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皇帝活了二十六年,從來沒有在女子身上費過心思,首先他是皇後所出的嫡子,身份尊貴,其次,他容色俊美,就是曾經萬人迷的大皇子也不得不承認,皇帝這張小臉長的忒好,要不是一直繃著個臉,對什麽人都沒什麽耐心,性子狠辣,說不定漢真朝的最受歡迎的人估摸是他。


    尊貴的身份,出色的容貌,讓皇帝向來無往不利,從小身邊就圍繞著許多鶯鶯燕燕,剛開始是先帝的那些小嬪妃們,見到皇帝這般長的好的小孩子總是想要捏一捏臉,疼愛一番,在後來則是那些被母後挑選進來陪讀的世家女子,就是曾經差一點成了他嫂子的郭氏,也曾經對他有過那麽點意思,但是人就是這樣,你越是得不到的東西,你就越是惦記,反過來,越是許多東西主動要蹭上來,你就不見得稀罕了,郭氏是個聰明女人,見皇帝對她如同別人一般冷冷清清的,權衡了下利弊,很快就把目標換成了溫文有禮,待人寬厚的大皇子。


    皇帝那時候年輕氣盛,想的不過是怎麽把武藝學好,怎麽把文章做好,怎麽才能出類拔萃然後讓父皇多看他一眼,又怎麽把……大皇子狠狠的甩在身後,讓他承認自己比他出色,讓母後讚賞他兩句,根本就沒工夫,也沒興趣想這些風花雪月。


    所以趙瑾玉對於他老說算是挺新奇的一個事情,他也不是想要讓趙瑾玉對他死心塌地,就是他有些模糊想著……隻是想讓她高興吧,別總是哭的,每次掉眼淚,那水珠子就跟滴到他心裏去的一般。


    皇帝吃完飯,沐浴之後,就對趙瑾玉說道,“出去吧。”


    趙瑾玉住到了客棧裏,屋內點了火盆,暖烘烘的,這會兒躺在被窩裏不想動……,今天下午又下雪了,外麵異常寒冷,搖頭說道,“出去做什麽?”


    “賞雪。”皇帝幹脆利落的說道。


    看石頭這般理直氣壯的樣子趙瑾玉沒脾氣了,自我安慰的說,養個狗寶寶還得帶著去遛彎呢,何況這是一個石頭精?總要帶出去透透氣不是?無奈說道,“行,你等著我穿好衣服。”


    片刻之後,一人一石頭出了客棧的門,因為下雪路上沒什麽行人,雪花紛擾的飄散在天空中,猶如仙女撒花,撲麵而來,趙瑾玉冷的嗬了一口氣,卻抬頭望著漫天的雪花,隻覺得心境很是安靜,問道,“咱們去哪裏?你是不是想吃什麽東西?糖葫蘆?”


    “賞雪。”


    趙瑾玉,“……”


    半個時辰之後,在一條路上趙瑾玉來來回回的走了不下數次,隻當石頭喜歡看雪,倒也沒有抱怨。


    一個人一石頭沉默了半天,幾乎沒什麽語言交流,好一會兒,石頭突然說道,“雪似梅花,梅花似雪……”皇帝念完詩瞄了眼趙瑾玉,她捂著凍的通紅的臉,正對著對麵羊雜湯的鋪子飄出來的香味咽口水。


    皇帝忽然覺得沒意思透了,對著這姑娘吟詩還不如請她喝一碗羊雜湯,果然太監就是太監……,秦宏還說什麽,在雪景中牽著女子行走,念上一句含有情意的詩句,她們就會嬌羞的投懷送抱,相信一個太監的他也真是夠了。


    此時皇帝根本就沒有想過,秦宏根本就不知道他變成了一顆石頭,秦宏的辦法很簡單粗暴,但也有效,因為單論皇帝那無人可比的容色,隻要對女子和顏悅色些,自然會讓人心悅誠服,隻可惜……,一顆石頭和顏悅色能起個什麽作用呢?


    “去喝湯。”皇帝決定不要虧待自己的胃,別說是趙瑾玉,就是他也忍耐了半天,天知道,羊雜湯的香味飄的比雪花還高不是。


    這話正中趙瑾玉的下懷,高興的蹦蹦跳跳跑過去,高聲說道,“來一碗羊雜湯,多分放點辣子。”


    “好嘍。”店家爽快的應了一聲,不過片刻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羊雜湯走了過來,趙瑾玉瞧了一眼,湯碗裏似乎還多了倆肉丸子,她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店家很是可親,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瞧著小姐在門口站了快半個時辰了,咱家羊雜湯,湯料足,實打實的,沒有一點虛,所以實在是不能降價,不然這生意沒法做,但是咱給你多加了兩粒羊肉丸子,小姐不嫌棄就多吃點,給咱捧場。”


    原來趙瑾玉跟石頭說什麽賞雪,其實一人一石頭在羊雜湯店門口轉了半個時辰,倆吃貨,可真就是無藥可救了,=。=


    趙瑾玉謝了店家,趁著熱吃了半碗,又背過身子,對著牆角,不讓人看見,把石頭丟到了碗裏……


    一人一石頭吃的飽飽的出來,趙瑾玉臉色紅彤彤的,在雪天裏像個熟透的蘋果,十分的可人,看著就想讓人咬一口……,皇帝壓著心中的意動,閉上眼睛想著,自己估摸著應該想吃個蘋果了。


    兩個人不知道的是,遠處巷子口,有個人藏在暗處,正帶著幾分複雜的神色看著這裏。


    晚上回到住住,陳蓉也早就回來,告訴趙瑾玉蘇清塵坐的樓船已經開走了,這讓趙瑾玉鬆了一口氣,陳蓉見了忍不住笑,問道,“要是蘇清塵心未死,偷偷的叫人跟著你呢?”


    趙瑾玉朝著陳蓉眨了眨眼睛,說道,“有錦衣衛大人護著,這不是別人都求不來的事情嗎?”


    陳蓉終於忍不住大笑,說道,“你呀……,我還想著你會放不開,看來我是我多慮了,你說的對,他雖然是錦衣衛,位高權重,但畢竟是官身,有些事不能強來,要是想要派人跟著就跟著好了,橫豎我們走的正,也不怕人跟。”


    趙瑾玉知道陳蓉話裏的意思,說白了就是蘇清塵雖然不高興她們的不辭而別,但是他是個要臉的人,總不好跟著她來橫的,就算是要跟著也隻能偷偷摸摸的。


    陳蓉叮囑趙瑾玉睡覺關好窗戶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她又定了一個樓船,是後天的船期,明天兩個人又有一天的時候,趙瑾玉聽到這附近有個寺廟挺靈驗的就想去拜一拜,給養父祈福,她以前自然就不相信這些,可是自己本身就是魂穿不說,還遇到了這麽一個會說話的石頭,那之後就覺得很多事情真就說不準。


    石頭聽說去寺廟裏玩還興致勃勃,說了個很關鍵的問道,“齋飯好吃嗎?”


    趙瑾玉,“……”


    之後的路程一路順遂,這一次沒有蘇清塵這樣一個錦衣衛幹涉,樓船停靠都挺正常,又加上因著年關將近,想要早點目的地,要比之前樓船行駛的還要快。


    趙瑾玉上路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陰曆)份了,船期一般需要四十五天,幾乎是踩著年關的線,越是靠近目的地,大家越發顯得坐立難安,這樓船上許多人都是在外做生意,回家過年的,又或者是省親,總歸是鮮少有趙瑾玉這般……,大過年的還要到別處去的。


    不過趙瑾玉並沒有感到沮喪,反而因為信快要送達而有種心願達成的喜悅,養父待她如再生父母,她一直都沒有為他做過什麽,這次算是她這個做女兒的盡孝了。


    這一天晚上,樓船到了距離杭州不過五六天路程的滄鎮,卻是被堵在著沒辦法過去,滄鎮有一條大河叫滄河和運河十字交叉,滄河上一字排開許多船隻,把路口運河也堵住,陳蓉去打聽了下才知道原來天歸教在這邊舉行每年一次的聖蓮節,信眾從各地湧入,不過幾日就把真個滄鎮變成一邊火紅的天下。


    趙瑾玉雖然聽聞過天歸教,但是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很是有幾分好奇,陳蓉就說道,“既然沒見過,明天就出去看看吧,說不定會得到仙君的祝福。”


    “仙君是什麽?”


    “據說是被天地選中傳達神旨的人。”


    第二天早上,趙瑾玉看到鎮上到處都是穿著紅色衣衫,上麵或印染,或者繡著大紅色蓮花的信徒,就是孩子也會在頭上纏著繡著紅蓮的帶子。


    趙瑾玉還是第一次參加這般盛大的活動,心裏還有幾分興奮,去湊熱鬧看了儀式……,晚上才是真正的重頭戲,河邊呈蓮花狀的巨大船隻上會吐出仙君,向岸上的信徒拋灑代表著祝福的福紙。


    下午的時候岸邊已經插不進人了,好在趙瑾玉他們的樓船停靠在岸邊,到了晚上,站在甲板上就可以看到。


    這天晚上特別的冷,濕冷的風像是刀,刮在身上如同挖肉,趙瑾玉把自己包的厚厚的,隻露出兩個眼睛來,如同蟬蛹,她身後站著陳蓉,旁邊則是許多借故上船來準備看一眼仙君的人。


    有兩個穿著信徒紅蓮衣服的少女站在她的旁邊,其中有個一臉期待的說道,“仙君大人是我見過最俊美的男子了。”


    另一個少女接腔,“真是沒羞沒躁,也怪不得你今日穿這麽少,原來是想給仙君看,也不怕凍死。”


    “我們都是天歸教的信徒,想要伺候仙君大人是天大的殊榮,怎麽會被你說的這麽不堪?”少女不甘心的嘟嘴。


    “哼,仙君大人是何等存在?豈容你我這種塵埃一般的凡人去沾染?”


    那少女被旁邊的少女說的沒了脾氣,有些垂頭喪氣的低垂頭,說道,“你說的也是,據說前任的仙君大人光是伺候的侍女就收了幾十個人,可是這一任的仙君卻是人從未收過。”


    趙瑾玉在旁邊一聽就差不多明白了,感情這所謂的仙君是個男的不說,還可以把信徒收為侍女享用?


    這什麽教?怎麽越聽越像是一種邪門教派?


    趙瑾玉心裏忍不住嘀咕,那仙君不知道長的什麽模樣,真的那麽俊美?應該隻是信徒們盲目崇拜的光輝作怪吧?


    或許這位仙君真的有點老天都要護著的意味,等著天黑下來之後就開始下起了雪來,漫天雪花中那些圍繞著岸邊的信徒們越發瘋狂了起來,齊聲喊著天地歸一,我派興盛。


    旁邊的少女激動的眼圈都紅了,朝著蓮花船方向跪了跪,激動的說道,“仙君大人,您真的是上天指定的神使,不然又為什麽這時候下雪呢?”


    趙瑾玉,=。=


    信徒的呼聲越來越大,震天動地,浪潮一般湧了過來,終於蓮花船亮了起來,在碧綠的水中猶如從天邊飄過來的蓮花,如畫,如夢,美不勝收。


    趙瑾玉也跟著激動了起來,摸了摸脖子上的石頭,悄聲說道,“小東西,別睡了,有好東西看。”如果旁邊的兩個人是因為可以見到仙君而激動萬分,趙瑾玉純粹是因為終於有熱鬧可看了!


    皇帝沒有說話,夜色中,他看著那些狀死瘋狂的信徒,代表盛潔的蓮花……,目光有種讓人看不透的情緒的翻滾,那是一種冰冷的,戾氣的,森森寒意。


    趙瑾玉見石頭沒有回答,以為石頭還沒醒來,或者自己聲音太小沒聽見,在外麵她怕旁人看出端倪來向來很小心,所以就算沒有等到回應也沒怎麽在意,反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一艘漂亮的蓮花形狀船上。


    在人們期待下,紗製的蓮花瓣倏然綻放,同時,岸邊炮竹聲響起,大量的煙花將整個夜空都被照應的璀璨明亮,把蓮花中穩坐的紅袍男子映襯的如同謫仙一般,聖潔而不可侵犯。


    趙瑾玉看到那仙君的容貌卻如遭雷擊,臉色蒼白。


    人群歡呼的聲音似乎要把大地都要震開,直衝雲霄,這樣熱烈的氣氛中,蓮花船慢慢的在河道上劃行,開始投擲傾灑福紙,大部分的福紙都丟到了岸邊,但是也有小部分丟到了河水裏。


    有個拿著紫紅色福紙的男子興奮的尖叫,喊道,“仙君大人,我拿到親臨福紙了,我拿到了!”


    旁邊有人就用小船把那男人送到了仙君的麵前,男子直接撲通跪了下來,仙君的手輕輕的放在那男子的頭頂上……,原來拿到紫色的福紙可以得到仙君祝福!


    趙瑾玉忽然就看到水上飄著一個紫紅色福紙,她就像是著了魔一樣的,根本控製不住自己……,解開披風,丟掉手套,撲通一聲,隻身跳進了水裏,拚命的朝著那紫色的福紙遊去。


    皇帝喝道,“你想死嗎?”


    趙瑾玉覺得水中刺骨冷冰,就跟刮骨一般的撕心裂肺,冷水衝刷著眼睛,又冷又麻的她幾乎睜不開……,眼淚卻是十分洶湧的流了出來,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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