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開山區招待所裏依然亮著燈。在外麵辦完了事情的鄒國強回到了招待所裏,汪嬸正在那裏幫他整理東西。


    “媽,這是我剛買的東西,你拿好!”鄒國強興奮地打開了一個個的塑料袋,“這是西洋參,你吃了可以補一下身體;還有這是安神補腦液,你年紀大了睡眠不好,喝了這個保證睡得香。還有,這是才從市買的甲魚!這個季節老年人容易怕冷,你燉湯喝了,保證這個冬天過得舒服!……”


    “國強啊,你買這麽多東西做什麽,亂花錢……”汪嬸雖然欣喜地收拾著東西,卻還是忍不住叨嘮了一句,“你的錢要攢起來討老婆用的,媽年紀大了,用不著這些東西。”鄒國強的臉上微微動了一下,道:“媽放心,這些東西又不是我花錢買的。出差用的錢回單位去可以報銷的……”汪嬸聽他這麽,才鬆了一口氣。


    鄒國強整理了一下文件包,卻又道:“媽,討老婆一定要攢錢嗎?攢了錢讓她去養漢子,然後一腳蹬了我?早知道女人是這麽個東西,我寧願好好的孝敬你……”汪嬸心疼地看著兒子,道:“天底下怕是再也找不出比你更孝順更老實的人了。但老婆還是要討的,錢你多少要留。媽還等著抱孫子呢!”鄒國強坐到了床上,眼睛裏又是期待,又是擔憂。他重重了咳嗽了一下,道:“媽,沈阿姨這幾天什麽了嗎?那個……那個葉欣怡,明天真會和我去約會?”


    汪嬸聽了有些得意,道:“沈梅這幾天可是低眉順眼的,明天她閨女肯定會出來。不過國強你可記著,加深一下你們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千萬不要亂花錢,聽到了嗎?”鄒國強保證道:“媽放心吧,我不會亂花錢的。”汪嬸了頭,道:“要不把這個甲魚給沈梅送過去?好歹以後也要做親家,我們也得表示一下吧。”


    “媽,天這麽晚,人家都睡了。”鄒國強把裝甲魚的袋子踢到了床下。汪嬸道:“就送給沈梅吧,她現在在門房裏值班,可能還沒有睡著。”鄒國強咬了咬牙,極不情願地裝了一隻最的甲魚,道:“就這一隻啊。”汪嬸道:“人家可是你丈母娘呢,你就把她當我不就成了?”鄒國強了頭,和汪嬸一起出了招待所。


    母子二人慢慢地來到了開山區的門房,見沈梅正坐在桌前打盹。他們推開了門,沈梅問了一聲:“這麽晚了,是誰啊……”著看了他們一眼,連忙站了起來:“是汪姐和國強啊,你們怎麽來了?”汪嬸推了兒子一下,鄒國強才把塑料袋擰了起來:“沈阿姨,是這樣的。我媽您值夜班辛苦,所以讓我特地在市裏給您挑了一隻甲魚。您補補身子吧……”


    “哎呀,這東西挺貴的,國強你又何必送來?”沈梅看著那隻甲魚,顯得很是感動,“汪姐您也真是的,有您這份心就夠了。您也這麽大年紀了,自己留著吃吧……”鄒國強笑著:“這是我媽的心意,您就收下吧。我們也不是有錢人,送的禮確實輕了,還請您不要嫌棄。”


    “這怎麽會呢,國強這孩子真是的……”沈梅接過了甲魚,感激地望著他們。汪嬸道:“沈啊,國強這孩子真的是看上你閨女了,要不也不會這麽上心的討好您不是?”沈梅連忙道:“那是那是,這是我閨女的福分啊!”


    汪嬸又道:“所以啊,你有空也多和欣怡這孩子。女孩子嬌貴一是沒什麽,可也得有個度吧?畢竟年紀不算了,凡事要懂事一,才能討人喜歡你是不是?”沈梅不住地頭,道:“汪姐放心,欣怡這孩子人挺老實的,就是性子有擰。時間一長,她自己會慢慢想明白的!”幾人又了一會兒,汪嬸和鄒國強才慢慢的離去了。


    沈梅望著那隻甲魚,輕輕了歎了口氣。是了,這就是老百姓的生活吧,這就是兒女親家的關係吧?欣怡,能過上這種日子就已經很不錯了,你慢慢會明白的。不要像媽媽這樣走老路啊,就嫁給國強,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


    不知什麽時候,鐵柵欄又被人敲響了;沈梅放眼一看,卻是葉欣明和徐亮回來了!她有些擔心地打開了圍欄,問道:“欣明,都幾了你怎麽才回來啊?”葉欣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有事。”沈梅問道:“你吃過飯了嗎?這麽多天你都這麽晚才回,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如果有事,辦得怎麽樣了?……”


    “不用你擔心,我自己會處理好的。”葉欣明看了身後的徐亮一眼,忍住了要火的衝動,“你好好在這裏值班吧,我回去睡了……”沈梅看了兒子一眼,拿出那個甲魚:“把這個帶回去吧,明天媽給你們做!”葉欣明接過了那隻甲魚,冷笑了一下:“是姓鄒的那個子送的嗎?這混蛋也太摳了……”


    “欣明!”沈梅連忙替鄒國強解釋,“人家是一片好心,你怎麽能這樣別人?”葉欣明一把捏住那隻甲魚,掐得它的外殼吱吱作響:“可憐之人必有可嫌之處,這種家夥也配叫男人?活該他做了一回王八!”他著用手裏的甲魚指著沈梅道:“那咱們就謝過他的好意,明天一起燉王八吃,哼!”他完快步地離開了;徐亮尷尬地向沈梅打了個招呼,也跟著一道走了。


    “這孩子怎麽這樣……”沈梅煩躁地摔上了門,坐在了桌子邊,“我為什麽會收別人的東西,可是都為了孩子好啊。還是欣怡最乖了,她一定會聽媽媽的話的……”


    ※※※※※※※※


    淩晨,神采飛揚的夜間舞廳終於打烊,年輕人們帶著滿足與疲憊走出了娛樂城外。送走了那幾位前衛的女性朋友,傅晟雅和姚垣都已經快要睡著了。他們走到自己的車前,為女朋友打開了車門,喬安娜和趙菲菲則得意地坐進了各自的車裏。


    “明天是星期天,好好在家裏休息一下吧。”姚垣向老友道著別,傅晟雅也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也是,養好精神。畢竟你的工作比我更專業!”著,姚垣已經坐進了汽車裏,慢慢地動起來。傅晟雅叮囑他道:“集中精神,路上心一。”姚垣道:“我還撐得住,你放心吧!”他完揮了揮手,車便慢慢的駛遠了。


    傅晟雅歎了口氣,也拉開門坐進了車裏。喬安娜似乎玩得意猶未盡,道:“晟雅,我們去吃消夜怎麽樣?我好像有餓了。”傅晟雅眨了眨正在打架的眼皮,道:“回去隨便吃什麽吧,要不等我們吃完東西,天恐怕都要亮了。”喬安娜道:“那正好啊,不用吃早了。”傅晟雅沒有理會她的黑色幽默,將車倒上了公路:“我有些累了,準備好好休息一天。星期一我要做個企劃,你也該收收心了。”


    “不要在這個時候工作的事情行嗎?好氣氛全被你破壞了……”喬安娜皺著眉。傅晟雅揉了揉幹澀的眼睛,沒有精力再去搭理她。不行,得讓自己提起精神,要不這樣開車會出事的……傅晟雅打開了cd,音箱裏終於傳出了那讓他感到平靜的歌曲。傅晟雅輕輕地喘了口氣,望著遠處空曠的公路。


    “不要聽這些東西,你會變老的!”喬安娜關上了音箱,換上了迪吧裏的音樂;一時間,空曠的公路上響起了**的音樂,跑車在這個時候也顯得有些另類。傅晟雅感到一陣煩悶,好不容易走出了娛樂城,卻依然擺脫不了這些聲音。就算是娛樂,也應該有個節製吧?他一把關上了音箱,道:“我需要安靜一。”喬安娜看了他一眼,又打開了音箱:“拜托你青春一行嗎?一天到晚的工作,消閑的時候聽這種老掉牙的東西,你真的快成了個老頭了!”


    “關上吧……”經曆了一天的折磨,傅晟雅的忍耐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我受不了這種音樂,關上它!”喬安娜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還跟著音樂扭動了起來。傅晟雅猛然停住了車,一把關上了音箱:“我讓你關上它,你沒聽到嗎?你放這種音樂讓我怎麽開車?”喬安娜正扭得起勁,一把又打開了音箱:“你開你的車,我聽我的音樂,這又關你什麽事了?”傅晟雅用捶了捶方向盤,道:“安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空間。我隻想拜托你……不要讓我接受自己不喜歡的東西行嗎?”


    喬安娜一把關上了音箱,道:“你的意思是我在強迫你,做你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了?”傅晟雅靠在了車座上,道:“安娜,我不是這個意思。人都應該去接受別人,包容別人,但更要學習如何去理解別人,尊重別人。如果有共同的喜好可以一起分享,如果沒有共同的喜好也要去尊重對方的空間。我陪你玩了一晚上,這是對你的理解和尊重;所以現在你也應該理解和尊重我。我沒有打算強迫你分享我的喜好,但也希望你給我留一自己的空間。”


    “你這些話,是什麽意思?”喬安娜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讓我去接受你,包容你,還讓我理解你尊重你,這是從我男朋友口中出的話嗎?天哪……”她從保溫櫃裏取出一罐咖啡,猛然咽了幾口,“難道我做得不對嗎?我是想和你一起享受生活,讓你忘記工作上的煩惱,好好的過個周末。難道你是工作狂嗎,一天到晚記著你的公司?偶爾出來放鬆一下難道不可以嗎?”


    傅晟雅不知道該如何和她解釋,隻是閉著眼睛坐在那裏。過了一會兒,他重新動了汽車:“我先送你回去吧。”喬安娜道:“不行,我要去吃消夜。”傅晟雅咬了咬牙,道:“時間太晚了,回家去讓保姆做!”喬安娜瞪了他一眼,猛然又打開了音箱;那爆起的音符突然把傅晟雅嚇了一跳,車子險些沒有開穩,右輪已經擠上了人行道。


    “關上它!”傅晟雅怒吼了一聲,卻被音樂淹沒;喬安娜則故意坐在那裏扭動著身子,根本沒有理會傅晟雅。


    傅晟雅惱怒地朝落地音炮踢了一腳,那傳出來的聲音使他感覺胸口被震得悶。他一把關上了cd,憤怒地將喬安娜的碟片扯了出來,扔在了後座上:“我過不喜歡這種音樂,你喜歡聽可以回家聽,不要在我的車上聽!”喬安娜驚訝地望著他,道:“你……你居然對我這種態度?”傅晟雅一拳捶在了方向盤上,一陣鳴笛的聲音劃破了夜空的寧靜。


    “你……你居然對我這個態度!……”喬安娜突然失去了風度,幾拳砸在了他的身上;傅晟雅並沒有理會她,隻是扭頭看著窗外。


    “你,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居然連消夜都不請我去吃,還摔了我的歌碟……”喬安娜哭了起來,不住的搖晃著傅晟雅,“你以前不會這麽對我的,你怎麽變成這樣了?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她哭著,猛然拿出了傅晟雅的歌碟,“你敢摔我的東西,我也不讓你聽了!”傅晟雅慌忙回過頭來,叫道:“住手,快住手!……


    準備伸手去阻止,但事情已經晚了,光碟在喬安娜的手裏被掰成了兩半!她報複性地將那兩片破碎的光碟扔出了窗外,抹了抹眼淚,把頭扭過了一邊。


    傅晟雅呆住了,他幾乎不敢相信生在他眼前的事!那片陪伴他度過無數個寂寞的光碟,那安撫過他無數次寂寞的歌曲,就這樣被喬安娜侮辱了。傅晟雅覺得她掰裂的不止是那張光碟,更扯碎了自己的心。


    跑車再次動了,兩人誰也沒再一句話。夜色中,傅晟雅的神色顯得更加疲倦,眼角裏也滲出了一不易覺察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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