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災禍,觀風水,收妖除穢吶!”


    悠長的調子響徹小巷,一些富庶人家的門房嫌惡的過來攆人:“去去,你這窮道士,到別處去,嚷什麽!”


    道人也不在意,拎著幡子,背著桃木劍,繼續悠哉悠哉的行路。


    突然他身後冒出一個聲音:“道長或許可以跟我解釋下,你一路跟著我來雲州,到底是什麽意思?”


    道士唬得跳起來,本能的貼住牆,手裏捏著一張護身符籙,扯著嘴角笑起來:“尊者說哪裏話,天意指著豫州那條街,讓貧道看到了一個枉死的凡人。這陳府福管事,也不是什麽大人物,這說明他身上的秘密,非同小可啊!”


    陳禾看著天衍真人,忽然笑了笑。


    後者十分應景的打了個寒顫。


    以前陳禾不明白天衍真人並不是怕他,卻為何有這種反應,得了離焰尊者記憶後,陳禾有些明悟了。


    離焰尊者做魔道魁首時,在很多人心裏,他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沒有七情六欲,冷漠嗜殺的魔。


    因為這樣的落差,才讓天衍真人麵對陳禾時,總有點不得勁的尷尬。


    “令師兄飛升後,吾派無法再窺視天機,既然天意最後留下的暗示,在福管事身上,貧道是絕不會錯過這個秘密的。”天衍真人一本正經的說。


    陳禾似笑非笑:“道長,你知道好奇心,能害死人麽?”


    天衍真人不懼威脅,坦然說:


    “尊者覺得有膽量窺伺天意的吾派,會在乎自己栽在好奇心之下?”


    “……”


    陳禾一時接不上話。


    要他這樣向對方認輸,顯然不成。


    “貴派真是濁世清流。”


    陳禾繞著天衍真人踱了半圈,後者眼見著就緊張起來,如臨大敵,目光瞬都不瞬的盯著陳禾。


    “天意必定發現我缺個幫手,這才把你送來。”陳禾不懷好意的點點頭,“實話告訴你,殺死那位福管事的魔修,七日後橫死,這是我的屬下冒險傳來的消息,道長,現在你還覺得這個秘密有趣?”


    天衍真人僵硬了。


    ——他有種回山把掌門師兄叫出來的衝動!


    這種能塌了天的大秘密,交給他探查好嗎?英年早逝不是他的命格啊!


    “茲事體大,茲事體大…”天衍真人苦著臉喃喃。


    “容我提醒,此地已在雲州境內,你距離河洛派有數千裏之遙。”陳禾豎起一根手指,在小道士眼前比了比,笑眯眯的說,“我也不打算放你回去,天下之大,找個好用的屬下不容易,找個能坑還好用的人,就更不容易了,我眼光很高。”


    “……”


    天衍真人表情抽搐。


    說起來,他一肚子納悶:這個陳禾與前世的離焰尊者是同一人,真是夠古怪的了,他從不知曉離焰尊者性情裏有這麽…惡趣味?


    如果陳禾知道天衍真人的腹誹,他更要樂不可支了——惡趣味?離焰尊者是絕對沒有的,至於這輩子陳禾為什麽會有,應該問黑淵穀的那群老家夥啊!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師父惹禍,徒弟背債,簡直是天經地義的事。


    “尊者有何打算,貧道洗耳恭聽。”天衍真人很識時務。


    “好。”


    陳禾將話語轉為傳音:“據說雲州萬藤縣,有一口井——”


    ***


    越是偏遠的地方,各種神怪傳說愈多。


    許多廟宇神觀裏擺著外地人壓根沒聽說過的神像,香火旺盛,祭祀的花樣也多。信則信之,不信則遠。


    雲州多異族,神鬼之多,就是長居在地的部族,也說不清楚。


    萬藤縣距離雲州城隻有兩百裏的路程,但這兩百裏,卻需要走上一個月。


    山路崎嶇,毒物遍布,車馬難行,萬藤縣四麵環山,隻能依靠兩條腿以及滑竿抬轎進出,每年四五月,桃花瘴起時,這座縣城就與外麵不通了,一直要到秋風轉涼,才有積年走山路的老獵戶,能引著人平安無事的進出。


    這等荒僻凶險之地,還建有城牆,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縣,著實讓人驚奇。


    原因就在萬藤縣附近的山裏,曾經挖出過銀礦。


    “這是老黃曆了,幾輩子以前的事。”


    挑著擔子的貨郎蹲在一邊歇息,見到外麵來的人,也很感興趣,“道長遊曆天下,走到這裏,也是不易啊!”


    天衍真人含含糊糊的應了。


    陳禾用障眼法在他身邊呢!


    若不是小界碎片內四十年並肩而戰的經曆,天衍真人寧願逃跑丟命,也不想聽陳禾使喚,更別說此刻出麵打探消息這碼子事了。


    “道長看到那座山沒有,聽說以前是這樣的。”


    貨郎伸出手比劃了一下,然後自己也笑起來:“某日神仙發怒,將山劈開了,就成這般模樣,都是鄉野之談,做不得真。”


    天衍真人一本正經的望著遠處山巒。


    這地勢並不稀奇,就是俗稱的一線天,兩山中間有一道裂縫般的峽穀。


    隻是這條裂縫稍微寬了點,地勢看起來毫不驚險,基本上就是兩山中間開鑿出的一條路,瞧著通行無阻。


    “銀礦就是那下麵找到的,萬藤縣也是那時候有的。”貨郎拍拍衣服,挑起擔子又趕路了,還好心好意的叮囑一句,“不過銀礦早就挖沒了,從前朝起,萬藤縣就敗落了。朝廷到現在還把人流放到這裏來,城裏惡人多,道長千萬小心。”


    天衍真人兀自盯著那座山看。


    “道長有何高見?”


    “跟神仙肯定沒關係,貧道從未聽說過這裏,以及——”天衍真人壓低聲音,對陳禾說,“貧道曾經做過河洛派掌門,不要說數百年,一千年內的天象異變,河洛派都有記載,從未聽說萬藤縣這裏地動山搖!”


    陳禾反問:“河洛派典籍提到過,天道會回溯時間嗎?”


    “這…這等事,怎會隨隨便便遇上?”


    天衍真人瞪著眼睛,心想沒有離焰尊者,天道怎會出此下策?


    “哦?”陳禾挑眉,玩味的說,“道長不就遇上了,於是道長留於塵世間的時日到時,是否會將這事記載下來,傳於後世啊?”


    “……”


    天衍真人啞了。


    他不敢!他還想飛升呢!


    “既然如此,道長又怎敢肯定,數百年前這裏一切太平?”陳禾悠然道。


    天衍真人反駁:“古荒碎裂後,仙凡不通,那些有大威能的天神上仙早已在人間絕跡,尊者覺得,什麽人能劈開這樣一座山?”


    陳禾用怪異的眼神瞄著他。


    “怎,怎麽?貧道說得不對?”


    “離焰渡劫的時候,你似乎親眼見過?”


    “……”


    “哦,大概是你離得太遠,沒看清,我依稀記得當時被劈開的山好像就不止一座,河川斷流,蒼穹欲傾——”


    天衍真人臉色煞白的製止陳禾,咬牙切齒的提醒:“那是尊者的上輩子,似尊者這般,踏天而行的修士,古往今來,出過幾個?”


    “踏天這個我是不清楚,但是要劈開這座山嘛,我師兄應該可以。我師父沒準也…哦,他早就死了。”


    天衍真人:……


    陳禾決定還是把南鴻子屍解奪舍的事瞞住,他若無其事的繼續說:“浣劍尊者能不能,我不清楚,但是東海飛瓊島主,肯定有這個能耐。”


    “因為白玉參的根係厲害?”天衍真人黑著臉問。


    “你要這麽說的話,楊心嶽的蓮花根更勝一籌。”


    “楊心嶽?”天衍真人滿眼茫然,“這是誰?貧道兩輩子都沒聽說過。”


    “……是一個能夠與白玉參死磕的蓮花妖。”


    “修真界竟有這等奇人…奇花?”天衍真人瞠目。


    陳禾輕咳一聲:“道長不必多想,據宋先生找到的地方誌,雲州萬藤縣那口無比靈驗的井,似乎就在兩山的峽穀間呢!”


    ***


    “尊者!守山道的人回來稟告,似乎有修士往峽穀去了!”


    “什麽?”鬼冥尊者驚愕抬頭,“是豫州的人?”


    “回稟尊者,是一個道士打扮的人,走街串巷的看風水。很像是——河洛派的人!”


    “哼!”


    鬼冥尊者嘲諷道:“那群臭牛鼻子,窮道士,哪裏有事他們鑽得比耗子還快!說什麽秉承天意,我看,就讓他來擔負這秘密的因果,真是再好不過。”


    鬼冥尊者盤踞豫州多年,早就對河洛派一肚子意見了。


    這個正道門派,真是軟硬不吃,缺憾沒有,想動手都無處下嘴,隻好任憑一個正道大門派在臥榻之側憩息。


    “尊者,這主意極妙,這牛鼻子遠道而來,未必知曉這口井到底是做什麽用的,不如由我控製一個凡人,誘騙他去井邊查探?”


    鬼冥尊者桀桀怪笑起來:“好!他要是不上當,就控製客棧的夥計,把井水加到他杯盞裏,看看這口被此地愚夫愚婦敬若神明的井,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屬下的魔修恭敬的應了,也是滿麵好奇。


    將凡人的魂魄拽出搜索,看到的是支離破碎的片段,並不詳盡,從福管事那裏得到秘密的他們,隻知道井底藏有一件非凡的東西,福管事觸到井繩,可能見到了它。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來到這座邊遠縣城,那口被福管事稱呼的許願井,竟然是求生子的!而且特別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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