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玉總覺得夜裏有些不安生,好像有石頭敲擊木板的聲音,剛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的聽錯了,誰知道那聲音一直都沒有停下來,把她的覺都攪醒了,她無奈的睜開眼睛打著哈欠,家裏已經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了,自從爹爹出事之後家裏能變賣的東西都給母親典當光了,雖然屋子裏還留著一些老物件,但是年代久遠,家具上的漆都快磨光了,用的木材又是尋常之物,更談不上什麽貴重,所以就算是有賊過來,一旦看到沒什麽值錢的也會沒趣的走掉,更何況她入睡之前把大門鎖的緊緊的,一般的賊根本就進步來!


    不是賊難道是難道是老鼠?這麽一想就睡不著了,家裏米缸就那麽一點米,別是讓老鼠給吃掉了就不好了。


    趙瑾玉剛鑽出被窩就感覺到刺骨的冷意襲來,昨天早上開始下雪,一直到現在斷斷續續的沒有停過,讓原本就破舊的屋子更顯得寒冷,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把手放在嘴邊吹了吹熱氣,又伸手裹了一件棉衣服才起身出去。


    趙瑾玉剛走到了外間就聽到梳妝台上響起咚咚咚的聲音,她趁著月色仔細一瞧,好家夥!竟然是一顆瑩白色的雨花石在半開的首飾盒裏跳動,那石頭就像是活了一樣的,不住的跳,邪氣的很。


    趙瑾玉一開始是有些慌亂的,想著這是鬧鬼了吧?或者是什麽妖法?隨即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麽可怕的,自己不就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從這一點上來說,這世上總是有些讓你理解不了的東西存在的,但是你不了解不等於可怕,就像是她自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個怪物不是?這麽一想就十分的釋然,看著那跳動的瑩潤石頭也沒覺得那麽可怕了,直接伸手把石頭攥在手裏……,這雨花石不過比鵪鶉蛋大那麽一點,握在手裏冰涼涼的,剛才還那麽蹦躂的歡實,這會兒卻是老老實實的就跟普通的石頭沒什麽差別,趙瑾玉心裏頓時就安心了,心想,看吧,果然不過如此,越發覺得是小事一樁,想著還是趕緊回去睡覺要緊,隨手就把石頭丟了出去,然後轉身回被窩睡覺,動作幹淨利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很多年後,趙瑾玉想起這一晚上做的事情,真覺得自己這心大的能把整個天都裝進去了,別的姑娘遇到這種事哪個不是哭哭啼啼的或者嚇的尖叫連連?唯獨她這麽不在意的把石頭給丟了,然後就跟沒事人一樣掉頭回去睡,也活該和那人結下那樣的梁子。


    當然,這時候的趙瑾玉並不知道這些事,她隻是覺得一個煩擾她睡覺的事情終於解決了,外麵冷的可怕,她實在是有些迫不及待的鑽進被窩裏睡覺。


    躺進溫暖的被窩裏,趙瑾玉愜意的舒了一口氣,很快的閉上了眼睛。


    武陵帝一陣頭暈目眩,等著平複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被丟到了外麵,外麵雪下的很厚,他直接鑽到了雪層的最下麵。


    是的,這一顆跳動的雨花石就是漢真朝最尊貴的皇帝陛下武陵帝,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入了夢之後竟然就變成了一顆雨花石。


    這會兒,冷,饑餓,莫名其妙變成石頭的鬱結,當然,還有被隨意拋掉的侮辱都讓皇帝怒火中燒,如果這時候他還在本體上,肯定會讓趙瑾玉知道蔑視他的代價,畢竟武陵帝並不是一位仁厚的郡主,隻可惜,就算是如何憤怒,如何的暴跳如雷,在喘著氣兒蹦躂了幾十下之後他才認命的意識到,就算是他會跳,那也不能磨滅他本質是一顆石頭的事實,==。


    雪很厚,皇帝在雪堆裏折騰了半夜也沒有能從裏麵出來。==。


    ***


    瑞福覺得皇帝今天有點奇怪,因為起的要比平時晚半個時辰。


    瑞福今年也快四十了,從十五歲就開始伺候皇帝,看著那麽小小的一個人兒變成如今高不可攀的帝王,所以對皇帝習性也最為熟悉,他還記得當時年僅五歲的皇帝,不過就是晚起了一刻鍾就被皇後罰跪在人來人往的廊下,被人指指點點,那也是個下雪的冬天,地上壓著厚厚的雪,呼出去的氣都帶著寒意,皇帝倔強而冷漠的臉在漫天的雪雨中那樣鮮明。


    從那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皇帝起的晚。


    瑞福總覺得出了什麽事,但是皇帝不說他也不敢問,讓伺候的人進來給皇帝梳洗換衣,然後一邊不動聲色的打量皇帝的臉色,麵色發暗不說還有些輕微的眼袋,這明顯就是沒睡好的症狀……


    等著梳洗完畢,皇帝坐在窗下的炕上,微微透射的日光下,他俊美如鑄的臉上卻散發著陰沉可怖的氣息,讓一旁伺候的太監宮女都害怕的戰戰兢兢的,他煩躁的推開有些礙眼的茶杯,對著一直小心翼翼打量自己的瑞福說道,“傳朕的旨意,今天免了早朝,即刻召慧真大師入宮。”


    免了早朝?


    瑞福忍不住心中的驚訝,皇帝自從登基以來除了有一年病的起不來之外,這些年就沒有耽誤過一天早朝,皇帝這會兒這般下旨意,必然是出了了不得的事情,這些想過也不過瞬間,瑞福雖然心裏思緒萬千,但是臉上卻是不顯,馬上應道,“奴才這就是去傳旨。”


    “等等,把左右錦衣衛都傳召回來!”


    瑞福頭低的更低,恭敬的說道,“奴才遵旨。”心裏卻想著,肯定是出大事了!錦衣衛是皇帝的心腹之臣,特別是左右錦衣衛指揮使更是皇帝的左膀右臂,猶記得這兩個人,一個人在杭州查辦嚴尚書貪汙一案,另一個則是被派去查看西北大營內奸的事情,這時候突然就喊回來,明顯就是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辦!


    等著瑞福退了下去,皇帝手指握成拳頭,目光銳利如刀,如玉石敲擊一般悅耳但是也冷清的聲音裏透著股令人恐懼的戾氣,說道,“別讓朕逮住你了,不然,朕有一千種方式讓你生不如死!\\\”


    慧真大師是法華寺的主持,今年不過才二十二歲,卻是從小在寺裏長大,就在他十二歲那一年突然就頓悟了禪意,當時的住持虛雲大師和慧真談了一番佛理,之後就突然間決定把住持的位置讓出來,說慧真乃是真羅漢轉世,也是奇怪,當時不過十二歲的慧真竟然也沒有推辭,就這樣法華寺就誕生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住持。


    許多人都想看慧真笑話,結果沒有想到十年過去了,慧真的名聲是一天比一天響亮,甚至是超越了京城第一寺的護國寺,他也成了皇帝座上賓,時常被喊去談佛理。


    瑞福是親自去的,誰知道剛到法華寺的門口就看到一個小和尚等在門口,見到瑞福說道,“阿彌陀佛,施主,我們住持已經等候多時了。”


    瑞福心中一震,他一直就覺得慧真大師不同尋常,心裏也是十分的敬佩,如今見慧真這般先知一般預料自己要來更是覺得尊崇無比,態度也就比往常還要恭敬了幾分,和藹的對著小和尚說道,“多謝小師傅了。”


    小和尚領著瑞福到了住持住的房舍,還沒進去就看到一個年輕的和尚穿著紅色的袈裟迎了出來了,他長的眉清目秀,氣質高華,尤其是眼睛,十分的漂亮,清澈如同潺潺流動的溪水,讓人看著就覺得心裏清明幾分,“施主,你來了。”


    瑞福不敢托大,趕忙行禮。


    慧真卻幹脆利落的說道,“事不宜遲,我們趕緊上路吧。”


    畢竟法華寺在郊外,就算坐著最快的馬車等著慧真大師等人到宮裏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陛下,慧真大師到了。”


    皇帝靠在身後的迎枕上,修長漂亮的手指撐在炕桌上,四周散亂的放著各種書籍,他的眉眼深沉,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壓,既是最尊貴的皇帝,卻也是無法掩飾如山巒一般如畫的俊美之姿。


    慧真大師跟在瑞福的後麵,輕輕掃了一眼,撇到丟在皇帝身旁的書籍,有許多都是關於鬼怪的,比如鍾道旭伏魔誌,山海經,穆天子傳,博物誌,續玄怪錄,異夢錄,潮海新聞夷堅續誌,眼中不自覺地露出了然的神色來,果然是這樣的。


    皇帝卻像是沒有聽到瑞福的話一般,慢悠悠的翻開紙張,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瑞福尷尬的瞥了眼慧真大師,也不敢再次通報。


    時間一點點過去,屋內十分的安靜,隻偶爾能聽到皇帝皇帝翻書的聲音,伺候皇帝的內侍宮女們也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生怕惹怒了皇帝,死的幹脆。


    瑞福覺得自己年紀真是大了,要是以前,就這樣站著幾個時辰也不會覺得累,今天卻是覺得有些支撐不住了,早上快馬加鞭去法華寺,又一路不停歇的回來,午飯也沒有吃,真是有些受不住了……,他輕輕的瞄了眼慧真大師,見他還是如同往常一般從容,麵上不見一絲異色,心裏越發的佩服了,想著果然就是大師,總是與眾不同。


    皇帝不知道看到哪一段,忽然就把書抓起來丟在地上,屋內的氣氛一變,有種森森的寒意,讓眾人都打了個寒顫,“你們都給朕統統滾出去!”


    瑞福心中咯噔一下的,麵上不敢有任何的異議,同情的瞥了眼慧真大師,自發的退了出去。


    等著屋內隻剩下兩個人,皇帝走到了慧真大師跟前,臉上閃過意思厲色,抬腳就朝著慧真大師的胸口踹了過去,等著他踉蹌的倒地,又踩住了慧真大師的手背,狠狠的碾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朕會有這一劫?”從牙縫裏出來的聲音帶著陰沉如地獄來的冷風。


    慧真大師臉色煞白,額頭上冒著冷汗,想著這手上的骨頭恐怕碎了,很是痛苦不堪,隻是態度卻依然不卑不亢,說道,“陛下,貧僧曾經說過陛下繼續造殺孽,會有一劫,顯然就是這一次了……啊!”隨著手失去直覺一般的痛,慧真大師終於高聲慘叫了起來。


    “朕隻問你,能不能化解?”皇帝眼眸深沉,如同看不見底的深淵,緊緊抿著唇,寒森的聲音帶著迫人於無形的壓力。


    慧真痛苦的皺著一張臉,隻覺得意識都有些迷糊,卻還是堅持說道,“無解,除非陛下……”


    屋內又響起一聲從靈魂深處溢出的痛苦呐喊,嚇的守在門外的瑞福心髒都要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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