子唯一的一次……


    葉欣怡默默地摸出了公交卡,等待著下一輛公交車。這時,她感覺到自己的手機在嗡嗡地作響;葉欣怡的心跳有些加快,她似乎期待著某一個來電,哪怕隻是一個短短的信息。如果這段感情永遠也不會消褪,她希望能夠延續當初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像今天這樣。


    有些緊張地打開了電話,葉欣怡現果然是傅晟雅的來電!她猶豫著是否接聽這個電話,就這樣看著那個名字;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已經自動斷開了。葉欣怡盒上了屏幕,覺得心裏一陣陣的湧動。他,竟然還記得自己,就像自己還記得他一樣。


    過了一會兒,電話再次響了起來,不過這次換成了傅晟雅以前的那個手機。葉欣怡輕輕地喘了口氣,慢慢地按下了接通鍵。再聽一次他的聲音吧,就像普通朋友那樣,再聽一次他的聲音……


    “喂……”


    “你好,是葉欣怡吧?”電話裏卻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葉欣怡覺得自己的情緒突然被打亂,聽著那陌生的聲音,似乎又有些耳熟。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輕輕地回答道:“是我……”


    “我是傅晟雅的姑媽,和你見過麵的……”女人的聲音有些不太自然,卻讓葉欣怡的渾身猛然地起抖來!晟雅的姑媽,就是那個曾經對自己如此侮辱的那個女人嗎?她打電話來幹什麽,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嗎?她還想些什麽話?


    想到這裏,葉欣怡原本就緊張的情緒變得更加的害怕起來。


    “您好……”葉欣怡在電話裏,能夠明顯地聽到了自己的喘息聲。


    “你在哪裏?”傅佩紅雖然沒有以前那麽的激動,但她的每一句話都帶給了葉欣怡不可抵禦的壓力。


    “我……在塞拉帕克對麵的車站……”葉欣怡完這句話後突然後悔,連忙解釋了一句,“今天車有些堵,我是來這裏坐公交車的……”


    “我想和你見一麵,行嗎?”傅佩紅突然道,“我就在離車站不遠的咖啡店裏,你能來嗎?”


    “……!”葉欣怡的手機差要滑落,連忙用另一隻手將它托住。她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手機竟然有這麽重。


    “我在等你,希望你能赴約。”傅佩紅靜靜地著,“你放心,這裏隻有我一個人。”


    “啊,好的……”葉欣怡掛上了電話。因為緊張,她的肚子又開始有些痛,冷汗順著她的額頭慢慢地滾了下來。她摸了摸手袋裏的衛生護墊,急急地向旁邊的公共廁所走去。晟雅的姑媽,她為什麽又要來找自己,難道她懷疑自己和晟雅還有聯係嗎?看著剛才的那個未接來電話,葉欣怡突然覺得腹一陣絞痛,忍不住在路邊蹲了下來。


    “葉欣怡?”一個女人趕到了她的身邊,一把將她扶了起來,“身子不舒服嗎?快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謝……謝謝您……”葉欣怡喘了幾口氣,慢慢地站直了身體,沒有在意這個陌生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女人扶著恍惚的葉欣怡慢慢地走進了前麵的一家咖啡店裏,葉欣怡才用手扶了扶蒼白的臉,坐在了位子上。


    “葉欣怡,喝熱牛奶吧?”女人有些溫和地道。葉欣怡有些難為情地了頭,道:“謝謝這位阿姨了,我……”但當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卻被眼前的女人嚇得一陣抽搐!


    “傅……傅伯母……”葉欣怡猛然站了起來,因此坐在她麵前的竟然就是傅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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