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福覺得心裏一陣不安生,不自覺地睜開了眼睛,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索性起身穿上了衣服,守在外麵的小太監童海正打盹,看到瑞福起來嚇了一跳,忙是起身說道,“您怎麽起來了?”


    “小海啊,你要在這麽貪睡下去,可就養的跟豬一樣嘍。”瑞福哼了一聲,伸手捏一捏童海肥嘟嘟的麵頰,“你幹爹我最近身子骨正虛著,要不拿你燉湯補一補?”


    童海嘿嘿笑,腆著臉說道,“幹爹,您現在就要吃嗎?隻要您一句話我馬上就去膳房,麻溜的脫了衣服讓廚子把我給燉了。”


    “小兔崽子,越是沒臉沒皮了!”瑞福見童海這賴皮的樣子,忍不住笑。童海笑嘻嘻的伺候著瑞福梳洗,又披上了厚厚的灰色狐狸皮大氅,這才跟著走出門。


    剛出門就感覺一陣寒氣撲鼻而來,瑞福一邊捂著臉一邊往外走,心裏卻是想著皇帝的事兒,最近陛下委實有些不大對勁兒了。先不說莫名的讓左右錦衣衛使去抓什麽叫張葒女子不說……,就連晚上睡覺都不要他們去守著了,把一直隱在暗處的暗衛都調了出來,每天晚上暗衛就把寢室守住,誰都不許進,就算他也不行。


    更讓他不解的是,人總有個三急,陛下以前不說頻繁起夜,但是總要上一次宮房,隻是自從把暗衛調來之後,宮房裏就幹幹淨淨的,一次都沒用過,就如同他似乎已經不需要吃喝了一樣,這些事都像是謎團一樣讓瑞福看不清。


    瑞福自認為對皇帝忠心耿耿,但是也知道皇帝向來多疑,鮮少能放下心房,隻是最近這種把他排斥在外的做法還是讓他有種莫名的挫敗感。


    “什麽人?”瑞福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色龍紋長袍,佩戴著燙金色長劍的暗衛帶著兩名宮中侍衛走了出來,目光威嚴的問道。


    “安大人,您真是貴人多忘事,怎麽連我都認不出來了。”瑞福好脾氣的說道。


    “噢,原來是李總管。”安文曜見來人是李瑞福麵色輕鬆了許多,少了些剛才的戒備,說道,“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就在這時候,皇帝的寢殿方向內突然傳來一聲怒吼,震的在場的幾個人都白了臉色,安文曜的反應幾乎是立即的,瑞福不過眨了下眼睛就發現安文曜已經不見了,像是一隻鬼魅的影子一般,閃進了內室的方向,他的心還沒平靜下來,又傳來一聲慘烈的叫聲!


    瑞福心頭一突,臉色慘白,這個聲音是陛下的!他百分之百的肯定!


    ***


    月亮掛在半空中,散發著盈盈的光澤,映襯著地上雪白的積雪有種恍若白天的感覺,一輛騾車停在京城郊外的破廟處。


    “趙小姐,我陪著你進去吧。”陳蓉扶著趙瑾玉下了騾車。


    趙瑾玉也知道這時候不是她能胡來的時候,本來以為夜裏已經不能趕路了……,可能是陳蓉看出她心裏焦急,就主動安慰她說,不過是一個時辰的路程,再加上這是京城附近,鮮少有棘手的匪首出沒,至於一般的小混混她也看不在眼裏,所以無需害怕,想去就去,趙瑾玉見陳蓉這般通情達理心裏自然是高興,千恩萬謝,一路急急趕路就回到了小寺廟裏。


    “多謝陳姨了。”趙瑾玉感激的說道。


    陳蓉警惕的打量著四周,聽到趙瑾玉的話,臉上也沒甚麽表情,說道,“趙小姐客氣了。”之後便是率先走在前麵,不在多說一句廢話。


    趙瑾玉跟在乖巧的跟在陳蓉的後麵,卻發現……,陳蓉竟然還沒等她指路就直接帶著她來到了枯井邊上,她心裏震驚,忍不住想著,陳蓉怎麽知道是這裏?難道她上午其實一直跟著她?她忽然就有種自己被看穿的尷尬。


    陳蓉卻是坦蕩的說道,“我既然接了這趟鏢就要確保趙小姐安危,這裏人煙稀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白天趙小姐來這邊的時候就冒昧的跟隨而來,不過趙小姐請放心,我隻知道趙小姐的安危,其他的一概不知。”


    趙瑾玉對著這樣坦蕩凜然的陳蓉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她理由實在是太充分了,自己一人孤身進入這荒廢許久的破廟確實是有些不□□全。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不遠處傳來不知名的鳥叫聲,在這寒冷的夜色中越發顯得安靜而詭異,趙瑾玉深吸了一口氣借著月光朝著枯井深處望去。


    趙瑾玉一路上思緒翻飛,想過不少重逢的場景,石頭會直接大聲咒罵她,或者害怕的哭,又或者是自己不安分的在盒子裏亂動企圖逃脫但是沒有成功的狼狽樣子,隻是唯獨沒有想到看到的是一個被老鼠啃咬,隻剩下框架的盒子,而石頭卻是不知蹤影,她臉色頓時就發白,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沒了!”


    陳蓉麵色一沉,走過去拍了拍趙瑾玉有些顫抖的身子,說道,“這裏有人來過。”


    “什麽人?這麽荒僻的地方怎麽會有人來?”趙瑾玉很是慌亂,想著石頭不會被道士收走了吧?那樣低微的一個石頭精……,人家動動手指就能捏死它,隻是看到陳蓉麵色沉穩,有種泰山崩於前的沉著,不自覺地也穩下心神,說道,“陳姨,能找回來嗎?它對我真重要,非常重要!”


    陳蓉說道,“別急。”說完就開始在四周查看,她似乎有輕功在身,厚厚的雪層,她踩上去卻是留下薄薄的腳印,不過片刻就在一顆大石頭瞧了半天,隨即朝著趙瑾玉招了招手,說道,“趙小姐,你到這邊來瞧瞧。”


    趙瑾玉走過去一看,臉色更白了,石頭旁邊有許多碎片,雖然都十分的細小,但是她捏起來仔細打量之後就肯定這就是石頭的!


    它難道被人砸碎了?死了嗎?


    陳蓉看趙瑾玉快要哭了出來,心裏微微歎氣,扶著她的肩膀說道,“趙小姐,我們在仔細找找看,興許能有別的發現。”


    趙瑾玉強忍著眼中的淚花,蹲在地上找石頭的碎片,可是找了半天也不過是細碎的,並沒有大顆的,她的心裏又升起幾分希望來,帶著幾分希冀的目光看著陳蓉,說道,“陳姨,你能找出來過這裏人去了哪裏了嗎?”


    陳蓉隻是負責趙瑾玉南下安全,趁夜趕回來取東西已經算是十分難得了,如果再往下就是分外的事情了,她其實可以直接拒絕,隻是月光盈盈,趙瑾玉眼中帶著霧氣的眼眸是那樣清透明亮,像是能照到你的心裏去,她不自覺地想起自己多年前丟失的孩子來,想來如果她還活著,也就是趙瑾玉這個年紀了,是不是也像她這樣有過無助的時候……,陳蓉心裏一陣的心酸,和骨肉無奈分離的刻骨痛苦湧上心頭來,竟然就不自覺地點頭說道,“可以試試。”


    二天之後,通州碼頭。


    趙瑾玉穿著一件白色的兔毛的大氅,身旁跟著陳蓉,兩個人手上各自提著東西穿過人群往客棧走,昨天她們就到了這裏,也定好了明天南下的樓船,她出來是準備買一些常用的東西,畢竟上了船之後買東西就不方便多了。


    “賣糖葫蘆嘍,姑娘買一個吧。”有個小哥背著糖葫蘆過來,看到趙瑾玉十分的年輕就想著小姑娘都喜歡這些,自動上前兜售道。


    趙瑾玉看著紅豔豔的糖葫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可是一轉眼就又悶悶的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要。”隨即垂頭喪氣的往回走。


    陳蓉跟在後麵,心裏卻是明鏡一般的,二天前的晚上兩個人一路隨著腳步追到了深山處的小村落,隻可惜那小山村雖然不大,但也住著幾十戶人家,哪裏更是通向遼東的一處小路,所以別看不起眼來往的人卻是不少,根本就查不出來是誰去了那破廟……,最後隻能無功而返,那之後趙瑾玉就顯得十分難過自責,吃不下飯,臉上也沒有個笑臉。


    兩個人一路無話,不過走了一刻鍾就看到了客棧,結果剛要進去就看到一個人影突然閃了出來,差一點就撞上了趙瑾玉,說時遲那時快,一旁跟隨的陳蓉伸手就把趙瑾玉拉倒了身邊,不自覺地擋在了前麵,喝道,“你是何人?”


    那人不高,也就中等身材,穿著一件灰色的半舊棉衣,看起來三十五六的樣子,這會兒正對著陳蓉和趙瑾玉很是殷勤的笑著。


    “我沒有惡意。”那男子說道這裏,轉了下眼珠,露出幾分精光來,“我就是想問問姑娘,你想不想買個會說話的石頭做寵物玩?”


    趙瑾玉當時就覺得腦子翁的一聲,好一會兒才鎮靜下來,很快就覺得一股喜悅湧上心頭,心想,真是有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的感覺,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是什麽石頭?”


    陳蓉原本想這人一看就是不入流的小混混,還說什麽會說話的石頭……,顯然就是看趙瑾玉看著稚嫩,想要騙她,可是當她看到趙瑾玉那一雙明亮起來的臉龐,忽然就有些不確定了起來,隨著這幾日相處,她發現趙瑾玉雖然是個養在深閨裏的官家小姐,性子也溫柔和善,但是行事卻是十分有分寸,很是有主心骨,不像是這般輕易被哄騙的人,難道說……這裏還有什麽隱情?


    那人原本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結果趙瑾玉卻是這一副感興趣的樣子,他心中大喜,不自覺地朝著陳蓉看了兩眼,見她雖然麵色冷硬,但是也沒有其他舉動,知道這是默認了自己,趕忙說道,“小姐請隨我來。”


    在一處客房裏,那個中年男子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盒子來,笑著說道,“姑娘,你可要看好,絕對是稀世珍寶。”


    趙瑾玉等的不耐煩,說道,“你快打開。”


    那中年男子見趙瑾玉心急,越發得意,想著這一次一定要獅子大開口賺一筆,把盒子放在桌上打開了蓋子。


    裏麵滿是黑色的汙泥,一顆瑩白的石頭安靜的鑲嵌在泥巴裏,像一顆絕世的美人,出淤泥而不染,趙瑾玉看著眼睛升起霧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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