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驚雷自天而落,刹時眼前一片雪白透亮。


    陣法外圍的魔修們紛紛遮眼,頹然色變,有的人甚至悄悄倒退了一步,戰意全消。


    修真不易,沒人想讓多年辛勞化為烏有。


    修士臨陣脫逃,會在心境中留下破綻,尤其是那種因為驚懼而逃的——不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譬如鬼冥尊者,就很幹脆避開釋灃跑了。魔修們的倒戈一向很快,瞧見情況不明就有可能重新選擇立場,總比嚇破膽有礙修為好。


    反正他們又飛升不了,最看重的不過是自己這一身實力,有一天過一天,連這點本錢都賠了的話,就再難有翻身之地了。


    倒是河洛派趕來的十多位元嬰道長,化神長老,麵色蒼白,卻沒有露出分毫動搖。


    “開陣!”


    無數道金色亮光匯成長長的亮弧,又聚集交匯,一層層覆壓浮現,從河麵到半空中都陷入了這片輝煌的光幕內。


    緊跟著是閃爍銀光的符籙在陣法中飄起,亮弧似有生命般的流動起來,主動纏繞上一個個符籙,又歡快的奔向另外一個,刹那間就勾勒出壯麗須彌之景。


    隨後平地生出二十八處璀璨華光。


    周天星辰,四象七曜。


    劈下的雷光正在陣法之中,隻見下方河水開始翻騰,黑氣彌漫,而陣法這張巨大的金色羅網,不,這已經不是一張網,而是重重疊疊符籙構成的浮空樓閣,景象又多絢麗,就隱含著多麽可怕的力量。


    率先成形的線條已經變成樓閣輪廓。


    符籙好似一層層磚瓦,它們是屋簷,是立柱,亦是鬥拱橫梁。


    身在這尊宏偉樓閣之內,既能穿透符籙看得見遠處,又能看到符籙每次重疊後,激蕩得起澎湃靈力波動。


    其勢如海潮,那些躲在十裏地之外想看情況的散修無不震驚。


    “這,這是做什麽?不就是一隻妖獸?”


    就連陣法外圍的魔修也冒出冷汗。


    這事好比廚子準備去殺一隻雞,盡管知道雞飛亂跳滿地毛,做好了麻煩的準備,但剛邁出門準備動手時,別人塞了一根狼牙棒過來。說拿著,這就是我們準備好的武器。


    連牛刀都不是!


    是廚子一輩子隻聞其名,未曾見過真貨的狼牙棒!


    再傻的廚子這時候都忍不住腳軟,顫抖問一句“那到底是什麽雞”?


    魔修們臉色慘白,麵對洶湧而起的靈力波動衝擊,本能的想護住自己——這是陣法最後布成的一步,各種符籙互相“咬合”,層疊相間,渾然一體。通常情況下,身在陣法內的修士都要遇到靈力波動的衝擊。


    隻是這種事,一般都被修士視作好處!臨陣前灌輸用不完的靈力過來,不管魔修正道都能用的那種,還不是天地靈氣,是最純粹不用轉化的靈力,這是布陣一方作弊似的實力提升好麽!


    可現在呢?


    浩瀚磅礴的靈力,構成了肉眼可見的浪潮,前仆後繼,好似要將一切衝毀,身在其中的修士們連逃都逃不掉,隻能像浪潮頂端的破舢板一樣沒頂。


    “叮啷。”


    一聲清脆的銅環震動。


    在閉眼準備拚死一搏的修士聽來,簡直如同天籟。


    他們慢慢睜開眼睛,隻見恢弘大陣,浮空樓閣頂端,出現了一根高達十丈的金柱,上麵盤有精致的龍紋,就像樓閣的主梁立柱似的。


    柱身上有數道巨大的黃銅環,隨著恐怖的靈力波動,自行震動敲擊,發出悅耳的天籟之音。


    “仙器…”


    河洛派一位長老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浩劫之戰前,由於天神可以下凡,導致古荒仙器神獸都數不勝數,然而經曆過古荒破碎神州陸沉,天路斷絕之後,神仙終為傳說後。仙器就越來越少,難得一見。


    更不要說這種威力無窮,撼動八方之物。


    烏雲之下,雷光之中,仍有九條騰龍的虛影在靈氣中浮起,發出無聲的哀嚎咆哮。


    “仙器鎖龍柱!”


    更遠處密謀策劃出這次陰塵蟒出世的兩個元嬰修士脫口驚呼。


    這番響動,連身在百裏之外的他們都感覺到了,此刻抬頭看天,麵色發青,氣得一陣陣顫抖。


    “怎會如此?”


    那個身披黑袍,之前擄走白蜈的修士,厲聲質問同伴:“你前世得了陰塵蟒口中天珠,吞服之後有了陰塵蟒三世記憶,你說佘氏不過是一普通女子,因嫁給久試不中的一個舉人,一生勞苦,幾十年後年老後窮病而死,所識所遇之人,沒有一個修士,不會有人關心她死她活。佘雲娘剛死三日,豫州為何連這種大陣都布好了?”


    擄走鍾湖的伏烈雲哽了一下,艱難開口:“可能是陰塵蟒怨氣太濃,運氣不好,引起了血魔注意…”


    “胡說!”


    這修士怒不可遏:“陰塵蟒隻有初死之時有怨氣,隨後越發淡薄,就是神仙也很難發現。佘氏更是死在河中,河水流動不休,除非恰好站在岸邊,否則根本無法發現。你是說我們的運氣已經差到正好有一個大乘期修士沒事站在河邊發呆,或者一個化神期修士閑極無聊下河撈魚摸到了佘雲娘的籠子?”


    伏烈雲無言以對。


    “你是不是欺瞞我什麽,或者你本來就是想圖謀這件仙器?”


    麵對同伴的質問,伏烈雲也不甘願背黑鍋,頓時嗤笑一聲:“我圖謀這個仙器做什麽?我乃西域赤霞宗之人,飛升之後就能加入天界昆侖派,受寒鬆仙君庇佑,區區仙器隻有你才會動心。”


    “是嗎?”對方也冷笑起來,“伏烈雲,我不想揭你老底!昆侖派根本就不會收你!因為你前世聽了大雪山乾坤觀涼千山大徒弟的教唆,與他一起偷偷挖掘北玄派故地,試圖找出傳說中的北玄密寶,雖然一無所獲,但時來運轉,被你撿到裂天尊者臨死前打落的陰塵蟒天珠,沒有這顆天珠之助,你區區元嬰後期的實力,怎會在一百年內得道飛升?”


    伏烈雲眉頭緊皺,眼露殺意。


    “涼千山的大徒弟後來被季弘殺死,這事你以為沒人知道,再者你根本沒有得到什麽好處,就把這事拋擲腦後了。”那修士麵露譏笑,“結果你沒想到,飛升之後去昆侖派,潛心修行準備加入,結果當初在大雪山挖出的一些不值錢的小東西。反而將你暴露得徹徹底底,立刻就被驅逐了出去,寒鬆仙君沒有取你性命,也沒有張揚這事,就以為別人不知道了?”


    “啪!”


    那修士伸手擋住伏烈雲凶悍一擊,口中仍是嘲笑不斷:“當我莫名醒來發現不在天界,竟是身在人間,時光回溯到了四百多年前,又與你不期而遇,各自發現對方與記憶中應有的經曆不同。將話說開,兩下聯手,你一味欺瞞,說你飛升之後一直在昆侖派中做一個普通仙人,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已落魄不堪,與那等微末小仙一樣上不得台麵麽?”


    伏烈雲又是一掌狠狠擊來,地麵焦黑一片,土化流沙。


    那人倒退一步,厲喝道:“是你欺瞞我在先,難道不許人說?現在你我內訌,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哼。”


    伏烈雲終於開口,恨恨道:“趙微陽,你又有什麽高見?”


    “你的後路。”這修士微妙的冷笑一聲,“如果是天道回溯時光,那麽隻有我們被重新拋下人間,天上的人,會遺忘我們的事?”


    伏烈雲臉色鐵青。


    “這輩子你雖然沒去挖北玄派故地…如果寒鬆仙君記憶尚在,你如今做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趙微陽傲慢的一笑,“我知道你心恨難平,當初若不是陳禾故意裝作很緊張那幾個不值錢的小法寶,你也不至於將它看做琢磨不出用法的好東西,連飛升也帶在身上,帶到了仙界,這才使你被逐出山門,無處可去。”


    “住嘴!”


    趙微陽不以為意,反而哈哈大笑:“你當初找上我,裝作不知道我加入了與昆侖派為敵的勢力,起初我還真的被你糊弄過去,隨後我想明白了,伏烈雲啊伏烈雲,你這是兩手準備,好深的心計!明麵上擺著立場,裝作深信我,其實時刻警惕著我對你動手?你打聽到了吾方秘密,飛升後又能去討好昆侖派,實在不行還能轉投我方與昆侖為敵…伏烈雲,你算來算去太聰明,反倒跌了個跟頭。現在你隻剩下一條路,好好跟我走吧。”


    趙微陽諷刺的說:“現在你我孤立無援,隻剩彼此,翻臉可不好,想清楚想明白,你隻有飛升,然後在戰場上,殺盡昆侖派!”


    伏烈雲狠狠看他。


    “你挖的那些東西值得什麽?而寒鬆仙君就隻為當年北玄派傳承之恩,將你驅逐出去,還暗中傳信仙界各方勢力,不予收留你。你甘心像三千年前飛升的那些倒黴蛋一樣,口不嚴說出了他們逼迫北玄派的事…”


    “夠了!”


    趙微陽漠然看他:“世事不過這般,八千年前北玄派南合宗打得天崩地裂,八千年後我們上天界,還是這兩方在對峙,昆侖派是北玄天尊的走狗,你與他們再也無緣,隻能來我們南合,不是麽?”


    隨著他的話語,遠處驚虹驟起。


    星天困龍陣,成。


    同一時刻黑氣匯聚而出,遮天蔽日,在雷光中悍然現世。


    “陰塵蟒…”


    趙微陽盯著同伴,陰鷙一笑:“伏烈雲,你以為你還有退路麽?”


    作者有話要說:八號九號說天上的事


    順說這是重生者最後兩位,實力比前麵都厲害是因為,他們是仙人又被打下來的


    八號伏烈雲,赤霞宗出身,這個門派是昆侖派的延續後裔,所以他飛升後很高興的發現有大腿抱,就去了,結果……啥都沒了。


    九號趙微陽,這個是前世一飛升就加入了北玄派敵對勢力,所以他不愁飛升後的事情。他的故事,看文案上還沒出的那個就懂了,這個是真正的一路跟離焰尊者打來打去打成仇,重生後繼續打的→_→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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