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柱看一眼天上的老爹,又看看遠處的二叔,再看看身後石佛,感覺腦瓜子嗡嗡的。


    放手去幹?


    陰神就在我背後,這我能放得開手?


    爹,你可真是害苦了我啊!


    此時它陷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從江辰的堅決程度來看,今天這境,是非破不可了,可鐵柱實在想不出,自己爹能有什麽本事,可以在天黑之後,勸住這尊陰神。


    “罷了罷了,龍死鳥朝天。”


    “爹!”


    鐵柱心下一狠,大喊起來:“如果我死了,這一身好肉可千萬別浪費,肋骨拿去給我後媽煲個湯,裏脊給我小媽做個糖醋口,皮可以熬阿膠,下水可以……”


    “多的肉凍起來,爹!你以後每頓飯都要想起兒子啊!兒子此去,不能盡孝了啊!”


    它十分不要臉皮,哭得涕泗橫流,後來似乎又怕影響將來食用者的觀感,又連忙召出一場小雨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


    而後才莊而重之,開啟了這場神祭!


    祭物燃燒,火焰中隱約可見一片片殘缺的道紋,神鬼莫測,似乎刻寫著這個世界的本質。


    這是一場豪奢到極致的神祭。


    九件神祭之物,百件高級祭物,百件高品質祭物雛形,近千件普通祭物和一般品質祭物雛形,堆成一座小山的王器殘片……


    祭火衝霄,無窮願力灌頂。


    “轟”


    鐵柱一下展露出巨大身形,麵目猙獰。


    它的軀體已經到了最大,可卻依舊在不斷膨脹,似乎是神祭注入的力量太多,在幫它打破自身的極限!


    “吼”


    一聲怒吼,如同荒古巨獸,天地突然劇震了起來,一輪圓月、一輪大日,憑空出現在鐵柱頭頂上方,冷輝和浩光同時普照大地,映照了方圓數百裏。


    這個範圍內,晝夜開始不斷交替。


    這就是鐵柱畢生所悟的“術”。


    讓江辰驚訝的是,這小子的術,竟隻有一種,其餘什麽都沒有,包括它那強悍無比的體魄,似乎都隻是族群天賦自帶。


    這樣的情況十分罕見。


    甚至可以說奇人界幾乎沒有。


    因為當強大到一定地步,為了作戰,或是其餘目的,一名強者往往都會學習數量眾多,作用駁雜的術。


    比如當日輪回王突破,他就不斷演練出一種又一種不同的絕世劍道,然後從中選取最適合自己的一條路。


    實際上這也是九步王破境過程中,第一階段的最大難題。


    可鐵柱似乎用不著這個過程了,因為它終其一生,所走的,都隻有這一條路!


    “這小子……”


    江辰摸著下巴,也看出來了,鐵柱的不凡其實現在才算是稍微嶄露頭角。


    果然,沒過多久,當它身形已經龐大至千丈,四方的晝夜交替也彌漫到了千裏範圍。


    那輪冷月,以及大日,則都升至天穹之頂,仿佛成為了這片禁區中永恒的天象!


    鐵柱這時突然閉上了眼。


    黑暗便快速的席卷大地。


    它睜眼,白晝歸來。


    讓江辰目瞪口呆的是,幾乎沒有經曆任何掙紮與參悟,仿佛飯來了,張開嘴,衣來了,伸出手,鐵柱第一階段的突破竟就這麽水到渠成的完成了!


    “唉?柱爺我成了?哈哈哈!我果然是連老天爺都眷顧的崽!噢!多虧老爹保佑!感謝二舅在天之靈!感恩白玉仙子媽媽冥冥之中的庇護,多謝……”


    它在空中晃了晃巨大的身軀,發表獲獎感言一樣,念出一大堆名字。


    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


    忽然,一道像是哭,又像笑,又像某個人瘋狂囈語的聲音,鑽進了鐵柱耳朵。


    晨鍾暮鼓一般轟響,久久不絕。


    它眼神逐漸變得迷茫,轉過頭,死死盯著那尊佛像,內心湧起一種怪異的衝動——撞上去!撞上去!撞上去!


    “該死的鬼東西!休想坑害柱爺!”


    好在,鐵柱用兩對長得更長了的前步足,狠狠給了自己幾耳光,堪堪穩固住了心神。


    不過它臉色也變得無比難看。


    陰神的侵蝕終究還是來了,這都隻是小事,隨後的陰神降臨,那才是真正的絕境。


    “不對!還有生路,還有生路,破境的第二劫我早就已經度過了,現在隻剩下第三關,隻要夠快,就能在外麵天黑之前出去……”


    鐵柱一下慌張起來。


    它連忙舒展體魄,開始了第二階段。


    果然,由於之前吞服的血靈果,第二關的生命層次進化十分迅捷,天地間憑空聚起大量靈氣,將它包裹。


    差不多一百個呼吸後,鐵柱掙脫了原本的一層鱗片,涅槃新生,強悍的肉體讓禁區虛空都隱約發出了顫鳴。


    它的肉身,竟再上一層樓!


    江辰和江小辰都看呆了。


    這小子該不會真的有老天眷顧吧?命這麽好?


    按理說,服用了靈果的時候,就已經發生了生命層次進化,可鐵柱現在竟又提升了一次,這種收獲也太驚人了!


    不過到了第三劫,它的好運似乎也終於到頭了,盤在虛空,一下子呆立不動,恍若化為了一座雕像。


    誰也不知道它在經曆著怎樣的心劫。


    江辰也唯有等待,可這一等,就到了禁區的入夜時分,陰風拂過大地,四周徹底黑暗下來,連九步王也隻能看到方圓百米的視野。


    夜幕中響起各種古怪的聲音,蟲豸爬過的雜聲、女人的嚎哭、老人的哀求、虔誠的誦經、搏命廝殺、混亂囈語……


    不一而足。


    誰也猜不到此刻的夜色下,到底是怎樣一副鬼魅橫行的妖魔畫麵!


    江辰沒去搭理這些聲音,隻是定定望向前方,他的肢體此刻都下意識有些僵硬。


    因為那尊破了相的佛,不知何時,恢複了完整。


    它兩手合十,蓮花坐,麵露慈悲笑,明明看上去巍峨端莊,神聖悲憫,卻給人一種從骨子裏蔓延出來的,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發寒的——恐怖感!


    江辰再仔細一看,發現佛相的樣子又變了,灰白的眼球死死瞪大,黑色的血從眼眶裏流出,青麵獠牙,神色凶戾,分明成了一尊阿修羅!


    眼前再度恍惚,佛相又成了一個死去的女人、一隻人臉拚合的鬼神、一座供奉頭顱的土龕、一個倒吊而死的老農……


    種種形象,詭秘莫測、不可名狀。


    即便心性堅韌如江辰,也不得不用力晃了晃腦袋,感覺自己的精神似乎都出了大問題。


    這一刻,他承受著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機。


    或許下一秒,自己就會莫名其妙的爆體而亡、靈魂寂滅!


    “這就是陰神?哪怕大部分身軀都處於鎮壓之下,僅僅是泄露出的部分力量,都足以輕易將一尊九步王玩弄於股掌!”


    江辰大口喘著粗氣,明白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拋出一物,冷冷開口。


    “你想讓這無相城上血河高懸,大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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